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2章 Chapter31

    数天以来不分场合、时刻，盘旋在意识中的，始终都是荒北靖友的事──从上个学期的初识，到中间历经的夏、秋与冬三个季节，然后是现在……郁弥把自己和荒北靖友互动的场景巨细靡遗而扎扎实实，不放过任何一秒、地毯式地回忆了一遭。

    最先是生活费被偷又被山崎宗介开除……不对，实际上若再往前追溯，于串贵族工作的最后一日才是俩人真正的起点。那一天，她把待宫荣吉招待的饮料泼到了荒北靖友身上，接着是被地方老大性骚扰等一连串的噩运，没有钱、无家可归，又得拖着30吋大行李箱移动，可谓是她人生中的最低谷──所以当荒北靖友归还了清洗费时，无论是基于善心还是怜悯，她才会那么感动，立刻就在认识还不深的荒北靖友面前哭了出来。

    想必是她的模样太可怜了──如今想来，郁弥觉得那时候的自己似乎哭得非常放肆、没有掩饰，根本就是在为难荒北靖友嘛！而荒北靖友索性也好人做到底了，连同金城真护为她找到了下一个住处。

    接着的某一天，她在学校里巧遇了荒北靖友。他简单地口头关心她在女宿过得是否安好，而她则是知道了他会骑公路车，颜色非常亮眼的bianchi。

    然后是佐久间事件正式引爆。在榕树广场啜泣的她又被荒北靖友撞见了──荒北靖友以「气不过就要打人！还动不动就哭！妳这种人耍心机绝对会失败的啦！」为由，相信了她的清白，并且帮她将此事转告小泉和澄，让她不再那么无助。

    郁弥还记得荒北靖友当时鼓励自己的话：「抬起头，看着远方，向前走！还在停滞不前的话，现实是不会被颠覆的！」

    接下来的她被松方凉香邀进了自行车竞技部的合宿。她与荒北靖友又相遇了。她在毫不知情的情况下穿上了荒北靖友的上衣，也认识了他的好友福富寿一与新开隼人。

    郁弥还发现，尽管荒北靖友在夏季也是一骑就好几个钟头，然而依旧肤如白雪，相当不可思议。

    把衣服归还给荒北靖友时，她说：「能在上学以外的时间见到荒北君，不是也很好嘛？」荒北靖友闹了别扭，隔天的大学英文俩人因此有了口角。

    她对此非常介意。因为她期待能从荒北靖友身上，找到与自己相称的坦白与真诚。

    大概就是从这时候起，她开始关注了荒北靖友给自己的回应。

    而尽管他们吵架了，荒北靖友却还是上网为她写了平反的留言。内容不长，不过很有荒北靖友本人的风格。

    然后她认识了来静冈县拍照的黄濑凉太，因而得到了前往九神山拍照的工作机会。在山腰停车场的饮料贩卖机前，她和荒北靖友又碰面了。看到了在她腿上的大面积擦伤，荒北靖友隔晚就送来了拥有神奇效果的药膏，而且第一次没找着她，他亲自又跑来了串贵族第二次。

    当晚，郁弥告诉荒北靖友：「而我就是喜欢和最自然的荒北君相处呢！」而多亏了赤司征十郎的提点，她总算明白荒北靖友的害臊与嘴硬……并不是不诚实，只是因为他是个「傲娇」──比起一般人，傲娇更加不擅长表达内心情感与想法，容易不知所措，或是羞怯地无地自容。

    自此之后，郁弥逐渐能读懂荒北靖友的行为，以及埋藏于内的心声了。

    接着是佐久间莉绪的所作所为被揭发的那一天。从静冈病院回到串贵族后，她因为真田茜与佐久间莉绪再也无法重修旧好而感到难过，不过荒北靖友一语点醒了她们，他说「佐久间一点都不可怜！会有那般下场只是刚好」还有「难道妳还希望佐久间继续嚣张下去啊！？」──

    对于这点，郁弥觉得荒北靖友真是正论极了，一点都不乡愿和矫情。她也要向他学习。

    然后，合唱比赛到了。如今想来，比赛一整天她记忆最深刻的部分，就是片仓瑠可扑倒荒北靖友的那一幕。

    那是多么叫她苦涩的画面啊。而且片仓瑠可要和她交换line时，她的心里产生了明确的抗拒──

    原来……那时的她就已经喜欢上荒北靖友了吗？

    后来，她把荒北靖友和其他人邀到了轻井泽的别墅度假。荒北靖友挺身保护她，所以砍伤了楠皓人的手腕。做错事的荒北靖友，在楠皓人的身前就像只被驯服的狼，模样十分乖巧……

    而且可爱！想到这儿，郁弥情不自禁地笑出了声。

    暑假期间，她和荒北靖友只见了两次面。首先，他们约在原宿车站──这是荒北靖友主动约的，因为他听说串贵族发生了火灾，想亲眼确认她是否安然无恙。而他也仍旧惦记着楠皓人的手伤，明明连她这个做妹妹的都忘记了。

    而此次不仅是福富寿一和新开隼人，东堂尽八也登场了。东堂尽八说要拿荒北靖友不良时期的照片给她看，还和她说了一堆跟片仓瑠可有关的事情。

    片仓瑠可令她的心绪变得纷杂烦闷，然而在荒北靖友致电来聊天以后，那种感觉就烟消云散了。

    暑假尾声、在京都的干部会议是第二回见面。他们又发生了争吵，接着一段很长的时间，两人都没有同对方说话，直到被待宫荣吉设计、参加了九神祭的情侣活动为止。之后的奥古斯都下午茶与芦之湖星野探勘之行，他们和好了，不过为了不让旧事重演，郁弥要求约法三章「如果再随便不理我，荒北君就三天不许吃炸鸡跟百事」。

    因为她已经受够冷漠的荒北靖友了嘛！

    接下来就都是最近的事了。荒北靖友来东京探望差点被休学的她，为了和父亲道歉在楠皓人的住处睡了一晚……

    然后是上个礼拜的校园博览会，片仓瑠可又来了，而她也终于发觉的自己的心意。

    「及川君……」

    「嗯？」

    周四是和及川彻说好的练舞日。郁弥和及川彻已经都把其中一支的土风舞编好，他们要互相教给对方，于是一起练习。

    前后花费了三、四个钟头，郁弥和及川彻把各自的舞都学会了。此时的他们坐在体育馆前的阶梯，一边喝水休息，一边仰望着静冈那繁星点点的夜空。

    「还记得上次在这儿，你跟我说过的话吗？」

    及川彻想了一会儿，皱起眉头。「我……说了什么吗？」

    「你说……我和靖友君的感情特别好。还说开会的时候，一旦轮到我，靖友君就会听得尤其认真，你还把我们误认成是男女朋友了。」

    「哦……对，我是说过这些没错！」

    「如果及川君没有骗我的话……那，我可以理解为……靖友君对我有恋爱成分的好感吗？」

    「这操之在妳吧？我没有意见。不过就旁观者而言，我觉得妳是可以这样想的。」

    「怎么？妳感到困扰吗？」

    郁弥很快地摇了摇头。「才没有呢！我很高兴！可是同时我也感到……一种如履薄冰的感觉。」

    「如履薄冰？」

    「必定得小心翼翼的战战兢兢。」

    「为什么？」

    「因为若我们是互相喜欢的，那就要交往了吧！一旦交往，指向的就是结婚了！但是我还没有结婚的心理准备……」

    「啊？」

    及川彻露出了困惑的表情。「我们不是在讲交往的事吗？为什么扯到了结婚？」

    「这是同一件事的，不是吗？」

    举起手刀，及川彻劈向了郁弥的脑门，力度极轻。「当然不是！这是两码子事！」

    「等等！妳不会是打算以结婚为前提交往吧？」

    「就是如此。」

    及川彻面露极度的不可置信。「行……行不通吧？我们才几岁耶！？」

    「……不过又好想知道荒北会作何反应。」

    然后及川彻拍了拍郁弥的肩膀。「好吧！妳就冲吧！我会为郁弥加油的！」

    「谢谢及川君！」

    不过，由于这并不是能够等闲视之的事，所以郁弥仍在积极地考虑中。尽管她也不清楚自己是为了什么而蘑菇……

    反正先静观其变就对了。直觉是这么跟她讲的。

    接着的周五晚间，郁弥赴了那奇妙的四人之约──还好今天在课堂上，黑子哲也有提醒她，否则他们有极高的机率被放鸽子，毕竟近来的她对荒北靖友以外的事全不上心──地点是洋南大学周围的意大利面餐厅。纵令郁弥数度觉得小泉和澄、黑子哲也与荷玥共处一桌绝对氛围诡谲，不过一坐下来，随着各种话题的进行与延伸，餐桌上的气氛倒也没有她所设想的剑拔弩张。

    小泉和澄对荷玥似乎没什么敌意。他们就是自然地闲聊，很多是关于台湾的。至于郁弥大多是静静地听，有时候分心到荒北靖友那儿去。

    意大利面吃到一半时，黑子哲也的手机响了。来电的人是金城真护，「应该是露营预算的事」说完这句话后，黑子哲也便暂且离席。

    「所以当我知道日本是允许堂表兄弟姐妹通婚时，感到非常不可思议！这在华人社会是不能想象的……」

    「为什么？又不是同一对父母生的。」

    小泉和澄问道。

    「但血缘还是很相近啊？而且和伯伯阿姨的小孩通常是从小玩到大的，不少是情如真正的手足，所以怎么想都会觉得很奇怪。」

    尽管偶有不懂之处，不过荷玥已经听得懂将近九成的日本语。大部分还是用英语回应，可是现在的她已经能说少量的日本语。荷玥的进步非常显著且快速，郁弥很替她感到开心。

    「对了，荷玥，我想问妳……妳在台湾，有交过男朋友吗？」

    「没有耶。」

    「那……喜欢的人？」

    一听到「喜欢的人」，郁弥立刻就将注意力放到她俩的谈话了。「有吗？荷玥有吗？」

    「呃……」

    荷玥点了点头。「嗯，有的。」

    「是黑子？」

    「不。是我的高中同学。」

    郁弥马上表现得兴致冲冲。「哇……到底是怎样的，我好想知道哦！」

    于是荷玥说，她已经暗恋了这位男同学三年。高中三年级是他们感情最好的时期，眼看着两个人就要在一起，荷玥却被双亲安排来日本留学……

    「难、难道一切就这么结束了！？」

    「不！他在机场跟我告白了，所以我们……或许可以算是交往的状态？虽然两个人都没有明说，平常也只是靠通讯软体在联系。」

    郁弥惊呼：「原来荷玥是有男朋友的啊！」

    然后郁弥拉了拉小泉和澄的衣袖。「吶！和澄前辈，我就说吧？黑子君和荷玥并不是妳想的那样！」

    「……是啊。」

    小泉和澄垮下了脸，冷着声音回应道：「想不到实际情况还更差劲呢。」

    「咦？」

    「老早就有个在外地的男朋友了，来日本后却还成天跟黑子待在一块……」

    荷玥愣了一下。

    「那是因为，我和哲也是语言交换的朋友啊？」

    哼了一声。小泉和澄已完全变了一张脸，非常不以为然。「说得那么好听，妳压根儿只是在利用黑子啊。」

    「哲也？利……什么？」

    荷玥转向了郁弥，语带疑惑。「郁弥，小泉前辈说的那是什么意思？」

    「和澄前辈，请妳别这样说，妳明知事情不是如此──」

    「我说错了吗！」

    小泉和澄不悦且大声地反驳道。周围用餐的客人无不为之侧目。

    「她本来就是在利用黑子啊？利用黑子让她的日语变好！利用黑子让她融入文学部──要不是黑子，妳们根本就不会成为好朋友的，不是吗！？」

    然后小泉和澄站起身来，瞪视着荷玥惊讶且不解的脸庞。

    「一边和家乡的男朋友谈情说爱，一边又在他看不见的地方，跟黑子以语言交换的名义碰面──妳好可怕！为了占尽所有的好处，就不顾男友和黑子的感受……恣意地利用他们的心意！」

    「到底是为什么黑子会喜欢妳这种狡猾的人──」

    「小泉前辈？」

    黑子哲也已经回到了餐桌旁。望着气愤难平的小泉和澄，黑子哲也是相当地不明就里。

    然后小泉和澄扭过头，猛抓起自己的包包，连忙地跑出了餐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