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了,这样就差不多了。”
余鹤将刚写完的一封信拿过来和熹淑妃的那封对比了下, 间架结构完美贴合, 写字习惯几乎一模一样。
很好,这样就□□无缝了。
他回头一看, 就见殷池雪已经单手撑额坐在桌子前睡着了。
余鹤轻笑一声,随手扯了外衣下来, 蹑手蹑脚走到殷池雪身边,替他盖在身上。
但就在他转身欲走的那一瞬间,手却被人冷不丁捏住。
回头一看, 就看到殷池雪正微笑着冲自己眨眼。
“什么,装睡啊。”说着,余鹤毫不留情地将披在他身上的外衣抢回来穿好。
“怎么, 今天还要回宫么。”殷池雪站起身。
“是啊,今天任务完成的早, 还得早早和贵妃娘娘那边接头, 就不能陪你了。”余鹤将信纸折好装进信封中。
“处理完琳昭仪他们的事之后,就搬来王府吧, 你两头跑不累么?”
“不累。”余鹤耿直回答道。
殷池雪敲了敲他的脑袋:“我觉得你真的特别欠揍。”
余鹤将信封装进怀中,笑得贱兮兮的:“但你这不是舍不得么。”
两人互相打着嘴炮往外走,只是刚一打开门便看见殷池雪的另一个暗卫出野就站在那里。
见到两人,出野明显一怔。
“这不是出野兄么, 好久不见。”余鹤神情自然地同他打招呼。
“是啊,小栗子公公,好久不见。”但出野的表情却稍有古怪。
“怎么没看到戏时。”殷池雪看了眼出野身后。
“哦, 他说这几日书儿上京,翘个班去城门口接书儿过来。”出野老实回答道。
余鹤一口老血喷出来,心道这出野真是诚实的令人脑壳疼,哪怕他说戏时去茅厕了也好啊,就这么把人家翘班约会的事一字不落全抖搂出来了。
好在殷池雪大度,只说了句:
“等他回来告诉他,这个月奖金没有了。”
出野木讷点头,退到一边,目送着两个人离开——
“说不定当日太子出宫被绑架,也是因为他俩翘班出去喝酒,之后又不敢说实话,就硬着头皮说确实没听见异动。”
余鹤一边走还一边喋喋不休着。
殷池雪将他送出了房门,接着送到了大门,接着一路送到了皇宫门口。
“还送么?”余鹤指指皇宫大门。
殷池雪微微叹了口气,转过身子:“罢了,你进去吧。”
余鹤撇撇嘴:“就这样?没有情侣分别时那种依依不舍的离别吻?”
“没有。”
余鹤瞪了他一眼,也不和他再多BB,头也不回地往皇宫大门走去。
只是刚走没两步,却猛然发觉衣领好像被谁扯着,下意识回头查看,还不等看清那人,嘴巴便被紧紧贴住了。
殷池雪个子太高了,以至于亲吻时只能俯下身子,这样弯着腰,还挺累的。
他轻轻捧着余鹤的脸,指尖也随着动情地摩挲着他的耳根。
余鹤觉得痒,下意识抬手去挡。
结果殷池雪却早他一步按住了他的手。
哎算了,谁让他颜值高呢,耍流氓都像在调.情。
正当余鹤刚想回应他之际,却忽然余光瞄到了一个人。
他大惊,赶紧推开殷池雪。
那个人也不知来了多久,就一直站在那里一动不动地盯着他们。
那男人看起来大概有五十多岁了,穿的破破烂烂的但是还挺干净,凌乱花白的头发,发丝拂在嘴际,正用那种仿佛看透世间一切的眼神望着他俩。
这一下,余鹤鸡皮疙瘩都起来了。
“不是,这位大哥,您一直站这里,有那么好看么?”余鹤搓着鸡皮疙瘩抱怨道。
那男人笑了笑,没说话。
“你笑什么。”余鹤有点来气。
这人真的莫名其妙,站这儿没礼貌地看人打啵就罢了,还贼没眼力劲儿,甚至还要嘲笑别人。
“我只是笑啊……”那男人说着,抬头望着天。
天空中浮动着大片柔软的白云,就像是九十年代的旅游画报。
“世间文字千千万,为何总有人要为了一个‘情’字,倾尽一生,甚至孤独终老。”
“说什么呢。”余鹤一听这话,慌得一批,于是想也不想的马上反驳。
“我说什么,你不是最清楚了么。”那男人笑着摇摇头,捋着胡子,慢慢往前走。
余鹤回头看了看殷池雪,就见他站在一边似乎是陷入了沉思,生怕他胡思乱想,赶紧上前解释道:
“你知道有些人脑袋……不好,兴许他是感情上受了什么刺激,开始说胡话了,别理他。”
殷池雪回过神,看着余鹤,笑笑:“我没乱想,不用担心,你赶紧进去吧。”
余鹤点点头,又冲他做了个飞吻:“那我进去了,明日再去找你,乖哦~”
殷池雪笑笑,冲他挥挥手。
只是,当余鹤进了皇宫之后,他的笑容立马消失殆尽。
急促的脚步声昭示着主人内心的焦灼不安。
那个衣衫褴褛的男人走得非常非常慢,似乎是刻意在等待谁的到来。
果不其然,当他听到这急促脚步声的一瞬间,回过了头——
那张再熟悉不过的脸,即使自己早已垂垂老矣,可岁月却还是未曾在他脸上留下任何痕迹。
同三十五年前一模一样的脸。
“先生。”殷池雪缓缓开口。
虽然嘴上说着不在意,但不可能真的不在意的。
于是马上追了过来想同这男人问个清楚。
“可能我有点唐突,但我想问问,您方才同我们说的,孤独终老……是什么意思。”
男人笑笑:
“如我这般,思念着一个再也不会出现或者说根本不存在的人,一直到五十岁,六十岁,百年归去……”
殷池雪喉头动了动,尽量放轻声音:
“那我可以请教先生,那个孤独老去的人,是……我么……”
男人歪着头:“为什么会产生这种想法。”
“不知道,直觉。”殷池雪说着,苦笑一下,“因为很不对劲。”
男人轻笑一声,抬手捋着花白的胡子:
“那我不妨直说,没错,那个人就是你。”
殷池雪愣了下,接着轻轻开口:“我能问下,为什么么?”
“因为有个人创造了很多个很奇怪的世界,在这些不同世界里,所有进入这里的主角回不停轮回,直到下一个主角的出现。”
说着,那男人望向殷池雪:“而你,便是那人以自己的过往经历创造出的一个角色,换句话说,是现实世界根本不存在的人罢了。”
殷池雪恐慌地摇摇头:“我不明白。”
接着,又紧跟问道:“所以我的爱人会离开我么?”
那男人思忖片刻,接着点了点头:“会,而且,很快。”
“有多快。”
“或许等他手头上的事情解决了,就要离开了。”
“离开?去哪,如果不算特别远,我也可以搬迁至那里。”
那男人笑笑,然后抬头望着天空。
还是那些柔软的白云,还是那种奇怪的形状,好似刚才的时间都是静止的一般。
“远啊,非常远……哪怕追逐一生,也到不了的地方……”
——————————
熹淑妃的寝宫内一派祥和,窗外阳光明媚,鸟儿于冒着嫩叶的枝头用短喙梳理自己的羽翼。
熹淑妃端起桌上那杯外邦进贡的红茶,喝了一口。
门外响起奇怪的鸟叫声,熹淑妃定了定神,马上对着还在给她捶腿的小丫鬟说道:
“你们先下去吧,本宫想自己一人待一会儿。”
小丫鬟立马起身,行了个礼便收拾好东西匆匆离开了。
熹淑妃还半倚在榻上,凤眸微闭,半晌,低声道:
“进来吧。”
话音刚落,一身形高大的男人便从大门口走了进来。
熹淑妃从凤榻上坐直身子,看也不看他一眼,问道:
“怎么,打听到什么了。”
那男人点点头:“娘娘,我劝您最近还是小心一点,那个太监已经想了法子要等您自投罗网。”
“说来听听?”
“他串通好了九王爷和瑜贵妃假装交往过甚,引起您的怀疑,再故意让您看到他们交往的书信,料您定会请人拿的书信在皇上面前参他们一本,所以当日瑜贵妃殴打秋兰一事也全是他们故意做戏,而到时候秋兰真正要拿给您的书信,是一封他模仿您的笔迹写下的同宫女锦媛来往的书信。”
熹淑妃猛地睁开眼,浅色的瞳孔直勾勾看着眼前这个男人。
尔后,她笑了,是那种带着嘲讽意味的笑。
笑声尖锐高昂,刺的那男人耳膜一阵阵发疼。
“这一招,玩得可妙啊。”熹淑妃勉强克制住笑,拿帕子擦了擦眼角笑出的泪。
“既然如此,那我们便将计就计,陪他们玩到底好了。”熹淑妃嘴角的笑意愈发的冷。
“出野,你做的好。”说罢,她从怀中掏出一只绣着牡丹花的钱袋,扔过去,“赏你的。”
面前的男人伸手接过钱袋,笑了笑:“这还多亏了娘娘慷慨相助,我母亲的病已经稍见起色了。”
熹淑妃捏起桌上的精致银匙,慢慢搅动着红茶,眉眼低垂:“做多少事拿多少钱,不用谢,这是你应得的。”
出野点点头,对熹淑妃拱了拱手:“那娘娘,我先回王府,出来太久怕引起怀疑。”
熹淑妃点点头,摆摆手示意他退下。
这时候,房顶上趴了不知多久的白衣男子缓缓将瓦片盖好:
“想不到吧,螳螂捕蝉黄雀在后。”
出野怎么也不会想到,戏时临走前对他说自己要去城门口接书儿过来,其实早早就埋伏在了熹淑妃的寝宫房顶,只等他自投罗网。
而戏时早就怀疑宫里有内奸,自打上次太子被绑架之时他就稍有察觉了。
因为当时出野的表情太明显了,那种略带不安的。
而且,自己作为专业的暗卫,当时怎么可能睡得那么死,仔细想想便知其中猫腻,肯定是这小子动了手脚。
不成想这次过来埋伏还真有意外收获。
想着,戏时跳下房顶,绝尘而去——
回到王府的时候,殷池雪正坐在寝房里发呆,戏时在门口敲了好几遍门他都没有察觉。
“王爷,属下斗胆冒犯。”戏时推开门,小心翼翼地走进去。
殷池雪就坐在书桌前,一只手撑着额头,另一只手则把玩着一块桃子蝴蝶的玉佩,眼珠一转不转,似乎是陷入了沉思。
“王爷诶。”戏时伸手在他面前挥了挥。
殷池雪堪堪回神,一抬头。
戏时却发现他们家主子眼睛红通通的。
他吓了一跳:“王爷,您这是怎么了?”
“没事。”殷池雪忙整理好情绪,“你找我是有什么事?”
戏时点点头,表情瞬间严肃起来。
他俯身贴到殷池雪耳边,将他刚才所听到的一切一五一十全部讲给殷池雪。
“王爷,要不我现在就把那封信换回来,我估计这个时间秋兰已经去了熹淑妃那儿了。”
殷池雪望着手中的玉佩,忽而间想起那男人说的:
“只要他处理完手头的事情,就会离开了。”
“不必。”殷池雪果断说道。
戏时愕然:“这是为何……”
殷池雪攥紧手中的玉佩:“我说不必就是不必,且这件事你也不要再管。”
“可是,淑妃已经知晓我们的计划,如若我们不先下手为强,您岂不是要坐实了同瑜贵妃偷情的罪名?王爷,这种罪名一旦坐实,就再也翻了不了身了啊。”
戏时眉头蹙起,他无法理解,为什么之前还在秘密部署计划的殷池雪,今日却说翻脸就翻脸。
“我会解释,但如果无人相信,那便就当是我确实这么做了吧。”
说罢,殷池雪摆摆手:“出去吧,我累了,想歇息了。”
戏时担忧地望着殷池雪,他是真的不明白为什么他们家王爷忽然来这么一出,要是小栗子知道自己多日的心血功亏一篑肯定要气得吐血吧。
更甚,如果德妃和琳昭仪知道原本可以平反冤情的她们却因为王爷不知抽什么疯而毁于一旦,她们肯定更是绝望吧。
但自己毕竟是个下人,主子有命,自己岂敢不从。
而现在殷池雪的脑中一片混乱,就像卡机的磁带,不断重复播放着那个男人说的那句话:
“他来自未来,回来这个时代是要帮助一些怨魂了却生前心愿,而这次他要完成的,就是帮助当朝太子扫除奸佞,护他登上帝位,如果这个任务完成了,他就要回到自己的世界了。”
像是神志不清的疯言疯语,别人的话怎么可以轻信呢。
但不得不说,余鹤身上确实存在诸多不合理因素,他同那些受过礼仪诫训的太监一点也不一样,毫无规矩,而且,经常会说一些自己听不懂的话。
难道一切都是假的么,当年在龙啸山遇见的那个,也是假的么?
听起来像是天方夜谭。
但如果真是这样,他又何必去管德妃和琳昭仪的闲事呢,为何一定要扳倒熹淑妃呢。
因为她有个非常优秀的儿子,也因为她本身就阴险狡诈,而这些都是若廷登帝的最大阻碍。
虽不合乎情理,但也是顺理成章。
——————————
“信送过去了么。”
昭秀宫内,瑜贵妃正搓着小手在门口踱来踱去,看到秋兰匆匆而归的身影,马上上前询问。
“送过去了。”秋兰上气不接下气地说道。
“信的内容她看了么。”
“没,她让我放那就走了,还说今晚就要见分晓,奴婢估计淑妃娘娘可能今晚就要将信交于皇上那边。”
瑜贵妃脸上是掩饰不住的笑意,她赶紧倒了杯水递给秋兰让她喝点水喘口气。
“那麻烦你再跑一趟长清宫,去找小栗子说一下时间。”
秋兰应了声,扭头又跑了出去。
去到长清宫的时候,太子正抓耳挠腮地背书,余鹤就坐在一边手里拿着戒尺,一句话背不对就要敲一下手心。
见到行色匆匆的秋兰,余鹤也顾不得检查太子背书了,赶忙凑上去:
“怎么样了。”
秋兰压低声音:“信已经送过去了,淑妃那意思可能今晚就要将书信送过去。”
“我知道了,那我现在去通知琳昭仪和德妃。”
御书房内一派通火通明,皇帝正批阅着大臣呈上的奏折,看到北方旱情有所好转,心情刚好一点——
“臣妾给皇上请安了。”熹淑妃倒是不请自来了。
皇帝放下笔,闭上眼睛揉了揉眉心:
“你以前不是不爱往这般跑,嫌这里书卷气太浓,今日怎么有空过来了。”
熹淑妃咬住下唇,柳眉紧拧,看起来十分为难。
“有什么话就说吧。”皇帝摆摆手。
“其实,这件事,臣妾不知当讲不当讲,说出来,怕人说我是背后嚼人舌根的小人,不说……又觉得委屈了皇上。”
皇帝缓缓睁开眼睛:“什么事这么严重,还能委屈了朕。”
熹淑妃攥紧手中的信封,慢慢呈上去:
“臣妾实在难以开口,还是请皇上亲自过目。”
皇帝接过那书信,就见信封上几个大字:
“我的瑜儿小宝贝收。”
他看到这几个字的时候还完全没意识到这件事和瑜贵妃有关,漫不经心拆开信——
他几乎是一个字一个字地读完了这封信,当看到落款时,只觉浑身血液倒流,直冲头顶,身体虚晃两下。
当日,御书房内响起了一声歇斯底里的怒吼:
“这对狗男女!”
“皇上气大伤身。”熹淑妃满脸担忧地小跑过去,端起茶杯递给皇帝,让他消消气。
皇帝猛地推开她的手,茶杯砸在书架上落下来,摔了个粉身碎骨。
“且臣妾早就听闻,这几日小叔频繁出入昭秀宫,上次我和母后还在御花园碰到了他俩,但臣妾怀疑有人故意从中作梗,因为贵妃姐姐品行优良,实在不像是这种人啊。”
“知人知面难知心!”皇帝的手剧烈颤抖着,“朕这是养了两头白眼狼!”
“皇上,您消消气,不然咱们还是把这二位请到御书房亲自问个清楚,以免伤及无辜,毕竟这后宫心计,实在不好说。”
皇帝一拍书案:“小包子!把这对狗男女给我带过来!”
——————————
余鹤刚从锦荣阁回来,便碰到了满脸焦急之色的秋兰。
“小栗子!不好了!”
“怎么了,怎么急成这样。”余鹤拉住她,问道。
“我家娘娘和九王爷被人带到御书房了!”秋兰急得眼泪都快掉下来了。
“怎么可能……”余鹤大惊。
“是真的,听说皇上发了很大的火,还说要处死我家娘娘。”秋兰说着说着,便小声呜咽起来,“怎么会这样呢!”
余鹤努力使自己冷静下来,开始仔细回顾这件事。
不应该啊,那封自己模仿熹淑妃写给锦媛的书信,皇帝看后难道不是应该勃然大怒然后命人把这个奸妃拖下去么?为何事态会发展成这样。
倏然间,余鹤猛地抬起头。
内奸!
这两个字瞬间于脑海中划过。
一定是有人又将那封信掉包了!
“秋兰,你先去锦荣阁和召德院,通知两位娘娘,让她们先不要过来,等我消息。”扔下这么一句话,余鹤也不敢再耽搁,拔腿就往御书房跑。
一路上碰到不少侍女太监,他们都是三五成群凑在一起窃窃私语。
余鹤跟着听了那么一耳朵,就听见其中一个太监说:
“皇上对贵妃和九王爷可谓是掏心掏肺,不成想他们俩竟联合起来想要谋取皇位,并且早就在一起偷情了,真是让人不齿!”
谋取皇位?!
偷情?!
余鹤听到这句话差点昏过去。
他勉强稳住身形,跌跌撞撞往御书房跑。
等他过去的时候,若廷早就候在御书房门口了,小脸泪涟涟的,一见余鹤便张嘴大哭:
“怎么办,我母妃被人带到这边来了!我父皇现在特别生气,一直嚷着要处死我母妃,这可怎么办啊!”
“殿下您先别急,我进去探探情况。”
扔下若廷,余鹤蹑手蹑脚来到御书房门口,就见外面候了一群锦衣卫,而御书房的大门也大连四开地敞着。
瑜贵妃和殷池雪两人,正跪在书案前。
皇帝眼眶通红,额头青筋暴起,脸上的肌肉都在随着情绪起伏而抖动,他紧咬牙关,一抬手,指着瑜贵妃:
“朕一直将你放在心头上,从未因为你出身不好嫌弃你,这么多年掏心掏肺的对你,连你那个废物儿子都立为了太子,你呢,你就是这样报答我的?!”
“不是的,皇上您听臣妾解释啊。”瑜贵妃看起来慌的不行,浑身都在颤抖。
“还有你!殷池雪!”皇帝又咬牙切齿地转向殷池雪这边。
“朕也从未因你和朕不是一个亲娘所生而对你另眼相待,一直拿你当亲兄弟,给你封王,还赐了你数不胜数的金银珠宝、府邸宅落,甚至是讨好于你!你呢,你又是怎么报答我的,想篡我的权,夺我的皇位,甚至还勾引我的女人!”
说着,眼泪从皇帝的眼眶中迸发而出。
说实话,他现在是失望大过愤怒,他觉自己自己从未亏待过这二人,结果自己得到了什么。
得到了背叛与嘲笑!
但意外的,殷池雪甚至没有说一个字来反驳,他只是静静地跪在那里,不发一言。
余鹤觉得他这种反应非常不对劲。
倏然间,他又想起来之前在殷池雪的寝房门口偶然碰到了出野。
是了,知道自己计划的不过就是瑜贵妃、秋兰、殷池雪和太子这几人,这个计划且都和他们自身的名誉性命相挂钩,不会蠢到将这事对外人全盘托出。
那么那个内奸,不就是看似忠心耿耿的出野?
所以当时太子出宫一事之所以传的沸沸扬扬,也不外乎是他早就将秘密泄露了出去。
即便如此,但殷池雪此时的不发一言的态度也非常奇怪不是么。
而坐在一旁的熹淑妃,完全是一副看好戏的模样,甚至是,一切都在她计划内的得意模样。
余鹤顿时感觉浑身失了力一般缓缓跌坐在地。
完了,真的,一切都完了。
“殷池雪,你不讲话,便是默认了?”皇帝看着殷池雪,轻声问道。
见殷池雪仿佛吃了秤砣铁了心就是不讲话,皇帝终于忍不住,伏案大哭。
“朕真是看错你们了……遇人不淑……遇人不淑啊!天底下还有比这更可笑的事么?”
“皇上,气大伤身,您别气坏了身子,犯不着对着等忘恩负义之人动怒。”
熹淑妃见势上前,轻轻揽住皇帝拍打着他的后背安慰道。
余鹤看着失声痛哭百口莫辩的瑜贵妃,又看着被骂做不忠不义之人的殷池雪,他终于看不下去了,手忙脚乱四肢并用从地上爬起来,冲进了御书房。
“皇上,这件事,真的是天大的误会!”余鹤说着,用力磕了一个头。
都说男儿膝下有黄金,但是为了他们两人,余鹤真的是豁出去了。
殷池雪在看到他的一瞬间,眼神变了,非常冷漠。
“其实这一切都是奴才的计划,就是因为奴才看不惯淑妃娘娘作威作福,看不惯他冤枉德妃和琳昭仪,才出此下策,其实那封信,是奴才模仿淑妃娘娘的笔迹写的,就是为了要害她!”
余鹤说着,紧张地咽了口唾沫:“王爷和贵妃娘娘清清白白,娘娘对您一心一意,王爷也对您忠心耿耿,皇上,望您明鉴。”
皇帝愣了下,接着缓缓看向殷池雪:
“这奴才所言,可是实话?”
殷池雪倨傲地扬起头:“不是,他一派胡言。”
听到这话,余鹤霎时愣住,他呆呆的,脑子里一片空白。
“你,你疯了么,说这种话。”余鹤爬过去,一把扯住殷池雪的衣袖,大声质问道。
殷池雪冷静地推开他:“做了就敢承认,不过是我一直觊觎贵妃娘娘的美色,这件事与她无关,您,真要怪,怪我一人。”
“你真的疯了么?这件事本就和你没有关系啊!”余鹤急了,一把揪住殷池雪的衣领,“你到底在想什么!”
“够了!”皇帝一声怒喝,“先把王爷送回府上,禁足,等朕调查清楚,若是真有篡权之事,再推往刑场。”
恐惧感一圈圈扩大,余鹤呆呆的被人推开,接着他就眼睁睁看着殷池雪被人从地上拉起来,带离了御书房。
“瑜贵妃也受惊了,先送她回宫休息吧。”
扔下这么一句话,皇帝连多余的眼神都不肯施舍给余鹤,背着手焦躁地离开了。
熹淑妃在路过余鹤身边时,笑得乖张,她压低声音,高傲说道:
“你不会真以为,区区一封伪造的书信,就能奈我何吧。”
说着,她冷笑一声:
“天真。”
说罢,她一甩衣袖,随着皇帝离开了御书房。
——————————
上午还是阳光明媚,傍晚时分却乌云密布,就像皇帝那参不透的脸一样,说变就变。
小雨淅淅沥沥密切落下,不一会儿,雨势渐猛,随着滚滚而来的雷声,婴儿的啼哭声瞬间埋没于这雷声中。
皇帝遣散了身边的小太监,撑着伞,独自一人漫步于这偌大宫中。
心情还是久久未能平复。
殷池雪打很小的时候便被皇太后认做亲儿子,视如己出,自己同他年龄差不多,从小到大也一直拿他当亲兄弟,有好吃的好玩的也总会第一个想起他。
但他今日却当众承认,他其实早就惦记了自己的妃子,甚至是惦记着自己的皇位。
皇帝缓缓闭上眼睛,将伞抛到一边。
细密的雨滴落在脸上,一时间,他甚至分不清脸上的是雨水还是泪水。
谋逆乃诛九族的大罪,一旦定罪,为了保住自己的皇位也一定要处死他。
那么,自己真的忍心么?
如果真的忍心,就不会像现在这般,心头不断抽痛着。
可倘若有朝一日殷池雪真的要起兵造反,那么兄弟之间,一定,只能留一个。
雷声自远方而来,闪电划过天际,顿时将这里渲染的如同白昼。
皇帝这才看清,原来自己不知不觉间已经走到了锦荣阁。
看到锦荣阁就会想到德妃和琳昭仪,本就被殷池雪一事闹得烦躁不安,再想起当日祸患,更是憋气。
皇帝深吸一口气,捡起伞转身要走。
只是当他直起身子的一瞬间,却忽然看到了很奇怪的东西。
没错,非常奇怪。
在那堵通往锦荣阁的长长的黑色外墙上,两个奇怪的影子映在上面。
不,不是影子。
因为非常清楚,连颜色都非常鲜艳,更像是,魂魄……
一个是生面孔,另一个则是熹淑妃。
她抱着什么东西从锦荣阁走出来,像是鬼魂一样幽幽而去。
而琳昭仪的侍女小琪哭喊着跑了出来,紧接着被熹淑妃狠狠扇了一耳光。
不大一会儿,她似乎又抱了什么东西回来,这次皇帝看清了,她抱的是一个刚出生没多久浑身赤.裸的小婴儿,而那小婴儿的腰部有一处红色的胎记,像是一个桃子的形状,
皇帝怔怔望着那不知到底是鬼魂还是什么的东西,霎时间,恐惧感铺天盖地袭来。
想着,他拔腿往召德院跑。
德妃正在哄自己的小女儿吃奶,突兀的,大门巨响,接着她看见皇帝浑身湿淋淋的跑了进来。
“皇……”还不等德妃激动开口,皇帝直接打断她。
“让朕看看。”说着,他一把抱过茗希,扯开她的襁褓。
果然,在茗希的腰间就有一块暗红色的胎记。
熹淑妃抱着孩子匆匆而过的模样不断在脑海中盘旋。
难道,这其中还有什么蹊跷?
想着,皇帝将茗希重新放回摇篮里,他双手按住德妃的肩膀,一字一顿地说道:
“德妃,你同朕说实话,当初你用自己的女儿调换琳昭仪的儿子一事,到底是不是真的。”
德妃一听这句话,心凉了半分:
“是不是真的,皇上不是早就知道了么。”
“那朕再问你,到底,是不是熹淑妃教唆你让你这么做的。”
德妃瞬时瞪大眼睛,眼眶里噙满泪花。
她看着皇帝,忽而间将头埋进他怀中,凄凄惨惨喊着:
“皇上,您终于愿意相信我了——”
皇帝紧咬牙关,慢慢地抱住德妃。
她这些日子在召德院受尽折磨,吃不饱穿不暖,还总也胡思乱想,一直处于精神紧绷的状态,整个人瘦的只剩皮包骨,甚至抱在怀中都有一种不切实的空虚感。
“你受委屈了。”皇帝摸着她的头发,温柔说道。
但此时的德妃已经完全将那些繁琐复杂的宫中礼仪抛之脑后,只是紧紧抱着皇帝不停重复着:
“您终于来找我了。”
——————————
长清宫内,余鹤正坐在桌前,枕着自己的一只手臂,望着眼前的宫灯发呆。
若廷耷拉着眉毛慢慢走了回来。
“怎么样,贵妃娘娘现在情绪有好一点么?”余鹤也是,半死不活地问道。
若廷点点头,坐在余鹤旁边,唉声叹气。
“你说,咱们的计划怎么会被熹淑妃知道的呢,而且今天皇叔表现太诡异了。”若廷托着腮,用他那不太聪明的小脑袋思考着。
“有内奸呗。”余鹤摸着宫灯的灯罩,感受着温热在指尖划过。
“内奸?是谁!”若廷立马来了精神,几乎是一跃而起。
“还不就是你那个傻子的皇叔的心机婊暗卫出野同志。”余鹤叹了口气。
“天啊,我一直以为他对我皇叔是绝对忠心的,没想到他这次害了我皇叔还差点害了我母妃!”若廷气得一拍桌子。
“我现在只是想,你皇叔就那么承认了,觊觎贵妃娘娘,甚至还觊觎皇位,这不是找死嘛?”
若廷揉着小脑袋瓜:“谋逆可是大罪啊,我皇叔,怎么可能呢。”
两人干脆靠在一起,望着窗外淅淅沥沥的小雨发起呆。
“殿下,小栗子公公在么?”
正惆怅着,忽然听到一声阴阳怪气的问询。
扭头一看,一个小太监正举着伞站在门口。
“怎么了。”余鹤马上站起身。
那小太监一抹额头的雨水,急促道:
“皇上召您过去呢。”
余鹤还没说什么,若廷一听倒是慌了。
“都这个时候了,父皇召他过去所为何事?”
小太监摇摇头:“这,奴才就不清楚了。”
余鹤穿好外套,提过灯笼,对若廷说道:“那我先过去一趟。”
若廷拉住他,摇摇头,意思是不让他过去。
余鹤勉强扯起一丝苦笑:“皇上之命,我岂敢违抗。”
说罢,便撑起伞跟着那个小太监一道离开了长清宫。
这扰人的雨下下停停,余鹤就跟着那小太监不停地撑伞关伞,但心里也一直犯嘀咕。
这个时间了,皇帝召自己做什么呢,难道是知道自己和殷池雪走得近,所以找自己调查殷池雪谋逆一事?
那可得好好和他说道说道。
殷池雪一旦真的背负上这种罪名,除了死不会有第二种结局吧。
余鹤越想越烦,干脆发泄似的使劲甩了甩伞上的水,甩了旁边那小太监一头一脸。
来到御书房,见里面亮着灯,门口摆了只火炉,正烧的旺盛。
余鹤深吸一口气,在心中暗暗给自己加油打气,然后在小太监的目视下走进了御书房。
本以为大概又是一场腥风血雨,但意外的,御书房可真安静啊。
“德妃娘娘?琳昭仪?”可当他看到一旁坐着的两个女人时,瞬间惊的嘴巴都合不拢。
两人正抱着自己的孩子,同之前大不相同。
表情柔和了,穿衣服也华丽干净了,甚至于见到余鹤的那一瞬间,还微笑着冲他点头示意。
余鹤有些不明所以,心道她俩人怎么也在这,还换了身行头,看着怪像回事儿的。
难道是……?皇帝已经原谅了她们?
皇帝就站在一边,来回翻看当时那封所谓的琳昭仪写给宫女锦媛的书信,表情肃穆。
不大一会儿,皇太后也来了,旁边跟着皇后,还有那个顶烦人的茗芸长公主。
皇帝赶紧扶老太太坐好,顺便给皇后准备了上座。
“皇上,您喊奴才来是所为何事。”见皇帝卖了半天关子,余鹤终于是忍不住了。
皇帝沉吟片刻,然后道:
“再等等。”
余鹤不说话了,就那么缩着身子跪在那里。
作者有话要说:明天这个世界完结,可以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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