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2章 Chapter3

    往后的数天，那个名为千石清纯的男孩果真都有来Maci。每每与郁弥对上视线，千石清纯总会立即露出笑脸──彷佛他一直在等这一刻似地。

    可能还是新人的缘故，Maci的员工又不算少，分工相当地细致化，所以头几天郁弥负责的都是上水杯、添水以及补给水瓶。职责内容看似没有负担，然而郁弥得时时留意每一张桌子，不断地从头走到底端，而御徒町站的Maci占地又是那么广大，实际上根本一点也不轻松。

    以前还在串贵族时，郁弥虽然包下了上水、点单、送菜和收桌子等全部的外场工作，但串贵族的一楼至多就容纳三十位客人……上手之后，相对来说并没有比Maci劳累。

    而千石清纯总是把握郁弥来加水的时刻，和她说上几句话。纵然和千石清纯产生交集的契机，是来自他突如其然的搭讪……可是郁弥从后来的相处中发觉，尽管千石清纯给人的第一印象是既轻浮又油嘴滑舌，但他从来没有过不礼貌的言动。没错，千石清纯是对自己有兴趣，然而他们就像普通朋友般地聊天，既生动又自然……

    或许是有过被三个男人绑到地下室的经历，她开始有了戒心吧。不过她真的并未从千石清纯的身上，感觉到他想更进一步、会让人有所防范的企图心。

    而且和那□□谈的嘴，潮流的打扮不相称，千石清纯其实才初中三年级。郁弥是家族之中年龄最小的孩子，她已经好久没和比自己小的男生讲话了。

    「年纪轻轻就懂得搭讪啊，千石君真是人小鬼大呢。」

    「因为……该怎么说呢？我一见到楠小姐，就觉得──哇！这就是我的理想型！怎么样都想认识楠小姐嘛！」

    「就算是这样……千石君的手法也未免太熟练了吧？都不会害羞吗？而且要是对方不理你，不是会很尴尬吗？」

    「我的最高纪录是一天搭讪七个女孩子哦！各种情境我都遇过！这种事呢──讲求的就是主动！只要跨出那一步，之后就没什么好怕的了！」

    看着千石清纯得意的面孔，郁弥觉得现在的小孩可真不简单，竟然在跟她侃侃而谈独门的搭讪心法。

    「不过我以为楠小姐是高中生，没想到已经大学了啊……如果是高中生，我就更有把握了的说！」

    「在说什么呀你。」

    郁弥小力地敲了一下千石清纯的头。随后郁弥东张西望，确认没有前辈看到她对好歹也是客人的千石清纯动粗。

    「吶，楠小姐，妳是什么星座的呀？」

    「我是四月十日生的白羊座哦。」

    千石清纯的眼睛闪烁着光。「我是射手座……看来我们很相配呢！」

    「星座什么的，我完全不懂啦……」

    然后郁弥拿起水瓶。「说太久了，我得赶快去其它桌！」

    当天晚上，下班后、又在御徒町闲晃了一会儿的郁弥踏入家门时，，看到了一位让人惊喜的贵客。

    「打工辛苦了，郁弥。」

    赤司征十郎坐在客厅的牛皮沙发上，朝着她微笑。

    「征！？」

    高兴的郁弥甩下包包，一屁股在赤司征十郎的身旁坐下。「你怎么会来呢？」

    「是皓人哥。他说郁弥暑假会住在这里，还问我有没有空，让我来陪妳吃晚餐。」

    「这么说来……」

    郁弥左顾右看。从进门起，她就没有见到楠皓人的身影。「哥哥又跑到哪里去了？」

    「和他的爱车Porsche一块儿去六本木了。」

    「唉！」

    摇了摇头，郁弥无奈地叹息道：「今晚哥哥又要在夜店鬼混了……征，请你下回也帮我念念他。」

    然后郁弥瞥了一眼墙上的挂钟，已经八点多了。「时候不早了！征，你肚子一定饿了吧？而且你穿着西装，今天是不是去了赤司叔叔的公司呢？」

    「是的呢，最近启动了一个新的项目。那么郁弥，妳想吃什么？」

    赤司征十郎取出口袋的手机。「妳说吧，我们就去吃最好的。」

    「征，老是外食可是不好的哦！」

    说着郁弥便起身，往连接着客厅的开放式厨房移动。打开冰箱后察看，郁弥满意地颔首。

    「决定了！今天就让征尝尝我在静冈县学到的料理吧！」

    「哦。」

    赤司征十郎的手抵住下颚，兴味盎然地注视着厨房之中的郁弥。

    「那真是令人期待呢！」

    系上新买的围裙，郁弥拿出冰箱中的几样蔬菜、蛋、猪肉与海带等。

    一个钟头过去，楠皓人疏于使用的花冈岩饭桌摆上了煎蛋卷、马铃薯炖肉，还有盛好的两碗白饭。全都是现做的，白花花的热烟蒸腾直上。然后郁弥两手捧着刚舀起来的味噌汤，慢慢地走向赤司征十郎，不发出声响地放在他的桌前。

    耐不住饥饿的郁弥已经喝过了味噌汤。紧接着她就拉开赤司征十郎的对面椅子入座。

    双手合十，和赤司征十郎同声喊道：「我要开动了！」后，郁弥拿起筷子，分次夹了些炖肉与蛋卷，配上白饭仔细咀嚼。

    形状漂亮的煎蛋不湿不干，甜味适中不会抢戏。马铃薯炖肉的调味虽然咸了点，然而薯块和胡萝卜的软硬恰到好处，洋葱炒得颇香，肉的口感也很滑嫩……尽管都是临阵上场，且基本又不困难的菜色，但吃起来不差，应该也称得上是及格了吧！

    「征，还合你的口味吗？」

    郁弥问道。

    而对头的赤司征十郎像是深陷于什么似地，静止不动的他，眼角有着一滴泪光。

    乍看之下，郁弥以为是自己的手艺差劲过度，使赤司征十郎觉得难吃到想哭。毕竟赤司征十郎的家中就有私人厨师，即便是在外头用餐，去的也是精心烹调的高级餐厅──恐怕她做的这些菜肴，在他的嘴中就是无法入口的粗食淡饭吧！

    「征，不好吃的话别勉强！」

    郁弥感到抱歉，也为自己的那份自信觉得好笑。「对不起……我应该听你的话，去餐厅吃的。」

    「不，不是。邦妮，妳做得很好……」

    赤司征十郎放下筷子，抬起食指，抹去眼尾的泪。「说来真不好意思，我突然忆起母亲了。」

    「征想起了阿姨？」

    郁弥又惊又恐。「咦？我做的饭菜有时空回溯的超能力？！」

    「是味道。邦妮，妳重现好久以前，我只在母亲的料理中尝过的味道──我从来没想过，还能在世上尝到一模一样的味道呢。」

    「谢谢妳，邦妮。」

    此时赤司征十郎的表情，洋溢着郁弥少见、极为满足的幸福感。

    **

    「哥哥！你还没起床吗？」

    走进主卧室，看着因宿醉而睡得不成人形的楠皓人，郁弥大声地叹了口气。

    「说好了早上要去找大伯的……！」

    然后郁弥来到楠皓人的床边，使劲地摇了摇他烂泥似的身体。见他没有给出反应，她又略施小力地拍打他的双颊。

    「啊……别，别打……」

    楠皓人张开嘴，痛苦地□□了几声。浓重的酒气扑鼻，使得郁弥不得不立刻屏住呼吸。「笨蛋哥哥！赶快起来准备！不然和大伯的约会迟到的啦！」

    「头……很痛……」

    按着额头，楠皓人艰难地坐起身子。「郁……郁弥，拿水给我喝……」

    郁弥只好去厨房为楠皓人接水。前后折腾了数十分钟，楠皓人的意识才逐渐回复清晰。

    尽管才同住了一个礼拜不到，不过兄妹俩那迥然相异的生活态度，已经令郁弥对楠皓人的健康和价值观心生悬念。

    住进来的第一天，郁弥以为楠皓人是因为举行派对而晚睡，也就不太在意。但接下来的郁弥很快就发现了，凌晨五点倒在床上，下午一、两点才又起床，是楠皓人的活动常态。

    至于醒着的楠皓人又在做些什么呢？

    郁弥的观察结果是：玩。全部都是在玩──不是在家打游戏、看漫画，就是外出和朋友兜风、各种吃喝玩乐。而且几乎天天都会去夜店，搞得不醉不归，有几次还和女生一起回来。

    然后隔天就会像现在这样，头痛得生不如死。

    不过令郁弥不安的不仅于此。楠皓人还非常地会花钱。

    郁弥知道楠皓人的钱不是跟父母伸手要的，而是凭借着脑袋和眼光、精准地投资股票得来的。若是有需要又有能力，买间靠近东大医学院、住起来舒适又好看的房子，再加上一台代步用的交通工具，都无可厚非。

    可是每每回到家，楠皓人的手上总是有好几袋精品（自用或送人皆有）外加在百货公司超市买的食品和酒。

    然而那真的都是楠皓人所需要的吗？不全尽然。楠皓人的衣物已经多到从衣柜溢出，地板还有很多还没拆封的名牌盒子。而且要不是郁弥动手整理，冰箱老早就塞不下了……前几天，她在最里边挖出很多超过保存期限的食物。而那些被搁在外头、来不及冷藏的面包和点心，大多都已经长霉菌了。

    就算楠皓人没有经济压力，财富的取得是轻而易举，但这种花钱方式……一而再、再而三地购入同质性商品，而且价格都很高昂，郁弥怎么想都还是觉得不妥当。

    以前的她可能不觉得有什么，不过自从自食其力后，郁弥已经能深刻感受到「财富得之不易」。郁弥计算过了，楠皓人一天的花费，比她在静冈县的所得总合都还要多，有时甚至是以倍数呈现！

    岂止是消费，楠皓人的行为已完全合乎了「挥霍」的定义。

    「是我的想法变了，还是哥哥原本就是这个样子？」

    「……会是因为暑假吗？或许医学生的学期中太辛苦，现在只是在释放先前累积的压力？」

    环视着楠皓人那装潢顶级，散布着精品、游戏机与酒瓶的凌乱卧室，郁弥感到疑惑。

    「不管如何，还是先观察一阵子再说吧。」

    「我复活啦──」

    这时楠皓人总算从浴室出来，只穿了条内裤的他，从地面随手捡起上衣和长裤。

    「等会儿是要找大伯谈什么？我记得是和郁弥的房东有关……」

    「宗介大哥不是房东，是我的恩人。」

    郁弥走出楠皓人的房间。「这事很重要！快点出门了，笨蛋哥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