魏琪彤踮着脚尖悄悄走到大门口, 拿钥匙打开了门。
然后, 她轻咳一声,非常故意的那种。
紧接着, 一个黑影从一旁的草堆中冒出来。
余鹤定睛一看,是一个高鼻梁金发碧眼的洋人。
洋人?
卧槽?这什么情况?难道说这人是魏琪彤的相好?
外遇?
余鹤想着,再次掏出手机, 还不忘关掉闪光灯和快门声。
他对着两人偷偷拍了张照片, 然后收起手机紧贴门框, 竖起耳朵仔细听着二人的谈话。
只是, 有没有来告知一下,为什么两人是用英语交流的啊?!
不不不, 这不是重点,重点是魏琪彤一个没受过什么文化教育的怎么会说英语?
奇怪, 真的非常奇怪。
接着, 余鹤就看到那个洋人将一盒什么东西交给了魏琪彤,魏琪彤便付了他钱, 出手之阔绰令余鹤汗颜。
余鹤贴着墙根, 勉强听清了几个单词。
Medicine【药】
Alcohol【酒精】
Take dicine【服用药物】
难道说那个外国佬给魏琪彤的东西是药物?但看那种包装的话,应该是西药?
什么药,她买药要做什么, 还要这个时间买?有什么见不得人的?
两人又叽里咕噜一通乱讲, 最后便是一句“see you again ”,大概是表达再会的意思。
这古怪的魏琪彤难免令余鹤感到畏惧,要说她这么聪明学英语也不是什么难事, 也不足为奇。
但要是加上之前那句“你他妈的”,就真的稍微有点诡异了……
余鹤越想越不对,也不知是晚风太凉还是眼前的一切都太过诡异,他竟不自觉地打了个哆嗦。
眼见魏琪彤结束了和那洋人的谈话,余鹤也不敢再耽搁,抬脚往回跑。
而魏琪彤买过药之后,随手揣进怀中,大踏步往回走。
只是她刚走到门口又停了下来,良久,于黑夜中,她忽然掩嘴笑了起来。
那种尖细的,略带嘲讽意味的笑,令人毛骨悚然——
————————
翌日,余鹤起了个大早,他洗漱好后便直冲玉梓的房间。
玉梓还躺在床上熟睡,而且脸色看起来很差。
不是说身体好点了么,怎么看起来又病恹恹的。
他抬手试了试玉梓的额头,还好,没有发烧。
玉梓觉浅,稍微有点风吹草动便惊醒过来。
余鹤尴尬地倒退两步,讪讪笑道:“我不是故意吵醒你的,只是试试你有没有发热。”
玉梓咳嗽两声,勉强撑起身体坐起来,整张脸都苍白苍白的,像张白纸似的。
“你再睡一会儿吧,现在时候还早。”余鹤说着就要给他盖被子。
“不睡了。”玉梓摇摇头。
“那,我先出去了,有什么事你就喊我。”
“等一下。”玉梓喊住他。
余鹤无奈,回过头:“有什么吩咐?”
“就是……”玉梓犹豫着,“就是昨夜我思来想去,还是觉得,心中不踏实。”
余鹤叹了口气:“我不是说了会在这里陪着你么,还有什么不踏实的。”
玉梓摇摇头,抬眼,清亮的眸子望着余鹤:“不是这个,而是别的事……”
余鹤顿时来了兴趣,干脆搬张椅子坐在他身边:“有什么不踏实的,可以讲给我听。”
玉梓攥紧袖子,缓缓低下头:“是……有关殷池雪的。”
余鹤愣了下神,马上焦急追问道:“殷池雪?他怎么了!是不是出什么事了!”
玉梓似乎是觉得冷,孱弱的身体一颤一颤。
似乎过了一个世纪之久,或许是终于受不了良心的谴责,他才慢慢开口:
“我不喜欢他,你应该看得出来吧。”
余鹤内心OS:废话,这种事拿裤腰带都能看出来。
“所以,那天小妈给我出了一招,说这样就能将殷池雪赶出去。”
呵,果不其然,又是魏琪彤这贱人。
“她说要我昨天下午等你们回来后拖住你,然后让我装晕,我那时急于将殷池雪赶走,所以就照做了。”
余鹤听完后,只觉得世界一瞬间都在身后崩塌了。
要说震惊,倒不如说是恨。
这魏琪彤自己坏就罢了,还要拉着玉梓这个天真的小朋友一道下水,真是坏到根了,怎么会有这种女人啊,简直令人发指。
“所以你昨日是假意装晕,就是为了拖住我好让魏琪彤在隔壁给殷池雪下套,借此将他赶出你家?”余鹤现在只是想笑。
但那略带怒意的语气还是不可遮掩地暴露了他此时的愤懑。
玉梓低着头,像个犯了错的小学生,声音都漫上一丝哭腔:
“我,我没想到爹爹下手那么重,我以为顶多只是将他赶走,对不起,我知道错了,我也是良心倍受谴责,闹得昨晚彻夜难眠。”
“你现在说这个,还有用么?不觉得太晚了么?”
余鹤那声声质问犹如一把把利刃,狠狠捅.进玉梓心中。
玉梓捂着脸,眼泪止不住地往下流:“我真的知道错了,我会和爹爹说明的,但是我这么做,都是因为你啊。”
那声声嘶哑的哭诉,让余鹤忽然开始犹豫起来。
玉梓的心思他又怎会不知,但问题是,他同魏琪彤联手把殷池雪害成那样,还让他背负了不实骂名,让他受了那等奇耻大辱,不恨么?不可能的。
但他是玉梓啊,那个单纯又傲娇的小少爷,真要说恨,也实在无法将这恨意强加到他身上。
“求求你,不要讨厌我,我会改的,我以后绝对不会再相信那女人的话了。”说着,玉梓抬手扯着余鹤的衣角。
他整张小脸都被泪水沾湿,但似乎还是不想让余鹤看到他这么没出息的样子,于是便死死咬住下唇努力止住哭声,用力之大甚至都渗出了血点。
余鹤见状也是有点急,他抬手捏住玉梓的下巴,迫使他松开牙口。
“你总是这样,出了事就折磨自己,是觉得这样我就会心疼么?”余鹤怒喝一声,手指都随着怒意微微发抖。
但是,整张脸上唯一一点颜色就是发红眼眶的玉梓,看起来实在太可怜了。
“我,我不哭了,也,也不折磨自己了,求求你原谅我吧。”玉梓哽咽的一抽一抽的,说着,还勉强摆出笑脸讨余鹤开心。
哎,这死孩子,总有办法。
余鹤坐下来,替他掖好被子,揉揉他睡得乱糟糟的头发,笑道:“好了,我不生气了,你也别伤心了,我就是看不得你掉眼泪,是该说你聪明还是坏心眼呢。”
“你,真的不生气了?”玉梓又双眼含泪小心翼翼地问了一遍。
余鹤苦笑一下:“你让我怎么跟你生气呢。”
听到这句话,玉梓才终于破涕为笑,他转而握住余鹤的手,缩在被子里,只露一对眼睛,就那么望着余鹤。
眼中全是深情。
“其实呢,你要明白一点。”思忖半晌,余鹤又缓缓开口道。
“没有谁是会陪伴谁一辈子的,生老病死,早晚有一天都要离开的,因为长大其实就是一个不停离别的过程,小时候的玩伴,读书时的同学,工作后的同事,包括朋友,父母,都会慢慢离开你。”
“那你会离开我么。”玉梓脸上还挂着未干的勒痕,语气略显焦急,似乎迫不及待想得到“不会离开”的回答。
“会的,或许……很快,也或许,会慢一点,但早晚还是要离开的。”
玉梓一听,小嘴一撇,又要哭。
“舍不得分别只是因为共同经历的回忆太美好了,怕以后万一再也遇不到这么有趣的人怎么办,这样想着,就会变得患得患失。”
玉梓缓缓点下头,似乎是对这句话表示赞同。
“但是你要坚信,活这一生,值得爱的人很多,有趣的人也很多,他们会一点点将你的美好回忆填补满,将你心中的空白也涂上各种各样的颜色。”
玉梓慢慢攥紧余鹤的手,似乎是有点困了,两眼都开始眨巴不停。
遥远的地平线处,火红色的太阳慢慢升起,将这世间都染上喜气洋洋的红色。
玉梓终于沉沉闭上眼睛,手也慢慢松开,垂在身体一侧。
余鹤深吸一口气,笑笑,掏出手机,对着他的睡颜轻轻拍了一张。
总觉得,离别之时将近,这些带不走的,或许只能将他们永远留驻于相片中,就像自己说的那样,靠曾经美好的回忆支撑着过完一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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余鹤这一上午向不少帮工打听了殷池雪被关在哪里,可那些人不是嘲笑他是兔儿爷就是让他滚一边去。
就在他打算要不要直接向陈老爷挑明之际,意外就那么在一个不经意间,突袭而来了——
玉梓病了。
这句话说出来可能很多人都要说“哦那病秧子都病了好几年了,有什么可稀奇的”。
但这次不一样,真的是上午还好好的,下午在吃过药后就忽然痛苦地捂住了心口,脸色苍白毫无血色。
就在这突发事件不过短短十分钟,玉梓的心脏停跳了,呼吸也告终了——
那一天,陈家大院一片混乱,几乎是哀鸿遍野,就像是电影中的修罗地狱。
下人们上蹿下跳忙着找大夫,陈老爷在一旁整个人都愣住了,过了许久他才冲过去,抱着玉梓哀哀恸哭。
就连余鹤都一时慌了手脚,甚至不知道自己该做点什么好。
“怎么会这样!上午不是还好好的么!”魏琪彤不可置信地捂着嘴巴,眼泪在眼眶中来回打转。
余鹤努力使自己镇静下来,回想着之前课本上学的紧急处理办法。
想着,他一不做二不休,大力拉开还在抱着玉梓哭的陈老爷,骑在玉梓身体上,轻轻按压着他的心口。
“你这狗东西!放肆!老子杀了你!”陈老爷见余鹤都骑到玉梓身上了,顿时咆哮一声,跑过去就要把余鹤拉开。
“滚一边去!”余鹤死命推开这碍事的陈老爷。
他红着眼睛,就像一只受伤的野兽,继续给玉梓做着心脏复苏,他听了听玉梓的心跳,又捏开他的嘴巴替他做人工呼吸。
“你怎么这样啊!玉梓都去了你就不能让他安心离开么?非要这样折腾他么!”魏琪彤哭喊着,那样子好像真的在为玉梓的死感到痛心。
但现在魏琪彤说的话,余鹤一个字也他妈不信。
玉梓得的是肺病,是一种慢性病,就算是死,也绝对不是这种死状。
“给我把这狗东西拖下去!”陈老爷一声怒吼,接着捂着心口悲恸地倒在椅子上。
没了,什么都没了,不管自己怎么小心翼翼,他这捧在手里怕摔了含在嘴里怕化了的宝贝,还是就这样离他而去了——
几个帮工听了赶紧上来拉人,一边一个拉着余鹤就往下拖。
都说人在极度悲伤或者愤怒之际会超常爆发,就像现在的余鹤,区区几个帮工已经奈何不了他了,他都不知道自己哪来这股邪劲儿,一下子就把几人推到在地。
继而转身,继续帮玉梓做心脏复苏。
“老子让你住手,你听到没。”
就在这时,冷冷一声响起,紧接着,一个冰凉的物体抵在了自己的太阳穴上。
是一把自制猎.枪,就那么顶在余鹤的太阳穴上,保险栓打开,只要陈老爷稍稍动动手指,那么他将彻底告别这个世界。
余鹤顿了顿,接着抬眼瞪着陈老爷。
陈老爷似乎是被这眼神吓到了,拿枪的手都在微微颤抖。
余鹤别过头,继续给玉梓做人工呼吸加心脏复苏。
“畜生!”陈老爷一声暴喝,手指即将要按下扳机。
一旁的魏琪彤高高扬起她那线条优美的天鹅颈,嘴角是掩饰不住的笑意。
是了,只要枪声响起,一切都结束了,那么这场博弈最后的胜者,就是她魏琪彤。
倏然间,一声轻咳于这一触即发的屋内响起。
余鹤马上凑过去,屏住呼吸一动不动地望着玉梓的脸。
然后几乎是奇迹般的,他就见玉梓缓缓睁开了眼。
在场的人都惊呆了,下巴都快掉到地上了。
更有那夸张的甚至高喊着“诈尸了”匆匆夺门而出。
魏琪彤霎时瞪大眼睛,眉间拧成一个疙瘩,但此时她眼中不光只有惊讶,更有深深的惧意。
余鹤颤抖着大松一口气,然后将玉梓打横抱起来冲向外面,嘴中还喊着“赶紧叫车子,送去医院!”
陈老爷也是有点懵,但反应过来之后才赶紧火急火燎地喊着“车子呢!快把我儿送去医院!”
车子一路疾驰,好在没有红绿灯这种东西,不过短短二十分钟便从陈家大院开到了法租界的德国医院。
看着玉梓被紧急送进手术室,余鹤这才放松下来。
尔后便是浑身失了力,身体直直下坠,一屁股坐在了地上。
陈老爷被帮工们搀扶着随即赶来,见到狼狈不堪的余鹤,他赶紧张口问道:“我儿怎么样了!”
余鹤摇摇头:“还不能确定,已经在抢救了。”
陈老爷点着头,他忽然跟着跪在余鹤面前,猛地拉住他的手:“苏荫啊,你救了我儿一命,是我陈家的大恩人!”
说着,他身子一弯,便要磕头表谢意。
余鹤抬手拉住他,疲惫地摇摇头:“你记住,这叫心脏复苏,是唯一能把玉梓从阎王爷手里夺回来的办法,你要让你家所有的下人都学习,以应变突发状况,毕竟玉梓这身体,说不好。”
陈老爷激动的老脸通红,双手握在一起摆啊摆:“好,好,我陈某人以后都听你的。”
但是冷静下来,余鹤又不禁想到,这件事未免也太突然了,完全没有可能,除非……
想着,他抬眼看了眼还在一边咬着指甲发愣的魏琪彤。
电光一闪,余鹤猛然想到,好像当时魏琪彤找到自己倾诉衷肠,当时自己做了什么来着。
让魏琪彤把药煎好给玉梓送去?!
艹,自己真是个蠢货,竟然相信魏琪彤。
那这样看来,魏琪彤昨晚神秘兮兮去拿的药物,可能就是致使玉梓心脏停跳的元凶?
余鹤忽然想起来之前从一本悬疑小说里看的一宗案件,是讲一个法医为了复仇而将过量沙丁胺醇注射到患者的输液中,致使她心脏骤停而亡。
能使心脏骤停的药物很多,有很多平喘药或者抗抑郁的药中都含有这种成分,微量摄入没什么影响,只有达到一定量才会致命。
尤其是这个年代,医学不发达,用这个杀人无论如何都不会怀疑到她头上。
但现在余鹤没心情去讨伐这个坏东西,他只盼望着玉梓千万不要有事,一定要度过这次难关才行。
手术室外亮起的红灯像是一只滴着血的眼睛,死死凝视着众人。
余鹤心里发毛,还要像个傻子一样双手合十诚挚地向上天祷告。
他不知道神灵是否真的存在,如果真的存在,就这一次,实现自己这个渺小的心愿吧。
一帮人就这样浑浑噩噩地等了将近两个小时,滴水未进,就在余鹤快要因此昏厥之际,手术室的红灯灭了。
大门打开,余鹤也顾不得头昏脑涨,比陈老爷跑得还快。
“医生,病人怎么样了?”
那德国大夫摘下口罩,笑笑,用极其不标准的中文说道:“幸亏送来的及时,暂时是脱离生命危险了,但是还要住院观察一段时间才行。”
陈老爷双手抱拳,对着那医生鞠了一躬:“麻烦大夫了。”
“但是你们以后不要再给他吃维拉帕米了,这种药会阻滞钙通道,引发心脏骤停,很危险,你们这次给他吃的太过量了,以后千万注意。”
“什么?”余鹤蹙眉,“维拉帕米?那不是治疗心脏病的药么。”
“是这样没错,但是其成分有阻滞作用,而且患者本身没有心脏疾病,我不懂你们给他吃这个做什么。”那医生摇摇头,然后带着助手风风火火离开了。
玉梓被医生从急救室推了出来,打了麻药还在昏迷。
陈老爷心疼地迎上去,摸着玉梓汗津津的小脸,低声道:“我儿,没事了。”
余鹤也跟着松一口气,继而马上望向一边浑身止不住颤抖的魏琪彤。
余鹤看着,忍不住冷笑一声:“二姨太,很冷么?怎么一直发抖。”
魏琪彤扭头,死死盯着他,画了下眼线的双眸显得格外凌厉。
她细瘦的手指紧紧抓住自己的手提包,骨节发白。
“瞧您,冷汗都流下来了。”余鹤挑起一边眉毛,倨傲地望着她,“常言道发冷汗不是恐慌就是做了亏心事,不知您又是所为何事呢。”
魏琪彤咬紧牙关,用劲之大致使她的腮帮子都鼓起了一块。
半晌,她松动艳红的嘴唇,笑笑:“苏荫这么关心我,也有常言道,无事献殷勤,非奸即盗,怎么,是担心我将你做的那些事全盘托出么。”
陈老爷愣了下,似是不解:“琪彤,你在说什么呢。”
“我在说什么?”魏琪彤笑得愈发得意,她美眸狠厉,仿佛要在余鹤身上划出千万道口子。
“老爷,不如你好好问问这个貌似忠厚老实的下人对玉梓做过什么。”
余鹤:???
“呐,大家都知道,从你进了陈家以来就一直负责照顾玉梓的饮食起居,煎药喂药也一直是你在做,刚刚医生也说了,玉梓是因为服用了过量阻滞心脏的药才会造成心脏骤停。”
说着,魏琪彤抬手指着余鹤的鼻子:“我才要问问你到底是何居心!”
余鹤服了,五体投地的服,这女人怎么还能如此厚颜无耻地颠倒是非黑白,几句话轻易将罪名甩到自己身上。
这时候,陈老爷那两道骇人的剑眉又挑了起来:“苏荫,可有此事?”
“这种事不用我说,大家亲眼所见,都心知肚明,我看你一直对玉梓无微不至地照顾根本就是居心叵测,说起来,听说一开始是你主动请缨要照顾玉梓的?”
不得不说,魏琪彤的演技实在是好,放到现在绝对实力碾压一众流量小花,真该给她颁发个最佳女配奖。
“苏荫!”陈老爷颤巍巍抬起手,指着余鹤:“你说,你的目的到底是什么!”
余鹤以前一直以为虽然大家都说陈老爷是个无恶不作的恶棍,但至少是个明事理的人,但现在看来,蠢,蠢到家了,这种人恐怕只有被这女人害到家破人亡才能看清事实。
“你少血口喷人,从一个周前给玉梓煎药送药的活儿不都是你在做么?”余鹤甚至都懒得和她计较了。
“是家里缺下人么我要亲自动手去做那种粗活,拜托你说谎也要长长脑子。”
魏琪彤那两道细眉啊,那双水汪汪的眼睛啊,还有愤怒抿起的小嘴啊,太真诚了,看起来实在太真诚了,以至于他人不容有疑。
“苏荫!原来是你做的好事!亏我之前那么信任你!还将你妹妹风光嫁了出去,试问我陈某人曾几何时亏待过你!你要这样恩将仇报!”
有时候余鹤实在是觉得和这种智商欠费的人解释都是多余的。
“依我看,他就是故意装作对玉梓好,还搞什么心脏复苏,恐怕是早就打算好了,早就盯上了家里的财产吧。”魏琪彤又在一边煽风点火。
陈老爷一听,顿时脸色苍白,眼睛瞪似铜铃,右手捂着心口,一副仿佛马上就要驾鹤西归的模样。
“千防万防,家贼难防!”陈老爷激动的脸都涨红了,他捂着心口,踉跄着倒退两步。
“老爷,你没事吧。”魏琪彤赶紧上前去扶。
余鹤是真的笑了,说他贪图陈老爷那点破钱,他是能带回二十一世纪继续花还是怎么着。
“我要是真想害玉梓,我早就动手了,何必在你家忍辱负重这么久,我贱啊?”余鹤不屑地讥讽道。
“老爷,不必多说废话,这件事就交给警察来办,我相信他们自会还我们一个公道。”魏琪彤狠狠瞪着余鹤。
那眼神,仿佛自己真的是那种为了一点蝇头小利不惜对主子痛下杀手的小人。
但余鹤明白,不能为了逞一时口舌之快而不顾大局,自己受冤事小,主要是殷池雪现在还不知道被关在哪里,更重要的是,他的清白声誉。
“报警!现在就报警!”陈老爷面目狰狞地咆哮道。
一旁的李管家痛心地看着余鹤,最终摇摇头,小跑出医院直奔警局。
————————
冰冷狭窄的审讯室内,一盏低瓦数的吊灯在头顶晃晃悠悠,映照出余鹤极其疲惫的一张脸。
对面坐着两个警察,看起来倒是慈眉善目的。
但办事却是个不精神的,他们连审讯都省了,直接写好认罪书推到余鹤面前让他签字画押。
“签了吧,别浪费我们的时间。”那警察冷声道。
余鹤望着那认罪书,只看了几行就懒得再看,他抬起头,不卑不亢地看着那两名警察,半晌,缓缓出声道:
“我问你,警察的义务是什么。”
那警察眯起眼睛上下打量着这个死到临头还嘴硬的臭小子,嘲讽道:
“警察的义务和你这种杀人犯不沾边的,行了你也别说些有的没的,赶紧签了吧。”
“警察的义务是什么!”余鹤忽然怒吼一声。
那两个小警察似乎是被他这突如其来的一声唬住了,但马上整理好情绪,不耐烦地敲敲桌子:
“警察的义务就是保护人民,将你这种罪犯绳之以法,怎么样,满意了?”
余鹤冷笑一声,接着无奈地摇摇头:
“让我来告诉你警察的义务是什么,是秉公执法,公平公正,全心全意为人民服务,是不让好人受一点委屈,也不让坏人尝一点甜头。”
“你没资格同我们讲这种大道理,还是好好打算着怎么在牢里改造做人吧。”
余鹤声音大,那警察声音比他还大。
“你说我没资格,那么你做到了么?放着真正的坏人不去抓,为了维.稳就随便找个替罪羊草率结案,这就是你作为一个人民警察的基本素养?”
两个警察互相对视一眼:“这小子该不是疯了吧。”
“你们这样,让我怎么敢把人民交给你们,把国家交给你们。”
“你这小子,给你点颜色你还开起染坊了?少废话,不签你就在这饿着吧。”
“要我签可以,给我一个理由,凭什么要我无缘无故背负上杀人的罪名。”
其中一个警察微微俯身,俯视着余鹤:“你伙同那个什么殷池雪杀害了陈家的家丁阿龙,还试图谋害其二少爷,这就是理由。”
“如果我真想害他,就不至于在陈老爷拿枪指着我脑袋的时候还给他做心脏复苏,你们根本就没调查过,仅凭一面之词就认定我是罪犯,证据拿不出来,没人会信服你们。”
余鹤倔强地别过脑袋。
“好,证据,你说证据,那麻烦你也拿出来人不是你杀的证据。”那警察被余鹤这么一激将,还不服了。
很好,这就是余鹤想要的结果。
如果说自己提出验尸,那么魏琪彤一定会在其中百般阻挠,可如果是警方要求,那就不好说了。
其实证据不是没有,只是殷池雪曾经叮嘱过自己,不要改变大历史,这样会造成人类发展史发生混乱,那些存于手机中的证据是无法昭示天下的,手机是什么,恐怕这个时代无人说得清楚。
“我要求验尸,查验阿龙的尸体——”
警方看起来像是极力想证明自己不是他所谓的废物,几乎是毫不犹豫地答应下来,但余鹤还是要在事情真相大白之前被暂时关押。
他坐在又冷又臭的监牢里,透过那扇小窗户望着窗外的明月,看着雾气于窗口涌动扩散,终于忍不住叹一口气。
现在的余鹤别无他求,只希望玉梓能快点醒过来,然后还殷池雪一个清白。
冷空气不断翻滚,余鹤抱紧双臂,冷得直打哆嗦。
不知道玉梓现在怎么样了,有没有好一点。
他抱着双臂,望着地上灰溜溜窜过的小强,嫌恶地把头转向一边。
但是……似乎是有哪里不对?
余鹤愣住,猛地抬起头。
的确是有哪里不对,但又说不上来那个奇怪的点在哪,就这样卡在心中膈应的难受。
他闭上眼睛,平复下呼吸,然后开始回忆之前经历的种种。
从他怀疑魏琪彤说的那句“你他妈的”开始,一直到魏琪彤今天下午在医院里仅凭几句话便轻易洗脱自己的嫌疑。
洗脱了嫌疑,那么她会做什么呢。
没错,那个奇怪的点就在这里。
这时候,余鹤脑海中猛地浮现出一句话:
“只有死人才不会把秘密泄露出去。”
现在自己已经被关在监狱里,对她造不成任何威胁,唯一能威胁到她的,就是……玉梓——
余鹤倏然瞪大眼睛,随着这个想法的浮现,他的心也跟着猛地“咯噔”一下。
是了!这个已经杀红眼的女人为了防止秘密暴露,一定会对还在昏迷中的玉梓下手!
余鹤马上站起身,拍着牢门,使出吃奶的劲儿大喊着“放我出去!”
但很不幸,即使他嗓子都喊哑了也没有人回应他。
她一定不甘心,一定不会就这么轻易算了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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