接Chapter 18(上)
被荒北靖友如此一问,郁弥不禁又悲从中来。
「我怎么知道?我怎么知道……」
然后郁弥把脸埋进双膝之间,颤抖着啜泣道自己近来的遭遇──从由于盛怒之下的真田茜失手、把她送入静冈病院,到八卦杂志绘声绘影,影射她和黄濑凉太的暧昧甚至是不纯洁来往,使得先是被小嶋蔷薇非难「恶心」、「利用黄濑」,后又是被黄濑凉太的激进粉丝倒了满身的垃圾。
而且她还得负起责任──虽然压根儿非她所愿──收拾满地的狼藉与残局。
「呜……我这是招谁惹谁了嘛!为什么我非得这么悲惨!」
而荒北靖友已是目瞪口呆。他大概没有料到自己的随口一问,会招来郁弥长达五分钟的一连串埋怨。
「呃,女生还真是可怕啊……」
「关于这点,我也多少有了新的发现……」
郁弥说自己过去只读过女校,有长达十几年的时间生活在纯女性的环境中,然而无论学年、老师与同学如何变换,她所处的班级都是一派地和谐与清朗……
所以她明白了,会有如今这般局面,全部──都是男人害的!真田茜是为了金城真护而发狂,而今天遇到的种种、又是黄濑凉太直接或间接所导致的。
「就是这样。」
「蛤?」
「结论就是,罪魁祸首是你们男生才对。」
然后郁弥抬起头,用手臂擦掉湿润的泪痕。
「话不是这样……噗!」
「笑什么呀?」
「妳……妳哭成一张大花脸了……」
「咦!?啊……拍照时化的妆还没有卸!」
抡起拳头,郁弥朝着荒北靖友的手臂猛敲。「讨厌!不准笑啦!」
「妳的脸真的太搞笑了……跟僵尸一样……哈!」
「哼──!」
气得站起身来,郁弥高声回应:「算了啦!我要回家了!」
「呆──子!」
荒北靖友说完,即往郁弥的脸上抛出了不知什么东西。郁弥拿下一看,是一条海军蓝色的方形手帕。
「吶,用这擦脸吧。」
然而比起感激,郁弥感到更多的是不可置信。「荒北君竟然也会随身携带手帕……」
「……啰嗦!不要就还来啦!花脸女!」
「才不还荒北君呢!」
郁弥接着用那条手帕,把自己的眼睛周围、脸颊与鼻子下方给彻底清洁了一番。
「呼──清爽多了!」
与此相对的是,荒北靖友的手帕已是五颜六色,晕染其上的彩妆形成了一幅后现代的抽象画。「嗯……至于这个,我会洗好再还给荒北君的,谢谢你。」
「不要道谢!」
荒北靖友叫道。「时间已经很晚了。走吧!回妳家去。」
郁弥微笑地点点头,然后往自己的公寓方向前进,荒北靖友则是漫步于她的旁边。不过走还没有几步,郁弥就又打住了双腿……
圆睁着双眼,愣怔的郁弥倒抽了一口气。
「妳又怎么了?」
顺着郁弥的视线,荒北靖友看到了──在灯光昏暗的路灯底下,伫立着一位身材高大的中年男子。
一身直挺西装的他双颊瘦削,面容肃穆……然而目光有神而冷冽,即便一语不发,也散发着不容忽视的慑人高压与气势。
直觉此位男子并非普通人物,荒北靖友用力地拉了拉郁弥的衣襬。「妳干嘛一直盯着他看啊!快走了!」
「可终于让我等到妳了。」
男子开口了。他的声线和眼神同样冰冷,不过沉浑而坚实。「看样子……今天一天,妳也跟不知哪来的浑小子鬼混在一块儿啊?」
「……喂!你是谁啊?还能不能好好说话!?」
「荒北君,先别说了……」
艰难地吞下一口水,郁弥气力薄弱而小声地喊道:「爸、爸爸……」
「这位……是妳爸!?」
「嗯,他叫楠崇史……我也不晓得爸爸怎么突然来静冈了?」
「马上跟我回东京。」
「咦?」
不等郁弥反应,楠崇史快步走向郁弥,接着以迅雷不及掩耳的速度将郁弥抱起,架在自己那宽大而挺拔的肩膀之上。
并且已提前设想郁弥会挣扎,楠崇史的一只手还先发制人地固定住了郁弥的手腕。
「我明天还要上学耶!?放我下来!」
郁弥拼命地扭动下半身,然而不对楠崇史造成影响,他仍旧是文风不动。
「洋南妳不必再读了,我会请人帮妳办理休学的。」
「什么!?」
「楠,楠先生?等等……」
扫了荒北靖友一眼,楠崇史的眼神里带着明显的敌意与鄙弃。
然后,随着郁弥的话语逐渐转为细微的哭声,楠父女远离了荒北靖友所在的街道。数分钟过去,一台直升机出现在静冈那广袤而静谧的星空之中──直升机的座位离荒北靖友很近,几乎就在他的头顶上方,所以荒北靖友知道,机体的升起处肯定就落在方圆仅数公尺之内。
**
就算说这是有史以来,她所遭遇的最大危机也不夸张。平躺在出生的家的卧房,茫然地注视着吊在天花板那璀璨的水晶吊灯──郁弥如此想道。
数天前,她的亲生父亲楠崇史冷不防地现身于静冈,然后从她租的公寓附近、二话不说地把她捉回东京都代官山町了。使用「捉」这个动词来形容楠崇史的举措,可真是再合适也不过了……因为楠崇史就是藏身在她的公寓周围,准备在她回到家门前、于最没有防备(与惊吓)的状态下把她带回来的。
楠崇史如此充满耐心而又出其不意,简直就像是在捕捉什么珍稀少见而又善于逃脱的动物。尽管楠崇史没有料到她跑到东京、快要午夜才返回公寓,而且是听到她跟荒北靖友的对话之后才冲出突击,不过楠崇史仍是成功地将她捕获了……
因为楠崇史深知要在她反应前,先行限制住她的行动,毕竟她的反射神经极为灵敏,若是有机可趁、她一定能从楠崇史的面前溜之大吉……而且为了预防她跳车,楠崇史还舍弃汽车,改为动用了直升机。
郁弥不得不说,楠崇史的设想实在太周到了。她或许有打开车门、滚到马路中央也在所不惜的能耐,但是她的确没有从空中一跃而下,粉身碎骨也要反抗他的决心。因为死掉就什么都没有了啊。
「爸爸,真不愧是世上数一数二了解我的人呀……」
郁弥自言自语道。「话说……周刊记者……真心是可恨!」
要不是那本该死的八卦杂志,楠崇史就不会忽然抓狂、不记一切代价也要她回东京……
「本来我就反对妳一个人去静冈……结果妳竟然还去当模特儿,乱搞男女关系!」
郁弥和黄濑凉太的照片令楠崇史非常愤怒。上了直升机后没多久,楠崇史便直接开骂。
「妳可是楠家的人!怎可这么不检点!」
即便郁弥向楠崇史解释了照片的真相,楠崇史也听不进去──不,他其实是明白了,然而他已经认定她自己住在外面就会胡来,而且演艺圈又是大染缸,所以坚决不放郁弥独自回静冈,并要求郁弥重新报考明年的大学入学测验……当然是以东大的教育学部为第一志愿。
楠崇史甚至已经为她物色好家庭教师(他连补习班都不准她去)是说随时都可以上课。松方凉香、春名柚奈和楠皓人说过,自己是被楠崇史过度保护的,以前的她都没感觉,现在才有了刻骨铭心的体认。
「爸爸……有够狠心……」
要她再度过一次准考生的生活?她宁愿咬舌自尽!重点是她还要当作家!要拿诺贝尔文学奖的──怎么可以因为这样的理由半途而废呢!?
所以,为了阻止楠崇史与表明不愿妥协的志气,郁弥决定绝食抗议,还躲在房间闭门不出。
「不让我回洋南大学文学部,我就不!吃!任何东西!」
郁弥在还很有力气时这般大声宣誓。目前为止她都有做到,除了水之外,她真的都没有进食,抵抗了母亲楠佳乃,或是管家云田端来的饭菜香味……虽然饿到意识不清的时候,她有偷偷抽几根高丽菜丝来吃(反正那么一大堆,肯定谁也不会发现高丽菜丝短少的)
然而老实说,郁弥并不认为这个计策会奏效。
因为楠崇史这人说到做到,行动力与信用比她要强几十来倍──不如说,郁弥之所以这么有行动力和重视诚信,就是从小受楠崇史的身教与言教之故。并且楠崇史的心志极为坚强,订立的目标是绝不可能因一点小事而轻易动摇的。
楠崇史可说是意志坚定的代名词,虽然说难听点就是固执又僵化……然后郁弥想起了祖父母与伯伯们说过的话──楠崇史明明是兄弟中的么子,可是丝毫不因自己是最小的孩子而恃宠而骄,反而不苟言笑又正经八百,总而言之完全不可爱。
──所以郁弥觉得自己完蛋了。楠崇史有用不完的余裕能够坚持下去,百分之两百是她的肚皮先宣告投降。
「或是……我可以饿死在这里……因……为……不能读文学……跟死了有什么两样……」
但这种结局未免也太辛酸和悲哀……
郁弥绝望地哭了。躺在床上的她嘤嘤哭泣着,接着有气无力地睡着了。
这一阵子都是这样的。郁弥都是醒来就哭,哭累了就睡,浑身无力的她哪里也去不了,就是始终躺着不动。而且楠崇史收走了手机,切断电脑网络,她无法和任何人取得连系。再加上闹钟被带去静冈,故郁弥连现在是几点钟都不知道,只能从窗外的光线隐约判断。
这般日子已经过了几天呢?又要持续到什么时候呢?
然而此时的她,脑袋或许只剩下作梦的功能,或者是播放人生的跑马灯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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