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1章 Chapter37

    这是个又得北上东京的小周末,而且即将搭乘的新干线再度和青峰大辉撞了班次。对于与青峰大辉之间的种种偶然,郁弥已完全地习以为常──若然,青峰大辉就是编写在人生里的其中一条程式,那么她会选择顺应命运,不作无谓的抵抗。郁弥对青峰大辉的包容之所以再度放宽了,是因为她发现,比起生活中接踵而来,那些无法预期、也让人开心不来的想定之外,青峰大辉除了散漫、爱顶嘴,以及偶尔令人费解的自大,倒也没有什么会感到太困扰的。

    而且,青峰大辉的工作表现又有了提升。最初和青峰大辉在超商排班时,他真是十分地消极,还老是钻空子休息……铃木大叔不只是自己骂青峰大辉,还要郁弥以身作则地纠正他。所以当时的郁弥不仅是上班,还要谨防青峰大辉偷懒。现在想来……那样的体力负荷,郁弥还真不晓得自己是如何撑过来的。

    不过幸好──虽说青峰大辉还是会在上班时间偷看写真集(这似乎是他无法割舍也抗拒不了的爱好)然而对照当初,青峰大辉变得自动自发不少,已经不太需要时时刻刻紧盯不放。

    上了新干线的车厢后,由于郁弥和青峰大辉的旁边皆是空位,两人便坐到了一起。

    然后郁弥对闭目养神的青峰大辉说:

    「青峰君……你知道吗?这半年来,你的进步真是可歌可泣!作为你的同事,我真心希望你可以继续保持下去。」

    青峰大辉没有回答,连眼皮都没动一下。兴许是睡着了吧!于是郁弥索性当自己是自言自语,继续说了下去:

    「不过──既然青峰君是办得到,为什么还让铃木店长念了那么久呢?要知道你被铃木店长碎念,我也会觉得很煎熬的啊!」

    「还在串贵族的时候,青峰君就没怎么让宗介大哥操心过不是吗?」

    「唔,是因为青峰君比较喜欢在居酒屋打工吗?要做的事也比较单纯,就是站在烤炉前,还有帮宗介大哥搬酒或是补货之类的……」

    「啊──!」

    青峰大辉张开了嘴,发出不耐烦的叫声。「吵死了!别叽哩瓜啦地说个不停!」

    「咦!?我还以为青峰君已经睡了……」

    「这样谁还睡得着啊!白痴!」

    然后青峰大辉扭了扭身子。新干线的座位算是宽敞,不过对一米九的青峰大辉而言,仍旧稍嫌迷你。

    「那我不说了。」

    「晚安。到了东京我也不会叫醒青峰君的。」

    「哼!」

    青峰大辉撇过头去。

    过了一会儿,郁弥又听到青峰大辉的声音,纵然还挺微小的。「因为不好好干的话……店长会啰哩叭唆的啊!而且他是一旦生气就很恐怖的那种人。」

    「我说的是山崎。」

    「哦……嗯!和铃木大叔相比,宗介大哥动怒起来真的可怕很多。」

    山崎宗介平常就不苟言笑,脸色难看之时更是慑人。

    「然后……」

    「第二学期开始后的那阵子,还是会想到店长的事,所以……总之快点把店长治好啦!港区中央不是妳家医院吗?一定会有办法的吧!」

    郁弥出了神。列车此时驶进了无光的隧道之中……急速飞过的风声充塞着郁弥的耳道,同时,她似乎在黑暗的窗面看到了几个月前的青峰大辉──

    于是郁弥终于懂了。青峰大辉的惰性并非根源于他的血液,而是来自对于山崎宗介的挂念与失落……

    「我总算明白了!」

    郁弥为之鼻酸与心疼。她并未思考过山崎宗介的昏迷给青峰大辉的冲击,因为青峰大辉的举止与平常相若,貌似没有受到影响。

    然而青峰大辉也是人,心也是肉做的,哪可能不痛不痒?在青峰大辉跟着大伙儿来到楠家的那次,郁弥便隐约察觉青峰大辉对于情义的重视……

    看来她的感受是正确的。青峰大辉果真是个有人性温度的人。只是情感的展现没有那么强烈与明显罢了。

    「对不起,青峰君……我误会你了!对不起、对不起!」

    而青峰大辉没有作声,于是郁弥也没有再说话。两人就这么安安静静地,直至列车把他们载到了东京车站。

    **

    直奔楠皓人位于御徒町的大厦,就是郁弥抵达东京后的第一个目的地。虽说每次回东京就要借宿在楠皓人那儿,但今晚还有个特别节目──那就是,郁弥和楠皓人、松方凉香约好了共度平安夜。尽管郁弥一度也觉得自己不应该去当电灯泡,就算他们各自是自己的兄长与好朋友。不过楠皓人与松方凉香丝毫不介怀的样子,因为「隔天的圣诞节,才是真正属于情人节的日子」,松方凉香说道。

    然而郁弥后来发觉到了不对劲──圣诞节明明就是基督徒庆祝耶稣诞生的节日吧!

    而郁弥到楠皓人的住处时,一切已经准备就绪了。客厅里有一棵点缀着彩带与缤纷圆球、顶端还有颗金星的大杉树,底下是错落有致、包装精美的礼物盒,饭厅的桌子更是摆满了大餐,香槟、沙拉、烤鸡、焗饭、意大利面与蛋糕饼干──听说是楠皓人特地请厨师过来料理的。

    搞笑的是,楠皓人和松方凉香居然穿着圣诞装。楠皓人打扮成圣诞老公公(郁弥没见过这么瘦的)松方凉香则是穿着红色迷你裙与毛球披风。

    「你们未免也太投入了吧!?」

    「哎呀,因为平时又没什么好玩的嘛!有节日当然要认真度过一下的。」

    「而且郁弥也要来玩啊,弄得盛大些比较有趣!」

    要是楠皓人跟自己一样得半工半读,还要参加学校的活动……绝对,不会有弄这些的时间与精力的。松方凉香亦然。大概这两个就是她认识的人中,最有钱又有闲的人了吧!郁弥心想。

    而且,郁弥的堂姊楠伊万里也来了。她还带来了大提琴,现场演奏了好几首曲目。

    「要是皓人君这里有钢琴,我和郁弥就可以合奏了呢──好怀念哦!以前我们还办了演奏会。」

    楠伊万里惋惜地说道。

    愉快的平安夜在四个人的欢声笑语中稍纵即逝,而桌上的食物包括烤全鸡也一扫而光。把饭桌收拾完毕后,楠皓人跟松方凉香待在房间,而郁弥和楠伊万里在前阳台,一边眺望着东京的夜景,一边聊天。

    「我没听说伊万里也要来!真是难得!是哥哥邀请妳的吗?」

    长至腰际的小波浪卷发于微风的吹拂下轻轻地飘着,趴在栏杆上的楠伊万里答道:

    「正确来说,是我爸邀我来的。」

    「大伯?咦?为什么?」

    「他听皓人君说平安夜要办个小派对,顺口就帮我问能不能加入了。」

    「不过伊万里竟然也答应了呢。」

    「嗯──因为,今晚也算是刺探敌情吧?」

    郁弥疑惑地注视着楠伊万里。楠伊万里轻笑了一声。

    「看来郁弥不知道……其实我爸,一直很积极地要把我和皓人君凑成一对。」

    楠伊万里语毕,郁弥即十分惊恐地倒抽了一口气。

    「伊万里跟哥哥……!?」

    「妳看嘛!皓人君未来是要接院长的,而我爸对港区中央是那么地有感情。我的两个姐姐都已经有家室了,我和皓人君年纪相近──理所当然地,我爸就希望我和皓人君可以结婚。」

    「可是……咦……」

    郁弥还处在混乱之中──因为她从来没有想过,自己的大伯竟想把女儿许配给自家兄长。

    「伊万里不会排斥吗?毕、毕竟还是一同长大的亲戚……虽说法律上也是允许的……」

    「倒是不会呢。我对皓人君……也不能算是没有好感哦!」

    郁弥接着失神地覆诵了好几遍的「伊万里喜欢哥哥……!」。

    「啊!但是,哥哥和凉香已经是……」

    「我知道。所以我今晚就是来看凉香是个什么样的姑娘的呀。」

    「伊万里……妳可不能……」

    「那是当然,我不会拆散他们的。」

    楠伊万里肯定地保证道。

    「因为皓人君和他的女朋友最终都会分手的。而即便如此,皓人君和我也没有在一起的可能……」

    「所以,我不会那么做。因为对我来说,那并没有意义。」

    郁弥已经目瞪口呆。

    「为什么伊万里能这么笃定……莫非,不只是读心术,伊万里能未来都能预知吗?」

    「还是说,妳是从未来穿越回来的呢……?」

    「怎么可能呢!」

    楠伊万里笑着叩了一下郁弥的额头

    「只是……穿越的概念吗?嗯,或许我可算是自过去穿越而来的呢。」

    「什么意思!?」

    此时一袭晚风迎面而来,楠伊万里打了个哆嗦。

    「有点冷,我想借个浴室冲热水澡……等会儿我就要回家了,先跟妳道声晚安啰!郁弥。」

    楠伊万里回房之后,依然待在阳台的郁弥浑身打着寒颤。郁弥很想知道──这究竟单纯是冬季晚风所捎来的寒意呢……

    或者真的是毛骨悚然。而原因自然是楠伊万里那毫无迷茫、非常确信的眼神与一番预言性质浓厚的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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