郁弥从来没有想过,竟有这么一天,小泉和澄也会令她如此心烦。
小泉和澄爆发了,在荷玥提及自己有一位身在台湾的男朋友以后。她极为苛刻与嘲讽地将「狡猾」的帽子安在荷玥的头上,说荷玥「为了占尽所有的好处」,就「不顾男友和黑子的感受,恣意地利用他们的心意」……
而在小泉和澄飞速地离开意大利面馆后,郁弥不得不向黑子哲也解释一切──关于小泉和澄的中途离席,还有为何荷玥一副饱受惊吓的模样。尽管郁弥曾经犹疑是否要澄清来龙去脉,因为这无疑将打击黑子哲也心中的小泉和澄,而小泉和澄是喜欢黑子哲也的。然而毕竟她忽然失控的原因与黑子哲也息息相关,郁弥便认为黑子哲也有知的权利。
接着,讶异的人换成了黑子哲也。黑子哲也并不知情小泉和澄对他的好感,更不知道她眼中的自己和荷玥会是那副光景。
而当然,真相就如郁弥所认知的那般,全部都是小泉和澄误会了……不如说是小泉和澄将荷玥给妖魔化了。黑子哲也与荷玥之间并没有谁利用谁,他们是互利互惠的,让对方能够更快熟习彼此的母语,而这就是语言交换的本质。黑子哲也之所以将荷玥安插进隔宿露营,也是和荷玥讨论过后的决定。他们觉得活动能增加与同学互动的机会,那么荷玥也就能更快地说好日语,以及融入班级。
「对外国人来说,要打入文化与国情不同的团体是非常需要勇气的。荷玥同学是在理解这点后接受挑战……她很努力,我不过是提供了一个跳板而已。」
「但是没有告知就把荷玥同学安置在道具组,的确是我作法上的瑕疵。」
在餐厅结账完毕后,郁弥、黑子哲也与荷玥回到洋南大学,捡了张榕树广场的长椅待着。
「那该生气的是茜,也不是和澄前辈啊。」
「最关键的一点还是在于……小泉前辈以为黑子喜欢我吧?还有就是,我是瞒着男朋友偷偷进行语言交换的──不过实际上不是这样!黑子并没有喜欢我,而且我男友完全知道黑子的存在,我也得到了他的许可。」
黑子哲也点了点头。
「所以小泉前辈不会太过分了吗?她什么也不知道,就这样不分青红皂白地含血喷人……我和黑子明明没有见不得人的关系,这让我感觉受到污辱,也很受伤!」
荷玥闷闷不乐地说道。
然后黑子哲也走到郁弥和荷玥的身前,行了一鞠躬。「真是对不起!两位……是我考虑不周。」
「黑子君是出于好意才邀和澄前辈的,你没有错。」
「对啊!为什么要把和自己无关的事揽在身上?就算黑子跟我道歉,我也不会释怀啦!」
说着,荷玥起身将黑子哲也弯曲的腰板拉直,并拍了拍他的背。
「可是和澄前辈确实需要跟我说对不起!」
「我不管你们日本的前辈、后辈的阶级观念是如何森严──但她污蔑了我的人格,做错事了就要道歉!不然我吞不下这口气!」
由于也曾被佐久间莉绪以不实谣言中伤过,郁弥非常能体会荷玥的心情……可是要小泉和澄道歉,谈何容易呢?身为唯一知道所有实情的人,郁弥知道,小泉和澄之所以这般看待荷玥,不只是她认为黑子哲也喜欢荷玥,更因为在她的看法之中,荷玥是个得事事仰赖黑子哲也照应的弱女子。小泉和澄的作风强悍,总是独当一面,而这样的她得不到心上人的认同,所以她才会对荷玥爆气。
郁弥没有将小泉和澄的评价告诉荷玥,她不想再对糟糕的现况火上添油。
另外则是,郁弥认为自己也得负起一部份的责任。小泉和澄曾对她倾诉烦恼,她知道小泉和澄的心结何在,也目睹了她为此痛苦落泪的当下──小泉和澄无法客观地看待自己,她不知道自己真正的优点和光芒,只是由于喜欢的人没有响应她的期望,就全盘否决自己的付出与经历。再加上,她或许是太喜欢黑子哲也了,所以才会一反平素表现出来的正义、纪律与体贴,将气出在无辜的荷玥身上。
而她明明知道,却没有好好地开导小泉和澄,只是希望小泉和澄能够自行开窍、跳脱……
「只是我真的不懂和澄前辈的心情啊……」
回到家后,郁弥边想着小泉和澄,边织着要给赤司征十郎的围巾。此时缠在两根木棒上的毛线,已经看得出来是一块长方形了。
而她的表情既有懊悔,也参杂着不能认同。
「有必要为了爱情否定自己吗?和澄前辈为什么就不能更有自信一点呢?」
「重点是,我该如何帮和澄前辈才好呢?完全没有头绪……」
叹出了一口沉重的气,郁弥继续手边的动作。
**
每周六的超商排班都是早上六点至中午十二点。今天下班以后,郁弥步行返家吃午餐──她总算有足够的空闲,能够为自己煮一顿饭了。为了应付忙碌的周间,她还准备了很多即食料理包,这回是西红柿肉酱。填饱肚子后的郁弥感觉昏昏欲睡,便躲去被窝补眠。
平日根本没有午睡的时间。她还是精力过剩的小孩子时,总是不爱睡午觉,然而大学生的她却非常地珍惜午休时刻。午睡是多么地珍贵美好啊。
睡醒后,郁弥接着做家事、打毛线。然后在天色由黄昏转入黑夜之际,她又出了门。
蹬上淑女车,郁弥骑向了九神山。若她没有记错,今晚有自行车竞技部的团练。
果不其然,她在广场看到了数十位身穿车衣的选手们。郁弥的眼神于是加以环视,紧接着在金城真护与待宫荣吉的中间,看到了荒北靖友。
待宫荣吉用手肘推了推荒北靖友,食指比向郁弥。注意到正望着自己的郁弥,荒北靖友踩上脚踏板,往郁弥的方向骑了过来。
「妳来啦,怎么了?」
没有回答,郁弥只是露出微笑。她就是站在原地,静静地对着荒北靖友笑。
「……嗯?」
尽管感到疑惑,不过荒北靖友没觉得古怪,并未加以追究。
「好吧,妳会待到什么时候?」
「我会在这附近晃晃,直到靖友君的练习结束。」
「那两小时后,妳再回来这里。」
「好的!」
然后自行车竞技部的大批人马骑进九神山之中。
而目送着他们的离去的郁弥,眼中只有荒北靖友的背影。
郁弥忽然想到了北条苍。她可能懂了,这就是北条苍在铁丝网外注视着御幸一也的心情。
两个钟头过去后,郁弥返回了原来的位置。她好久没有觉得时间如此难熬。而自行车竞技部也在部长的率领之下,一个接着一个地鱼贯回到广场。他们没有立即解散,而是或坐或站地聆听部长的宣布事项。
郁弥又是凝神地端详着荒北靖友。激烈的体能活动刚结束,夜色之下的荒北靖友面色红润,淋漓的汗滴则是因路灯而反射着微光,握着水瓶的荒北靖友不断地补充水分,不过时不时也将视线放到郁弥的身上。
在这个当下,郁弥觉得几天前的自己是愚蠢的。她会喜欢上荒北靖友这个人,跟他的长相、身材与声音是什么类型毫无关系,而且根本没有必要感到惊奇与怀疑──现在的她内心已然清明,她会喜欢上荒北靖友,恰恰就是由于他的存在,没有其它。
诚然,正如她在九神祭的领奖仪式所言「明明可以置之不理,可是每一次都选择了帮助我」,从相识至今,荒北靖友确实给予了她无数遍的支持,而且每回皆裨益良多。可是郁弥不认为这是理由,或者该说是全部的理由──此刻的郁弥深刻地体会到了,荒北靖友是独立且与众不同的个体,并且是这大千世界中的一个完美无瑕的灵魂……是的,正是因为荒北靖友存在着,然后在他们的人生中,她与他相遇了,于是自然而然地──俨然是本该发生、生命就是如此安排的──她喜欢上了荒北靖友。
得到了这份体悟的郁弥,重新回顾了自己和荒北靖友的所有回忆。尽管不是获得了好处才对荒北靖友产生好感──不过除了感情外,郁弥的心灵也涌上了如热流一般的感恩之情。她感谢荒北靖友待自己如此地好,总是把她的事情放在心上,不计得失且义无反顾,让她感觉自己被重视,并感受到了无尽的温暖与安全感,彷佛世界再也没有黑暗。
然后郁弥便更喜欢荒北靖友了。而她也笃定地明白,未来的自己,都将不会再对此事有所怀疑。
自行车竞技部散会以后,荒北靖友牵着车,缓缓地来到了郁弥的眼前。
而荒北靖友的来临,竟显著地别于以往,散发着无比的超凡神采。在郁弥的眼中,而这也是她第一次这般觉得,荒北靖友就是天使,就是这个宇宙的恩赐与奇迹。
「该说是什么事了吧?」
荒北靖友用脖子的毛巾擦了擦脸。「从刚刚妳就一直有话要说的样子。」
「靖友君。」
郁弥抬起头,紧接着阖起眼皮。
「啊?」
「请你和我交往,当然是以结婚为前提。」
若干秒经过……
没有得到荒北靖友的回应,郁弥于是睁开眼睛。然后她看到的是脸颊赤红且浑身僵硬的荒北靖友──
以及他的左右两边,止不住愕然的金城真护与待宫荣吉。
坐在公路车上,手抖着递出一只信封,嘴角也在颤动的待宫荣吉说道:「郁弥……这是说好要付妳的……薪水……」
「待宫君,还有金城君……你们是什么时候在的……」
「在楠同学对荒北说,请你和我──」
「好!我知道了!不要再说了!」
用力地跩下待宫荣吉掌中的信封,郁弥拔腿狂奔出九神山的广场──她的愿望非常简单,那就是在脖子的热度延烧到脸庞之前,能早一秒也好,全面消失在那三个人的可见范围之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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