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放肆!当着皇上的面胡言乱语,嫌命太长是不是!”
肖大富一声怒喝, 吓得那两个跪地求饶的小丫鬟不敢再吱声, 只能捂着嘴巴低低哭泣。
皇上按住肖大富,示意他态度温柔点不要吓坏妹子。
“你们说的死人, 在哪里?”皇帝问着,手还不老实地在妹子肩头乱揉着。
其中一个小丫鬟颤抖着手指指了指身后的湖, 浑身抖似筛糠:“就,就在那里面。”
皇帝一听,赶紧派了几个小太监跳下湖打捞。
余鹤就在一边瞧着, 完全忘了自己是过来找德妃的,他也好奇,刚才跳下湖去的到底是个什么人。
不到一刻钟, 一具浑身僵直的尸体被认从湖里打捞上来,往地上一放, 众人都掩嘴倒退三步。
那两个小丫鬟更夸张, 一见到尸体甚至都开始捂嘴大神痛哭。
看尸体的穿着应该就是宫中的小太监,面部发青, 嘴唇乌紫,双手十指僵硬,呈一个抓取物品的姿势。
皇帝微微偏了偏头,似乎是不忍心再看:
“这是谁宫里的小太监。”
肖大富走过去看了眼, 接着毕恭毕敬道:“回陛下,这人以前在老奴手下当差,后来因做事机灵认真被熹淑妃娘娘相中, 便送去了昭庆宫,一直跟着熹淑妃娘娘呢。”
皇帝不耐烦地回过头:“怎么,是嫌生活不如意,打算一了百了,从哪跳不行,非要在御花园里跳来恶心朕。”
“皇上,其实奴婢看见……”倏然间,那个一直跪在地上不做声的小丫鬟莫名其妙来了这么一句。
“看见什么?”皇帝一挑眉,追问道。
“奴婢不敢说。”那小丫鬟低下头,双手搅着手中的手绢,看起来好像非常紧张。
“朕免你的罪,赶紧说,不然要你脑袋搬家。”皇帝是真的神烦这种说话支支吾吾半天说不出个所以然来的。
“其实奴婢刚才看见有人和这名公公起了口角争执,之后大打出手,一怒之下,被对方推下湖中……淹死了……”
余鹤一听这句话,就隐约觉得不对劲儿。
口角争执?还大打出手?自己在这待了半天了,除了自己连个人影都没有,那照她这么说,岂不是自己把这小太监给……
“谁?是谁?”皇帝的声音都跟着陡然提高八度。
那小丫鬟怯怯抬头看了余鹤一眼,接着马上低下头:
“回皇上,是,是小栗子公公……”
虽然在听到自己名字的那一瞬间余鹤很想学电视剧里那样震惊地捂着胸口倒退三步,然后抬手怒指那个使他蒙冤的小丫鬟:
“没想到你竟然害我……!”
但此时的余鹤非常平静。
说实话,宫斗剧万变不离其宗的套路——嫁祸于人,他当时陪她小姨看宫斗剧都快看吐了,倒着都能背下来了好么。
听到小丫鬟这么说,皇帝立马抬眼看向余鹤,眼神中写满不可思议。
“皇上,如果我说,不是我做的,你会信么……”
余鹤一看这眼神,倒是冷汗就下来了。
“朕倒是想相信你,但你能说说,为何该陪太子读书的时候你会出现在御花园?”
“是太子宫里来了个侍女,说是德妃娘娘喊奴才过去小叙,又说娘娘同奴才约定是在御花园见面,所以奴才就来了,这个解释……您觉得合理么?”
“朕觉得……不太合理,因为,朕刚从德妃的昭阳宫过来……而且,你和德妃什么时候关系好到这种程度了……”
余鹤想说点什么,但还不等他开口,对面肖大富倒是察觉到皇帝表情不对,赶紧狗腿的一声令下:
“给我把这个穷凶极恶的杀人凶手拿下!”
真的就是那一瞬间,完全不给余鹤任何心理准备,也不知从哪个地方突然窜出来的黑影一拥而上,将自己脸着地按在了地上。
“疼疼疼!”余鹤惨叫两声,接着费力从地上仰起脸。
皇帝就背着手站在他面前,目光冷峻,好似真的在看一个变态杀人犯一般。
说实话,余鹤觉得自己现在被按倒在地这个姿势一定巨丑巨丢人,从一旁那些窃窃私语的小太监宫女的表情就能看出来了。
“先把他暂时收押,现在朕要去一趟德妃那儿,你们都不要跟过来。”扔下这么一句话,皇帝也没再看余鹤一眼便背着手大踏步离开了。
“卧槽,公公冤枉啊!”余鹤一听,吓得腿肚子都软了,这会儿他终于想起来电视剧中的求饶桥段,力图将演技发挥到极致。
“小栗子是公公您一手带出来的,什么品性您应当最清楚,公公,好公公,帮小栗子说句话啊!”
肖大富看着余鹤这模样也是有些为难,他说得没错,自打进宫前自己就一直在带他了,这小子齁甜会说会道,自己真是对他喜欢的不得了。
但这次明显就是有人故意搞他,这深宫之中卧虎藏龙,人心隔肚皮,是人是鬼谁又知道呢,宫里最需要但也最忌讳拉帮结派,这谁敢求情,得罪那些躲在暗处使绊子的小人,还不如自行了断来得痛快!
“你啊,没脑子,让你来你就来,这不明摆着往火坑里跳嘛。”肖大富凑到余鹤耳边小声斥责道,“杂家只能想办法帮你找个好一点的仵作,剩下的,你自求多福。”
说罢,这公公做贼似的四处环顾一圈,然后拂尘一扫迈着小碎步逃难似的跑开了。
“走!”身后两个毛手毛脚的暗卫将余鹤从地上拖起来,使劲儿推了吧。
余鹤甚至感受到了丝丝绝望,杀了人,还是比较受宠的熹淑妃跟前的小太监,而且还是以德妃的名义喊自己过来,这下不光自己,就连德妃和太子都被拖下了水,在外人看来这就是典型的:
德妃和熹淑妃争宠,德妃一点也不贤良淑德,反倒阴险狡诈狠毒,于是收买了和德妃交好的太子家的小太监来搞死熹淑妃的爱宠小太监,以此泄愤,可能原本太子和德妃并无任何交际,但中间多了一个余鹤,这可真TM有理说不清了。
果然,若安虽然尚且稚嫩,坏心眼不多,他那个老娘可是毒液里泡大的啊!
自己当日在皇帝寿辰之上摆了他们一道,熹淑妃怎么可能就此罢休。
只是没想到,她会借刀杀人罢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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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常言道,冬天冻地不冻人;春天冻人不冻地,现在天儿还凉着,姐姐怎么下榻寒舍来看望妹妹了。”
昭阳宫里,两位纤纤动人的妃子齐坐大堂,身后跟了三四个训练有素的小丫鬟,气氛看起来倒是一派祥和。
“这不前些日子宫里闹发热,听说就连九王爷都未能幸免,闹得人人自危,三宫六院几乎都被禁足了,索性现在好的差不多了,我实在是闷得慌,便过来走走瞧瞧。”
两位妃子,熹淑妃和德妃,都是后宫比较受宠的妃子,但因德妃生了茗敏公主后地位有所下降,皇帝也不爱往这边跑了,正卯足了劲儿要给皇帝生儿子。
她现在腹中已经有了九个月身孕,小腹高高隆起,整个人略显福态,皮肤水光滑嫩,就像刚剥了壳的鸡蛋一样。
“我瞧着,妹妹最近状态不错,脸蛋儿光滑白嫩。”说着,熹淑妃端起面前的茶杯,抿了一口。
德妃不好意思地笑笑,不着痕迹地摸了把自己的脸:“我怀茗敏的时候也是这样。”
“是么。”熹淑妃放下茶杯,“我倒是听人说,如果怀的是女儿,孕期皮肤就会变得特别水嫩,如若是男孩,则相反。”
一听这话,做梦都想给皇帝生儿子的德妃脸色巨变,几乎是铁青铁青的毫无人色。
“这种事,也说不准的吧。”她马上平复好情绪,强颜欢笑道,但拿茶杯时颤抖的手却出卖了她。
“我当时怀若安的时候便是,皮肤蜡黄,还会生一些小疙瘩。”熹淑妃说话的语气以及那过于夸张的表情令德妃感觉像是在讲鬼故事。
但正是这过于夸张的语气动作令德妃对于她的话深信不疑。
德妃没有再说什么,事实上她也不知道该说什么,现在宫中除了生下太子又可爱讨人的瑜贵妃外,听说有个婉容身份上来的昭仪正大势得宠,皇后又是个没什么存在感的,根本压不住这偌大后宫,攀比成风,明争暗斗便是现在这后宫的代名词。
而那个正得宠的琳昭仪,听闻皇帝允诺过,只要她为皇室诞下皇子,就封她为宸妃。
“瑜贵妃能坐到贵妃一位,那是因为她会生儿子,又会讨男人欢心,这一点咱们比不得,但现在,区区一个美人出身的贱婢,都妄想和咱们平起平坐,妹妹,你可甘心?”
熹淑妃说这话的时候带着那么点诱惑性的意味,仿佛一个尽心尽责的老师循循善诱一步步引导一个迷茫的学生。
“那,那也是她有本事吧。”
德妃向来就不是个爱争的性子,她留住皇帝的手段很简单,不是踩着别人尸体靠陷害别人往上爬,就一点,加强自身素养,努力让自己变得完美,做一个讨人喜欢的女人。
“话不是这么说,论相貌才情,那个琳昭仪都差了妹妹一大截,其实原本妹妹大可不必将她放在眼里,只是……”说到这儿,熹淑妃还故意开始卖起关子。
“只是什么。”德妃焦急问道。
“只是你也知道,她同妹妹一般,有了九个月的身孕,我偶然得知,你们两个临盆日子差不多,且有那多嘴的,说瞧着她肚子浑厚圆润,都说一定是个儿子呢。”
德妃怔了怔,接着猛地抬头看过去。
熹淑妃的表情非常平静,平静到好似在叙述一件类似于今晚吃什么这般稀松平常的小事。
“她要是真生个儿子,宸妃的头衔一赐,本就得宠,这下岂不是要我们独守空房,孤独终老。”
这倒是,恐怕没有几个女人愿意独守空房吧。
“那,姐姐,我该怎么办呢。”
沉默良久,经过熹淑妃的循循善诱,德妃终于问到了点上。
熹淑妃望着拿茶杯中浮起的茶叶,似乎是在斟酌这个问题。
终于,她笑了笑:“这办法说来也简单,就看妹妹愿不愿意。”
说罢,她还抬头示意性地看了眼身边围着的那几个小丫鬟。
德妃立马心领神会,清了清嗓子,道:“你们先下去吧。”
待侍女们一走,德妃马上凑上前去,尽管极力在掩饰,但眼神中的期盼之色还是被熹淑妃读去了三分。
“妹妹有听说过,狸猫换太子么?”
此话一出,德妃立马坐直了身子,纤细的手指暗暗攥紧了手绢。
话说到这份上已经很明显了,别人都说琳昭仪这次一定能生儿子,如果自己也生了儿子还好,倘若还是个女孩,那唯一的办法就是——
偷梁换柱。
说明白点就是,在临盆当日,用自己的孩子去换德妃的孩子。
似乎是看出了德妃的犹豫,熹淑妃倒是笑得坦然:
“其实妹妹也不必给自己心理压力,养谁的孩子不是养,更何况你已有了茗敏,还愁到时没人给你养老?如若你待那皇子视如己出,他拿你当亲娘,日后成器了,你不也就跟着他平步青云,扶摇直上了嘛。”
“可是,可是……”德妃站起身子,略微有些僵硬,“可是我还是觉得这样做,不太好,对琳昭仪也不公平。”
熹淑妃笑了笑:
“好妹妹呀,你我差不多同时进宫,这些年咱姐妹俩相互扶持抱团取暖,我早就拿你当我亲妹妹般看待,一个做姐姐的,还能去害妹妹不成?人不为己天诛地灭,更何况那琳昭仪现在势如中天,就算生个女儿也无碍,反倒是你,年纪也不小了,靠着年轻的皮囊留住皇上的心还能留几天啊。”
“那我再考虑考虑吧……”德妃也不敢一口答应下来,只得这么说。
“那成,你要是考虑清楚了就来找我,一个人办不成,咱姐妹俩同心齐力,还怕有办不成的事?”
德妃点点头,失神地端起茶杯,刚要喝一口——
“皇上驾到——”
外面小太监忽而间扯着嗓子喊道。
德妃一惊,马上起身。
皇上不是刚走,怎么又过来了。
但夫君临幸不嫌多,德妃立马挺着大肚子迎了上去。
“皇……”
“行了,你有身孕就不必行礼,我来是有点事要问你。”还不等德妃她们问好,皇帝已经毫不留情地打断了她们。
皇帝见熹淑妃也在,正好也省的再派人去她宫中寻她,于是便直接开门见山:
“淑妃,你宫中的那个贴身小太监,叫……小饺子的那个,他方才惨死于御花园的湖中,这事你可知道?”
熹淑妃一听,脸色大变,惨白惨白的。
她不可置信地颤抖着嘴唇问道:“是什么时候的事。”
“就是刚才。”
熹淑妃摇摇头:“不可能的,方才臣妾过来找德妃妹妹聊天解闷,临走前还见小饺子在帮忙种花,怎么可能就……死了呢。”
皇帝烦躁地揉揉眉心,接着面向德妃:
“有人说,是你派人去太子宫里寻了那名叫小栗子的小太监陪你去御花园小聚,半道和小饺子生了口角争执,然后大打出手,他一怒之下便将小饺子推下湖中淹死,可有此事?”
德妃一听,先是懵圈,尔后马上反应过来,挺着肚子直直往下跪,紧张的呼吸急促道:
“皇上明查,臣妾从未派人寻过那名叫小栗子的太监,更不知此事,这几日也没去过御花园。”
“可那太监自己说是你的侍女过去找他,你却说没有此事?”
“哪位宫女,能让臣妾与她当面对质么?”
“皇上,方才您前脚刚走,臣妾就来了昭阳宫,也没听妹妹说过此事,况且我要过来找妹妹聊天,昨日就让侍女来禀报过了,妹妹怎么可能趁这个时候让那小太监去杀人,依臣妾看,绝对是有人从中作梗,想挑拨我和德妃妹妹的关系,甚至还想拖太子下水。”
听到熹淑妃在帮自己说话,德妃立马投去一个感激的目光。
“况且臣妾与那小饺子并无交集,也没什么深仇大恨,臣妾何必费那种劲再收买太子的人去对那小饺子行凶呢。”
“可刚才太子来要人,也说那过来喊人的侍女就是你宫中的人,那个叫锦媛的侍女,别人撒谎,太子总不可能也对朕撒谎吧,你说,这又该如何解释!”
很显然,此时皇帝对德妃已经有了些许怀疑。
后宫之事,他不说,不代表不知道,只是一直睁一只眼闭一只眼罢了,可现在闹出了人命,天子犯法还与庶民同罪,这事当然不能因为死了个无关紧要的小太监就这么算了。
“孰是孰非,把那个宫女找出来问问自然就真相大白了。”熹淑妃道。
皇帝深吸一口气,摆摆手,示意他的贴身小太监去找那个叫锦媛的宫女。
只是那太监脚还没迈出门槛,就见一个圆脸的小丫鬟跌跌撞撞慌张跑了进来,一不小心还摔倒在地。
接着,就见她抬起脸,眼睛里写满了惊恐,瞳孔剧烈收缩,一张嘴,声音都漫上一丝哭腔:
“娘娘,娘娘不好了,锦媛在房中自缢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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阴暗潮湿的地牢里,余鹤甚至能听到老鼠于角落里四处乱窜的声音。
他起了一身鸡皮疙瘩,下意识抱紧了身子。
“太子殿下,您怎么过来了,这里脏得很,别污了您尊贵的身躯。”
就在余鹤昏昏欲睡之际,忽然听到外面的牢头嚷嚷起来,而“太子殿下”四个字无异于一针兴奋.剂,马上拍死了围绕余鹤身边的瞌睡虫。
“殿下,殿下!您终于来了,这里太脏了,我快受不了了!”
若廷也顾不得和那烦人的舔狗牢头继续纠缠,忙慌不迭地跑过来,见到余鹤那一瞬间,眼泪就不争气地掉了下来。
“小栗子,都怪我不好,就不该让你自己一个人过去,结果中了别人的圈套。”若廷抹着眼泪,抽噎道。
“太子您先别哭了,哭是解决不了任何问题的啊。”余鹤从铁牢里伸出手,替若廷擦了擦眼泪。
“我让您去找的那个德妃娘娘的侍女,您找到了么。”
一听这话,若廷顿时沉默起来,半晌,他终于绝望地摇摇头:
“方才我去了昭阳宫,那里一片混乱,说是那个叫锦媛的宫女,已经上吊自缢了……”
余鹤叹了口气,他早就料到会这样,接下来,那个幕后主使还会把跟这件事有关的所有人,包括那两个在湖边哭天喊地的小宫女一个不留全部弄死。
嘛,这才是宫斗。
虽不能确定,但那个幕后主使,余鹤大概已经猜到了。
皇帝寿辰之前,余鹤帮太子出谋划策给皇帝送贺礼的时候,就已经察觉到有人躲在门口偷听,所以本来是想要若廷用不同的字体写一百个小寿组成一个大寿,但临时改口,说是要拉拢民心,让百县县令去写。
所以后来皇帝收到那幅百寿图时,脸色变了,萌生了一种要被篡权的不安感。
估计若安和熹淑妃也察觉到了,所以他们俨然已经将目标从太子身上转移到了自己身上,要自己死,但又不能亲自动手,不然一定会引起怀疑,于是便想着借刀杀人。
虽然没有足够的证据,但余鹤觉得之前和德妃打过交道,她绝对不是那种心狠手辣之人,说难听点,这人还有点圣母,要不是因为娘家有点势力,就她这性格在宫中都不知道被弄死多少次了。
所以余鹤愿意相信,这件事和德妃并没有关系,而是熹淑妃想借此机会除掉自己,也顺手除掉德妃,接下来就是瑜贵妃和太子,那毫无存在感的皇后,根本不足为虑,甚至都不配出现在她的计划中。
是啊,想把自己神不知鬼不觉地做掉,还不招惹他人口舌,最好的那把刀,不就是皇帝么。
“我们现在该怎么办啊,现在宫里都在传说你杀了人,甚至是要你以命偿命。”若廷双手抓住牢门,无力地缓缓滑下去,跪坐在那里。
“我怎么这么没用啊,如果不是因为帮我,你也不会惹祸上身,你出了事我却什么也做不了,为什么我到现在……还是个废物啊……”
余鹤望着他,看着他那悔恨又痛恨自己无能的模样,确实心酸了。
可能当年,若廷的太子之位被废,母亲被打入冷宫,皇叔被赐死,父皇也遭奸人陷害致死时,他也是这样无助的不停询问自己,为什么自己身为太子却连身边人都保不住。
啊——妈的,一想起来这件事,余鹤就恨不得把熹淑妃那毒妇拖出来碎尸万段。
“若廷,你先别哭,你听我说。”他摸着若廷的头发,安慰他冷静一点。
“你不是废物,起码在我眼里不是,我需要你帮我做很多事,乖啦,站起来,好好听我说。”
若廷勉强止住哭声,扶着牢门站起身,眼睛通红地望着余鹤。
“我刚才分析了一下,虽然是德妃的宫女喊我过去没差,但这件事和德妃应该没什么关系,始作俑者就是那个熹淑妃,我估计是她买通了德妃的侍女锦媛,让她以德妃之名喊我过去,然后把我叫到御花园,故意制造了这么一出杀人行凶事件,还刚好被皇帝撞见了。”
“熹淑妃……是说若安的母妃……”若廷有点不敢相信。
“就是她,这个女人绝对不是善茬,你一定要小心她,而且说句题外话,我怀疑她还要对德妃做点什么,如果有办法,你也顺便通知一下德妃要她务必小心。”
若廷犹豫半晌,但当他抬头看到余鹤那张憔悴的脸时,他立马坚定地点了点头。
“那你要我怎么做,你说,我听着。”
“要证明我的清白需要两点,时间证人以及犯罪现场分析。”
“我不懂……”
余鹤叹了口气,但考虑到他是若廷,知道不能急,于是耐心解释道:
“在我前往御花园的路上碰到了你皇姐茗芸,你先去求你皇姐帮我做个时间证人,然后肖公公已经请了仵作去验尸了,但我怕熹淑妃那颇具心机的会早我们一步买通仵作让他作伪证,那我跳进黄河也洗不清了。”
若廷想了想,问道:“那我应该更早一步买通仵作么?”
“不需要,不要做这种事,做这种事咱们就是做贼心虚了,就真有理说不清了,你只要记住两点,有点长,你拿纸笔来,我说,你记下来。”
记了满满一页纸之后,若廷小心地将纸折好揣进怀中:
“那我现在便过去,你在这里要照顾好自己。”
余鹤点点头,挥挥手示意他快去吧。
“一定要对我有信心,要对自己有信心。”说着,若廷又凑过来,勾勾手指,示意余鹤洗耳恭听。
余鹤还以为他又要说点什么无关紧要的煽情话,谁知,他神秘兮兮说道:
“也要对我皇叔有信心,他不让我告诉你,其实那个书儿不是他的什么小情人,是他在民间的线人,相反的,戏时大哥和书儿公子才是一对。”
余鹤一听,顿时惊得嘴巴大张,都能吞下一只西瓜。
“还有啊,皇叔其实等了你很多年了,所以,不差这一时,一定要对他有信心,知道么?”
这句话倒是有点奇怪。
余鹤刚想问个明白,若廷就一溜烟跑走了。
等了自己很多年了?这个“很多年”是从什么时候开始算起呢?去年?还是更早……
余鹤努力整理着这句话的逻辑。
半晌,他一拍大腿!
难道说,在这个世界里还有另外一个自己的本体?还是说因为是殷池雪创造的平行世界,所以他们这里人的思维记忆都是殷池雪早就设定好的?
就说呢,这个王爷怎么可能见自己第二面就主动留鸡腿送玉佩的,原来是早就相中了的。
这么一想,还他娘有点小开心呢。(系统:你还记得是要刷亲密值的么?)
真的只有一点点,几乎可以忽略不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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若廷离开天牢后第一件事就是直奔他皇姐茗芸那里。
茗芸正在陪皇后赏景,忽而间被这冒冒失失的小子吓一跳,回头便怒骂道:
“瞧你这样子!成何体统,有没有一点当太子的自觉。”
“皇姐,皇姐救命啊!”若廷说着,一个不小心,就他娘左脚绊右脚脸着地倒了下去。
倒下去的时候还不忘像抓住救命稻草一般抓住他皇姐的裙子。
“做什么!松手!”茗芸几乎是拳打脚踢地将他推到一边,扯回自己的裙子拍了拍灰尘。
倒是皇后,慈蔼地将若廷从地上扶起来,帮他拍了拍袍子上的灰土,问道:“这不是若廷么,何事如此焦急?”
若廷也来不及和皇后问好,忙道:“皇姐今天上午路过御花园时碰到我的那个贴身小太监小栗子了吧。”
不提还好,一提起小栗子茗芸就觉得火气“蹭蹭”往头顶窜。
“你还敢提他?嫌我没下令把他拖出去砍了是吧?”
“芸儿,母后可是这么教你大呼小叫的?”皇后稍有不满地看了眼茗芸。
茗芸冷哼一声,别过头去自己生起闷气。
“皇姐,借您吉言,我家小栗子真的要被父皇给砍了。”说着,若廷小嘴一撇,又要哭。
茗芸回头奇怪地看了他一眼,虽然语气依然不善,但比起刚才温柔了很多:“好好的为何要把他砍了。”
“实不相瞒,小栗子遭人陷害,背负命案,需要找一个时间证人证明他的清白,刚好那时皇姐和他打了个照面,所以他就拜托我来找皇姐帮忙。”若廷说着,还双手合十,满脸期盼之色。
“拜托了皇姐,您一定要帮他啊,不然这次他就死定了。”
茗芸睥睨着他,一想起来自己被那些小太监小宫女嘲笑了将近半月的羊毛卷头发,就恨的牙痒痒:
“把我头发烫坏的账我还没找他算,还敢腆张脸过来求我帮忙?不去,让他死。”
“皇姐,人命关天啊,这时候您就别耍小性子了。”若廷苦苦哀求道。
“何谓耍小性子,帮他是情分,不帮是本分,不是我的义务。”扔下这么一句话,茗芸气呼呼地离开了。
留下若廷在原地绝望地望着她离去的背影……
“太子,您别急,如若是您的小太监受了冤枉,那本宫自会劝芸儿帮他证明清白,你不必着急。”
“真的么?我,我太感谢母后了!”
皇后莞尔一笑,接着指指宫里,意思是自己累了,要先进去休息了。
告别了皇后,若廷又急匆匆往验尸现场跑,结果刚跑到门口就被肖大富抬手拦住:
“殿下,里边尸气太重,恐污了殿下的尊躯,沾上邪气,为了殿下着想,殿下还是在外面等候便可。”
“少说些没用的。”若廷不想和这个阴阳人浪费口舌,推开他就硬往里闯。
“殿下,殿下!”肖大富急了,扭着他的水桶腰就追了上去。
“放开我,放开我!”若廷冷不丁被这死太监拉住,不成想这太监力气大得很,自己根本挣脱不了。
“殿下,老奴这都是为您好啊!”
“什么为了我好,别以为我什么都不知道你这个阴阳人!”
话音刚落,肖大富猛地松开手,太子随着惯性摔飞几米远,直接摔进了验尸房里面。
“什,什么,阴阳人……”肖大富翘着兰花指不可置信地望着若廷,“老奴是看着太子长大的,以为太子也像老奴一样有着深厚感情,没想到啊没想到……”
若廷根本懒得理会他,直接扑进验尸房,吓得正在验尸的仵作一个哆嗦将银针插透了小饺子尸体的喉咙……
“让我,让我看看……”说着,若廷直接推开了那仵作。
两具尸体,一具是小饺子的,一具是锦媛的。
说实话,这是若廷第一次看见真正的尸体,难免有些接受无能,所以在看到的第一眼就只觉一阵反胃,酸水上涌,捂着嘴巴连连后退。
虽然很想帮小栗子证明清白,但是那尸体说实话,恶心,有点受不了。
“殿下,您怎么进来了。”那仵作赶紧上前扶住他。
若廷勉强稳住身形,推开那仵作:“让我来。”
那仵作仿佛听到什么天方夜谭。眼睛瞪得老大:
“太子,小人知道您有本事,但验尸这种事,真的不是一般人能做得来的。”
“是么。”若廷望着那尸体,努力摇摇头,使自己镇定下来,“我做了十八年的一般人,甚至是废物……但今天,为了重要的人,我必须要做非一般人。”
说着,若廷跌跌撞撞走过去,一手捂住口鼻,一手颤抖着向着锦媛的尸体伸了过去……
小栗子说过,锦媛绝对不是自杀而是他杀,是被人杀害之后又吊上了房梁伪装成自杀,以银针验毒,如果喉部腹部都没有毒且不存在外伤的话,那就是机械性窒息,简单讲,就是被人勒死的,这样既好伪装成上吊自杀又不易被察觉。
如果是这样的话在她的脖颈下面会出现两道重叠的勒痕,而勒痕形成的时间不一样,颜色也会不一样。
若廷颤抖着手掰过锦媛的脑袋,看了看她的脖子下面。
果然,和小栗子的猜测一模一样。
两道勒痕重叠在一起,如果不仔细看根本看不出来,一道呈鲜红色,一道呈紫红色。
还有小饺子,要考虑他的真正死因到底是入水前窒息还是入水后窒息,这是判断第一案发现场一个很重要的因素。
但即使不用进行硅藻实验,但看小饺子这种没有任何挣扎痕迹的姿势就知道,这绝对不是入水后窒息,而是入水前就已经被人杀害然后抛入水中。
而那两个小宫女说的是:亲眼看到小栗子将小饺子推下了河中。
这样一来,两种结果便是相悖的。
之后,只要仵作验明尸体死亡时间,皇姐同意做时间证人,那小栗子就可以安然无事的出狱了。
想着想着,若廷不禁又自我感动起来。
这是他长这么大,第一次为自己感到骄傲。
但验完尸体后,若廷迟迟不走,一直待在验尸房当起了吉祥物。
那仵作看太子一副“我今天就赖着不走”的架势,憋了半天,终于忍不住开口道:
“殿下,您还有事么,没事的话不如先请回吧。”
若廷摇头似拨浪鼓:“我不。”
“这里面又难闻又不透风,您这是何苦呢。”那仵作摇摇头,很不理解这太子的脑回路。
“我要在这里盯着你,免得你给尸体做手脚。”
仵作内心OS:好想打死他,但又怕被满门抄斩,怎么解决亟待而出的怒气,急,在线等。
就这样,一直等到半夜十点多,仵作验完尸收拾东西准备撤了,若廷还在那一动不动守着那两具尸体,还说什么在见到父皇之前绝对不会再让任何人靠近这两具尸体。
与此同时,天牢那边,余鹤还在伸长脖子翘首以盼,可总也等不来太子,心中难免焦灼。
“怎么还不回来呢,该不会是又搞砸了吧。”余鹤嘟哝着,透过牢门费劲向外望去。
突兀的,外面的大铁门响了两声,接着就见那老头马上狗腿地迎了过去,跪舔之快令人咂舌。
余鹤心中顿时燃起熊熊希望之火,他把脸贴过去,想透过缝隙把脑袋抻出去看看到底是不是若廷带着好消息回来了。
“若廷,若廷是你嘛!”他激动地小声喊了两句。
但,就在余鹤期盼着若廷那挺拔良隽的小身板出现在视线中时,莫名其妙的,却是一个肚子比盆都大的中年男人,后面还跟着两个文质彬彬的年轻人。
“小栗子是吧。”那大肚中年人一张嘴,语气傲慢轻佻。
“呃,你是……”
那大肚中年男将一张纸透过牢门扔了进去:“本官乃刑部尚书,受圣上之命前来对你这等凶手判牍,这是你的罪状书,签字画押吧。”
“什么?”余鹤以为自己耳朵塞驴毛了,“你说让我签我就签?当我没念过书是吧。”
“少废话!你草菅人命,藐视王法,还在这里跟本官振振有词。”刑部尚书捻着他的八字胡,怒道。
“你连审都没审,直接就让我签字画押?更何况尸体还没验完,凭什么我就得背这个黑锅!”余鹤不服。
“本官劝你最好乖乖签了,不然本官有的是方法让你动笔。”
余鹤望着那张罪状书,里面写的很清楚了,要自己一手将杀害小饺子——威胁锦媛——杀害湖边那两位目击宫女的罪证全认下来。
他冷笑一声,抬眼看着那个狗屁刑部尚书:
“大人,您不会真拿我当傻子吧。”
那刑部尚书眼见这是个硬骨头,干脆一不做二不休,对着身后那两个文质彬彬的年轻人使了个眼色。
就是这一眼,余鹤心头猛地涌生出一股强烈的不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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