郁弥和赤司征十郎共进耶诞晚餐的地点,座落于六本木、一栋标高为四百八十公尺的摩天大楼之中。这是一间以正统法国菜为卖点的餐厅,名为「Dieu」,已获得米其林三星级荣誉──为了制作最鲜美、平衡与精进的法式料理,选用的都是顶级的当季新鲜食材,有部分是从欧洲空输而来。再加之法籍主厨积累数十年经验的精心与创意烹调,其餐点的美味程度甚至被评论家形容为「行使于舌尖的神意」……因此尽管全套晚餐要价高达数万円日币,来客依然是络绎不绝,预约订位的客人已排至一年以后。
「好久没来这里了!上次好像是三、四年前了……」
瞭望着落地窗外的东京夜景──郁弥和赤司征十郎的位置是Dieu正中心的窗边──睁大着双眼的郁弥兴奋地低声说道。
似乎对脚下那犹如流动星河的美景毫无兴趣,赤司征十郎定定地凝视着郁弥──为了今晚,郁弥极为用心地打扮过了。解开了柔滑如丝、色泽如雪的绒毛小斗篷后,郁弥身上那闪烁着蓝宝石光泽的小礼服更为亮丽,同时也更衬托她的肌肤之细致白皙,而领口的平肩剪裁则是令锁骨与肩线一览无疑──现下的郁弥光洁而迷人,有着一种介在女孩与女人之间的纯真和性感。
然后郁弥像是想到了什么,转过头来。
「不过征是怎么订到位的呢?总不会之前就预知了我们今天会见面……而且还是圣诞节这种大节日!」
「呵呵……为什么我会不知道呢?」
「咦!?」
郁弥吓了一跳。「连征也能看到未来吗?啊……征的确是有天帝之眼,但这是一年后的约定耶!」
「就算是米其林三星的餐厅,也只需一通电话就能搞定。」
赤司征十郎露出淡淡的笑容。「把我赤司征十郎当成什么人了?小傻瓜。」
「哦……!」
先是敬佩地惊叹,郁弥紧接着恍然大悟。「也是呢!毕竟是征嘛,这点小事对你来说肯定没什么的!」
「其实如果邦妮愿意,倘若是包场也完全没问题的。」
郁弥摇摇头。「因为那么大的一间餐厅──就征跟我太寂寞了嘛!」
「就听妳的。」
这时,侍者为两人上了第一道的开胃菜。然后郁弥和赤司征十郎便一边享用美食,一边分享着近况。不仅是奢华绚烂的高空景致、味觉与外观彷佛精雕细琢艺术品的餐食,Dieu引以为豪的还有用餐时候的气氛──装潢、光线、摆设与餐桌间的距离营造了典雅、放松又不失隐私的氛围,加诸现场演奏的钢琴乐声,很能使客人彼此之间敞开胸怀、无话不谈。
于是郁弥便将回到静冈后,与真田茜有关的事件全部一吐为快。
「邦妮说的,可是本家位在京都的那个真田?」
「嗯!没错!茜也是名门出身的。」
「这可真巧,今年夏天的一场宴会,我也曾见过一次真田家的人……真田茜莫非是与我们同年,戴着眼镜、长着雀斑,身形稍微魁武的女子?」
「魁武……」
赤司征十郎直白的形容令郁弥很想笑。「嗯,她就是茜。不过茜减肥成功,身材变得跟我差不多了。」
「当时没有聊太多,想不到她也是郁弥的同班同学。」
「对,茜是我和黑子君的好朋友……嗯,虽然发生了点过节,但这个礼拜二她忽然下跪道歉,接着又推心置腹地聊了很多,现在的我们已经和好了。」
「茜也承诺不再重色轻友,虽然我有跟她说,在合理范围之内是无妨的……」
「对了,荒北靖友呢?邦妮完全没有提及他。」
郁弥叹了口长气。
「靖友君吗……意外是个难以捉摸的人,我也不知道他在想什么。这个时间,靖友君应该正欢乐地在圣诞晚会吃香喝辣吧!和隔宿露营的其他工人一起!」
「总之,靖友君没什么好说的!」
「原来邦妮今晚还有别的活动?那要妳上来东京是否──」
「才──不会呢!」
郁弥马上回答。「能和征一块儿过圣诞我很期待,也很开心!而且我还要给征……」
从桌底提起一个打着缎带蝴蝶结的布包裹,郁弥伸长了手臂,递到赤司征十郎的眼前。如今的两人已经吃完法式全餐,桌上只有一瓶香槟与两只玻璃高脚杯。
「征!虽然迟了……但祝你十九岁生日快乐!这是我为你准备的……希望你会喜欢!」
**
实际上,赤司征十郎的生日是十二月二十日。不过考虑到该日是上学日,紧接着到来的周末又有圣诞节,于是经过讨论,郁弥和赤司征十郎便将专属他们的小小庆祝会延至了今天。
在楠皓人住的大厦前面,有个宁静且花草扶疏的欧式庭园。赤司征十郎把郁弥送回家后,两人便坐在园子内的镂空雕花长椅,促膝长谈。
赤司征十郎拆开了他的生日包裹。而其中一个礼物,就是那条郁弥织了快要三个礼拜的围巾。由于赤司征十郎有着清秀精致的五官,郁弥便采取纹路较为显著、还有着麻花图样的打法──因为她想要制造对比与反差效果,好为赤司征十郎增添融合着时尚的大器感。
原来郁弥还为着自己的发想感到得意,认为这真是前无古人后无来者的巧思,然而在赤司征十郎亲手拿出围巾后,郁弥却忽然地感到羞愧与后悔了。赤司征十郎浑身上下尽是上好的质料,尤其是上半身,纯正的克什米尔羊绒毛衣外,还有Burberry的经典款风衣──Burberry的风衣织法特殊,使得布料能够抵御雨水的渗入,同时又留有细微的孔洞,而能保持里外空气互通……如此制法同时存在着结实而不厚重的优点,再加之版型与制作者对细节的重视,每一个穿上Burberry风衣的人都能显得率性、轻松而有型。
更不消说赤司征十郎本身就不是泛泛之辈,加之Burberry风衣更是气场不凡──所以郁弥觉得自己的围巾真是画蛇添足!那种软趴趴、技艺含量又低下的玩意儿,居然胆敢拿来送赤司征十郎……!
所以郁弥一把就抢走了围巾。
「邦妮?」
「这……还是算了,不给征了。」
郁弥把围巾揣在怀里,不让赤司征十郎触碰。「征就当作没看过这东西好了。」
「但那是邦妮特地为我打的吧?」
「没关系!我还有送别的。」
然后郁弥催促赤司征十郎打开袋中的长型绒盒。
掀开后,里头装着一只色泽清亮透明的方型槽状体。
「这是……手机壳?」
「嗯!是我请妈妈订做的!包覆的材质是蓝宝石水晶玻璃,透光率超高,而且防刮耐磨……不过只有这样当然不够!上面还刻了征的全名罗马拼音,并嵌上好几颗的钻石!这是全日本只有一个的手机壳,完完全全的独一无二唷!」
「征喜欢吗?」
赤司征十郎举起了壳子,对准月亮的方位,然后他就这么一语不发地端详着散发微光的手机壳……
并漾起了满足的微笑。
「我当然喜欢的!谢谢邦妮这么用心。」
「那就好!」
郁弥感觉快乐与成就感。「因为征对我太好了!总是慷慨地给我需要的一切──不仅给我工作、陪我玩、关心我,听我讲心事、开导我,还又帮我劝说爸爸,甚至还请来了征臣叔叔,促使爸爸放弃要我休学的想法!」
「所以我也必须给征最好的才行呢!袋里还有一张卡片,不过写得有点长,请征回去再看!」
「那么……」
赤司征十郎把手伸到郁弥的胸前,挽起了围巾。赤司征十郎的动作既敏捷又出其不意,郁弥没能来得及反应。
「……咦?」
「这本来就是要给我的吧?而且妳不是说要给我最好的吗?」
郁弥顿时觉得很着急。「那并不是多好的东西啊!根本就般配不了征!搞不好还会让征掉价!」
「真是抱歉,我可不这么认为。」
赤司征十郎把围巾放上后颈,然后绕过两圈,打了个结。
「这是妳为了我,花了时间与精力织出来的心血啊……」
捧起围巾的尾端,赤司征十郎将之递到鼻尖。
「对我而言,这比什么都还珍贵──谢谢妳,邦妮!我会珍惜地使用着的!」
「征……!」
激动地落下了泪水,郁弥哽咽地说倒:「我好高兴!谢谢你!」
「然后……郁弥,有些话,我一直想要告诉妳。」
一边抹掉眼泪,郁弥一边应声。「嗯?」
「其实我──」
「喂……楠郁弥!」
郁弥回过身子,紧接着倒吸了一口气。
眼前是多么令人难以置信的景象──是荒北靖友!他就距离她与赤司征十郎不到数公尺!
「呼、呼……」
双臂交叉、上身倾斜地撑在bianchi的车头上,荒北靖友满头大汗、发丝凌乱,同时痛苦地喘着气。
然后荒北靖友抬起那张因缺氧而胀红的脸庞。嘴唇开开合合,很像是亟欲要向郁弥说些什么。
郁弥马上离开长椅,跑到荒北靖友的身边。
「靖友君怎么来了!?你不是正在静冈吗?今天是隔宿露营的耶诞晚会……」
荒北靖友对着郁弥勾了勾食指,于是郁弥侧过头、贴向了他的嘴边。
「妳这个……」
用力地吞下一口水后,荒北靖友挤出所剩不多的力气大声喊道:「笨──蛋──!」
「呜!我的耳朵!」
「我说!妳那个像是心血来潮的求婚还算数吧!?」
揉着双耳的郁弥莫名其妙又可怜兮兮地答道:「那……那当然!」
而正当郁弥意识到自己得赶快做好心理准备时,荒北靖友又张大了嘴:
「我只说一遍!给我听好了!以结婚为前提的交往……」
「我、接、受、啦!不管是男朋友还是新、新郎──都放马过来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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