连续两个钟头没有间断的炒面、装面、收零与找钱后,在九头龙的重头戏神轿绕境正要启动之前夕,待宫荣吉忽然对郁弥说:「妳今晚就做到这里吧!接下来的人潮应该不会太多,我自己来就可以了。」
「没关系的,我接着也没事呀。」
然而对于郁弥自认体贴又无私、优良员工的标准回答,待宫荣吉反倒露出了扫兴的表情。
「咦……待宫君,怎么了吗?」
「我说妳啊。」
待宫荣吉比了比坐在摊位后方的藤堂加奈。「是不是该学学怎么读空气啊?我就直说了啦,请妳让我和加奈独处吧。」
「……那待宫君先这么说不就好了吗?」
郁弥摘下头巾,并脱掉围裙与外褂,然后塞回塑料袋子里。「我这就闪人了还不行?真是的,没利用价值了就要被赶,还要被责难不会看脸色……」
「不好意思啦,加奈难得才过来静冈一趟嘛。」
「哼,已经改变不了待宫君见色忘友的事实了啦!」
撇过头,郁弥气呼呼地走出炒面摊。
「喂,别忘了拿妳的包包!记得要换浴衣!」
「哦……」
「要不妳这身打扮是吸引不到好男人的啦!」
「多管闲事啦,臭待宫!」
也不想想她是受谁所托才穿了这一身平淡无奇的黑上衣与长裤!要不是九神祭灯火通明,她早就与背景的夜色融为一体了好嘛!
「啊,对了,待宫君说过有特别活动……」
返回来时路的郁弥想跟待宫荣吉问个清楚,不过才几秒钟的光景,待宫荣吉和藤堂加奈就已进入两人世界……
见状立刻远离。郁弥不想再被骂不识相了。
然后郁弥爬上了九神神社,于社内的厕所中更换衣物。好在暑假学过的浴衣穿法都还记得,郁弥这回并没有因此蘑菇太久。
「至于发型……嗯……」
站在女厕的镜子前,郁弥考虑了一会儿。
「把马尾拆掉,别上发夹就好了吧!幸好有戴头巾,头发没沾上太浓的油烟味儿……」
换装完成的郁弥于是离开厕所。不过正要踩上前往平地的阶梯,郁弥才猛然发觉──不对呀!她根本没和任何人有约,现在不是完全地无事可做吗?兴冲冲的她是想要去哪儿啊!?
早知道刚刚真田茜问「要不要等妳工作完,我们一起逛」时,她马上答应就好了。那时的她以为会和待宫荣吉顾摊到祭典结束,所以一口回绝了真田茜的邀请。
听说郁弥要来卖面,真田茜和黑子哲也便约好来捧她的场。不过听到郁弥那样回答,他们外带两盒炒面后就向她告别了。
「但如果茜和黑子君还在的话……」
郁弥翻找包内的手机。
「哎呀,这位小姐,妳的浴衣似乎没穿好呢,下摆的地方──」
「真的吗!?」
低头检查,果然自己的浴衣下缘有一大片往上翻起,左边的腿有一半晾在外头──因不慎与冒失而感到丢脸,耳朵发热的郁弥赶忙压下折起的布,盖住左腿。
「谢谢你!要不然我不会注意到呢!」
站在眼前的两位陌生男子笑了。「妳是一个人吗?可以的话要不要同行呢?」
又是搭讪啊……
郁弥顿时感到心累。低吟一句「我受够啦……」,便加快了下山的脚步。
接着郁弥想起松方凉香曾告诉自己的事:不管是庙会、祭典还是花火大会──总之在这种人潮汇集的场合,就是会有三五成群的男人随机向落单、或是人数相仿的女性们搭话,以「无聊」或是「认识新朋友」的名义,邀请一同去唱KTV或喝酒之类的。
虽然大多数应该只是单纯地想拓展交际……不过天晓得会碰上什么样的货色呢?就怕对方图谋不轨,因而陷入危险,抱憾终生。
「这么说来……我现在不是很容易成为被锁定的目标吗!?」
郁弥如此惊觉。「多么可怕!我还是乖乖地滚回家里好了……」
「喂!楠!」
吓了一跳,郁弥浑身颤抖了一下。
「我到处在找妳!为什么不接电话?」
郁弥怯怯地回过头──
是荒北靖友,同样身穿浴衣的他是一脸的焦躁。不过最令郁弥感到莫名其妙的是……
荒北靖友的不爽貌似是冲着自己而来的?
「欸?荒北君……你在找我?为什么?」
「不是妳说了八点半在广场见吗?还规定我非得穿着浴衣过来!」
郁弥摇摇头。「我……我没有啊?」
「……蛤!?」
「我们已经很久没讲话了吧?那肯定是你和别人约的,绝对不可能是我啦……」
「不过我姑且还是了解一下,那时间地点是谁和你说的?」
「是待宫啊,他说是代妳转达──」
郁弥的脸孔依然是呆滞的。
于是荒北靖友像是会意了什么似地,咬紧牙龈的他握紧了拳头。
「很好!我现在就过去把他给修理一顿──」
匆忙地拉住荒北靖友的手臂,郁弥安抚正在气头上的他。「我知道荒北君很生气,可是待宫君和别县的女友在约会呢!还是别打扰他们比较好啦!」
「可恶,那浑小子……!」
「不然荒北君和我去广场吧?那儿貌似在进行什么有趣的玩意儿呢!」
而此时的郁弥还不知道──自己好心替待宫荣吉着想而提出的意见,竟天衣无缝地与其心思接轨,成了完善其套路的临门一脚、最后一哩路……。
**
藤堂加奈就站在身旁,而且呈现着与自己相同的预备姿态──郁弥的两眼两眼紧盯着后方赛况,尽管受限于浴衣无法百分之百蹲下,不过弓箭步的双腿亦是有助于随时起跑的体势──
此时相邻约十公尺的过弯处爆出了宏亮的助阵声响。
是荒北靖友和待宫荣吉!横眉竖眼地瞪着对方,而且身体猛烈互撞的两人正高速地往郁弥和藤堂加奈冲刺而来──
纵然是谁也不相让、不分轩轾的激烈拉锯战,然而越是接近郁弥和藤堂加奈的起跑点,荒北靖友和待宫荣吉的差距也就越是显著……
领先者是荒北靖友!
「荒北君!加油!」
郁弥的右手使劲地向后延伸,以求更早一秒握到荒北靖友递来的接力棒。
然后,就在郁弥的指尖感受到了金属棒的冰凉的那一瞬间,毫无预警地一个踉跄,荒北靖友「哇啊」一声、向着地面重重地摔了一跤。
接力棒掉了,就在郁弥的眼前──落地以后还往外滚了数公尺之遥。
「楠……呜呃……」
当即时反应过来的荒北靖友撑起身子时,紧追在后的待宫荣吉已经超越扑倒的他。
「哈哈哈哈哈哈──」
待宫荣吉得瑟地仰天大笑。「真是不走运哪!荒北!优胜就由我和加奈接收啦!」
「混……混账……!」
两只拳头敲打着柏油地泄愤,荒北靖友望向郁弥的眼神充满着歉意与不甘。
这是由当地商会所筹划、和九神祭共同举行,参加者限定为穿浴衣之情侣或夫妇的障碍接力赛跑。到目前的终点线抢夺、也是最后一道关卡为止,还有借物、滚大球与两人三脚等各种大小考验──而这就是待宫荣吉曾经对郁弥提及的「特别活动」。
至于对此一无所知的郁弥、为何正作为参赛者身在其中呢?因为待宫荣吉不仅帮自己和藤堂加奈报名,还擅作主张地将郁弥跟荒北靖友的名字一同呈了上去。为了不让他俩拒绝,待宫荣吉还刻意不和郁弥讲明内容,连通知荒北靖友时都是假借郁弥的名义……「郁弥想约你去九神祭,礼拜天晚上八点半她会在活动的广场等你,一定要穿浴衣来啊!」。
难怪待宫荣吉特地叫她要带浴衣,方才下工时还嘱咐她赶快去换──其实有带更换衣物就好了,为什么待宫荣吉非得指定浴衣不可呢?只怪当下的她不够机敏,没有察觉到其中的不对劲儿。
而依约前来的荒北靖友(虽然好久没和郁弥说话了,但一听是郁弥的意思,荒北靖友倒也乖乖地身着浴衣报到了)正因联系不上郁弥而感到烦躁时,恰巧看见了踌躇着是否返家的郁弥……俩人碰面没多久后,荒北靖友始知自己被待宫荣吉诓了。荒北靖友接着打算找罪魁祸首算账,不过郁弥不希望那对跨县恋爱的佳偶遭到打扰,就提议说要去「好像有什么好玩」的广场处。
到了广场以后,郁弥跟荒北靖友才知道原来他们也是参赛的一份子。
「我──才不要咧!这种情侣腻歪在一块的可笑活动!光看我就起鸡皮疙瘩!」
拍掉待宫荣吉拿来的参加者贴纸,荒北靖友大力反弹。
「又不会怎样!我还帮你们出了报名费耶!」
「哦?是吗?那我还得感谢你啦!?」
「……我看荒北你啊,是怕自己和郁弥会输给我们吧?」
「什么……?」
一副「不用多说,我都懂的」的样子,待宫荣吉悲天悯人地拍了拍荒北靖友的肩。「嘿!那没所谓,你和郁弥就专心替我和加奈欢呼吧!我在这先谢过你们啦!」
撢灰尘般地挥掉待宫荣吉的手指,荒北靖友瞪着笑瞇瞇的他,彷佛恨不得能上前送上一顿好打。
「看来这边似乎有个家伙欠教训啊……吶,楠,妳意下如何?」
郁弥清了清喉咙。
「待宫君──你这样随便地小看人,我也是会觉得非常困扰哦?而且我还没忘记呢,因重色轻友而遭到待宫君挥之即去的恨……」
「既然要比就得赢!没有异议吧?荒北君。」
「哼!」
荒北靖友露出了好战的笑容。「正合我意!」
就这样,战意高昂的两组人马下场了。现场虽还有其他的众多参赛组合,但可能是荒北靖友和待宫荣吉比大多数都要热衷,而且年轻的□□身强体健(许多是大叔阿姨)战到最终的竟然也只有他们了──当然了,郁弥和藤堂加奈也很乐在其中,不过最投入的仍是男生的一方。
而此时,顺利接到待宫荣吉的接力棒的藤堂加奈已经起跑了。
「荒北君!比赛还没结束!交给我吧!」
飞奔拾起渐行渐远的接力棒后,郁弥摘掉脚上的木屐,拉起浴衣、拔腿追赶跑在正前方的藤堂加奈。
「抱歉呀,藤堂同学……」
「咦!?」
用不了数秒钟,郁弥便和奔跑中的藤堂加奈并驾齐驱。
「其实我挺擅长百米赛跑,而且也不喜欢认输呢!」
抛下这一句话,郁弥便再加速摆动的步伐,如风一般地扬长而去──
然后,轻盈地越过拉起的布条,郁弥成为了抵达终点线的第一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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