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9章 Chapter20

    幸好当下小嶋蔷薇叫住了自己,否则她真的会直截了当地询问黄濑凉太:「你对落合同学还抱持着好感吗?」疑问本身是无可非议的,后来被郁弥发觉不妥的地方在于她本人的心态,以及接下来、极有可能顺势脱口而出的言语。

    由于无法苟同落合杏里和火神大我之间的约束,再加上一想到「要是再也没有相遇,那不只是和对方永别了,甚至还有可能孤独终老」郁弥就感到可惜和焦急,所以倘若黄濑凉太对落合杏里的感觉不变,那未尝不可请黄濑凉太趁着落合杏里的空窗期……让她变成他的女朋友,以阻止落合杏里期望落空的憾事发生,也让黄濑凉太对落合杏里的情感有个好结局。

    一听之下还挺两全其美的,然而静下心思考后的郁弥发现──唉!她真是太愚蠢了!就算不能理会落合杏里的用意,但起码她是知道落合杏里觉悟轻重的吧?硬是把落合杏里和黄濑凉太送作堆,不仅一点都不尊重落合杏里和火神大我的感受……而且对黄濑凉太也超级失礼!因为她这不是把黄濑凉太的感情,当作落合杏里打赌失败的保险票和安全门了吗?

    再说了……假设,只是单纯的假设──若她的作法真的可行,实在也轮不到她来付诸实行。先不说只见过一面的火神大我了,她和落合杏里是暑假才认识,而和黄濑凉太的交情也没超过半年。青峰大辉、桃井五月,乃至于黑子哲也,都会比她还适合推行这个计划……应该说,他们会比她晚想到吗?他们难道会不比她担心落合杏里和火神大我吗?

    既然连他们都不打算介入其中,并给予全然的包容和理解,那她这个局外人中的局外人(桃井五月是局外人,那被桃井五月转述的她就是局外人中的局外人)还想插手个什么劲儿呢?更何况,她未免把黄濑凉太想得太阴险了吧?!即使黄濑凉太还喜欢落合杏里,他也不见得会有趁虚而入的心思呀。

    「完全是捞过界的鸡婆了……我再怎么着急,毕竟都是当事人的决定啊。」

    郁弥拍了拍自己的心窝。「好险!不然要是搞砸了什么……」

    比如没能让落合杏里以理想的状态和火神大我重逢──

    「我绝对会抱憾终生的……好,不想了,来做正事!」

    然后郁弥把在LoFt买的卡片拆封,那是要写给黄濑英梨沙的信。

    郁弥想对黄濑英梨沙说的话有很多。黄濑英梨沙给郁弥的第一印象,是于同龄人里难得的沉着和平稳,从坚定不闪烁的目光之中,郁弥感觉得到黄濑英梨沙的成熟,还有并不张扬的低调自信。不得不承认的是,最初与这样的黄濑英梨沙共事时,郁弥曾经感受过压力──因为她老是被人说单纯天真,而她也觉得自己的心智还有不小的成长空间──所以黄濑英梨沙可能会把她当小孩子,总之就是会认为她很幼稚。

    不过,经过了两个月的相处,郁弥知道是当时的自己多虑了。黄濑英梨沙的成熟绝非世故、老成,或是呆板与严肃,而是一种对自身与目标全然没有怀疑的清楚。黄濑英梨沙放弃了已经得到的学籍,一边重考医学部,一边工作赚取日后的学费……这种生活,照理来说非常辛苦,可是黄濑英梨沙的脸上不曾出现过疲倦、劳苦或是厌烦。她总是准时上下班、尽责地完成份内事,对其他人也很宽容和耐心,也会主动照应。

    黄濑英梨沙唯一展现过的一次不耐烦,是在听郁弥说完楠皓人的事以后。郁弥猜想,非常明白自己需求、勤劳地度过每一天的黄濑英梨沙,最不能忍受的就是楠皓人这种不思进取,活得颓丧又消沉的人吧。

    但虽然对楠皓人感到不快──「在我看来,郁弥的哥哥并不像是单纯的发脾气」、「感觉他隐藏着什么,还没有说出口。」黄濑英梨沙仍是一语中的,直指事情没有郁弥考虑得那么简单。这也可见得,黄濑英梨沙的思考并不只停留于事物的表面。

    「认真一想,英梨沙真的是好优秀呢!」

    光是写黄濑英梨沙的为人,就已经用掉了卡片的三分之二。然而这些是必不可少的,因为郁弥想要告诉黄濑英梨沙──自己是多么地庆幸认识了她,只要有她在,上班的时光就好令人安心。

    「除此之外,飘逸的金色长发、一米七五的大长腿、美丽的眼睫毛……英梨沙还是个大美人儿!这也必须写进去才行。」

    结果当郁弥心满意足地停笔,不只是内侧的两面空白,连卡片的背面都被郁弥给写满了。

    「哇!密密麻麻的……英梨沙会不会觉得我很恶心?」

    但涂掉重写是不可能的,且里头的内容都是郁弥认为该让黄濑英梨沙知道的。

    「既然没有退路了,那就这样吧!」

    于是抱着既期待又怕受伤害的心情,郁弥把封好的卡片装入了礼物袋中。

    **

    视线另一端的双层建物很有白宫的既视感,顶端插着一只美国国旗的它被包围在翠绿色的草皮,以及缤纷多彩的矮花圃之中。近午的日照将洁白的砖墙、圆形大柱与通透的窗子投射进了正前方的喷水池,使之在泛着点状涟漪的水面与高挂空中的太阳相互辉映。

    不断地有人踏上通往建物内部的阶梯──有说有笑的他们无论男女老幼,皆身穿西方的正式服装,而且大多数都是拥有雪白皮肤、金发或棕发的西洋面孔。

    「千石君?怎么忽然不走了?身体不舒服吗?」

    「楠小姐……我们当真要进去吗?」

    尽管脸上保持着笑容,但一点也没有平时的自若与快活,现下的千石清纯不仅脸部肌肉僵硬,灵活的四肢也不自然地紧贴在身体两侧。

    「当然了,千石君。」

    郁弥笃定地点了点头。「我们可要在这儿验收两个月以来的家教成果!而且为了今天,我们不是还一起去了ZARA、选了你的新西装和皮鞋的吗?」

    「但妳没说交流会是大使馆举行的!这儿的外国人给人感觉……特别地高大上……」

    「像我这种开口前还要构思语法和句型,口音又不标准的人……」

    「小细节就别在意了嘛!他们只是穿得比较正式,平常也是一般的打扮啊。」

    然后郁弥向千石清纯招招手。

    然而千石清纯仍然是动也不动。郁弥见状,只好步下阶梯,硬是把巨石般沉重的千石清纯给拖进玻璃大门内。

    今天是由美国大使馆所举办、对象为在日美籍人士与日本当地人的鸡尾酒舞会。自从开始担当千石清纯的英语家教,郁弥便一直寻思着要给他办个成果发表--然而不管是话剧、演说还是歌唱,观众都只有千石一家和她……怎么想都太令人心酸了,于是郁弥索性就把千石清纯带到英语的交流场合,让他直接体会自己努力的成绩。

    这鸡尾酒舞会是年年都有举办的,年末则是圣诞晚会。以前郁弥曾被邀请参加过,她觉得这儿的外国人正派不失热情,又很喜欢日本文化,应该相当适合首次以英语出道的千石清纯。

    不过大使馆提供的气派、正规场地把千石清纯吓着了──他似乎原本以为是在租来的小房间吃吃茶点之类的──即便郁弥勉强着把他带进会场来,他也寸步不离地跟着自己,连打声招呼都不敢。

    「千石君,请不要一直躲在我的身后……光是听我说,你是不会有任何长进的哦!也不会了解自己的真正实力。」

    以往的千石清纯总是一副小大人的样子,上课时还可以跟她油嘴滑舌……怎知现在的他就像被怪东西附身似地,内向地噤若寒蝉。

    「因为我不知道要和他们说什么。」

    「我不是教过你了吗?就从『为什么会来鸡尾酒舞会』的问句为起头。」

    「楠小姐,像妳这种英语流利、又没有日本腔调的人,是不会理解的啦……」

    「他们来日本都有一段时间了,就算是日本腔的英文也能听懂,不用怕。」

    「可是如果不能以最佳状态上场……我自己就会很尴尬啊!反正我就是开不了口啦!总觉得很丢人。」

    「千石君……」

    郁弥无奈地叹了口气。这是第一次、郁弥感觉千石清纯真是个不过初三的孩子。「不管怎样,你都是得跨出那一步的……不然这两个月的课程不就白费了吗?」

    「啊嗯?这不是千石吗?你也来了啊?」

    郁弥和千石清纯同时回过头。

    一袭银灰色的合身西装和尖头皮鞋,胸前还插了一朵绽放中的蓝色玫瑰──说话的人是迹部集团的公子,迹部景吾。

    「景吾君!」「迹……是迹部!」

    两人同时叫道。

    「本大爷没有看错,果然是楠小姐啊。」

    「迹部!你怎么会认识楠小姐?!」

    迹部景吾挑起了一边的眉毛。「楠小姐的出身是港区有名的楠家,本大爷理所当然会知道的……倒是你,会和楠小姐在一起才令人惊讶吧?嗯?」

    「我是千石君的英语家教,但不晓得他和景吾君会是朋友呢!」

    「与其说是朋友,不如说是对手。」

    然后迹部景吾啜饮了一口手中的冰凉香槟。

    「话说──楠小姐,若本大爷没有听错,妳方才确实是在叹气。」

    「被景吾君听见了啊……」

    郁弥接着瞥了身旁的千石清纯一眼。「一言以蔽之呢,就是好说歹说千石君都不愿意和外国人聊天……今天可是千石君的成果发表,假如从头到尾都保持沉默,那我们参加鸡尾酒舞会的意义不就一点都没有了吗?」

    「你还真够没用的,就这么点小事也畏畏缩缩的。」

    「说什么!」

    「跟我过来。」

    以眼神向郁弥示意,迹部景吾向她传达的讯息好像是:「毋须烦恼,这家伙就交给本大爷来处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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