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4章 Chapter9

    虽然男友荒北靖友安慰道「没什么好烦恼的。事到如今,佐久间已经没有影响力,而且全二年级都会联合起来保护妳。」然而佐久间莉绪毕竟曾经教唆流氓,把她关进地下酒吧,使她差一点儿就要遭到□□……所以楠郁弥还是不敢安下心来,总觉得一旦大意,她又会毫无预警地忽然遭殃。

    楠郁弥之所以如此恐惧佐久间莉绪,除了她从没摸透佐久间莉绪的思维模式以外,还有她那为达目的、不择手段的狠劲……更何况,佐久间莉绪的脑袋也是相当好的,假设她又有犯意,其他人──包括她自己──都未必能够早一步侦测与防堵。

    由于重新忆起了当时的恐怖,干部会议以后的几天,楠郁弥连续数个晚上失眠,导致工作与筹备时的精神极度不佳,错误频仍。

    「郁弥要是累了,要不先去躺一下?我的床随便妳睡。」

    注意到因嗜睡而不住点头的楠郁弥,真田茜加以关切。

    在就要进入三月初的这个礼拜,隔宿露营的工作人员──尤其是各组干部──无一不是绷紧神经、快马加鞭,因为露营即将于三十几天后正式上场。目前各大组别的运作如下:最忙碌的活动组如火如荼地排练着节目,负责该组的金城真护三天两头就去视察;由于二筹的表现差强人意,总召黑子哲也与队辅组长岩泉一天天都在盯梢组员,加强他们的舞蹈呈现;道具组仍旧绝赞地产出道具中,不仅是前期就已经加入清单的,还有进来陆陆续续增加的部分;至于已经完成所有前置作业的餐饮组,就充当机动人员协助众人……

    如帮忙道具组的制作,以及借取活动组所需的器材等等。所以楠郁弥与一票餐饮组员,如荷玥与青峰大辉,亦包括总召及川彻,各自有空的时候就会过来真田茜的家中,为忙到不见天日的道具组出一份力。

    「嗯,没事……话说就算让我去睡,我也睡不着……」

    挂着黑眼圈的楠郁弥打了个大呵欠。「一想到佐久间要回洋南,我就忧心得不能自拔……我很少这样的……」

    「不用担心!我会保护郁弥的!」

    日比野桃萌与真田茜异口同声,接着她俩面面相觑。

    「搞啥呀,不要学人家好不好。」

    「这是我的台词才对吧!」

    楠郁弥呆了一下。然后心头发热的她微笑说道:「桃萌、茜,谢谢妳们。唉!我明明要很高兴的,克莱茵的后辈也考上了洋南……」

    「是谁呀?」

    真田茜好奇地问道。「说不定是我也认识的。」

    「白河蜜柑,也是学生会的成员。」

    「……是不是那个领奖学金,一入校就成为全校第一,总分还与第二名差距二十分的──」

    「对!她就是蜜柑!」

    日比野桃萌清了清喉咙。「别叽哩咕噜地讲着只有妳们知道的话题啦!」

    「话说佐久间不是妳以前的好朋友吗?妳们真的都没有联络?」

    日比野桃萌语毕,真田茜立刻颔首。「是的。而且我真的觉得很奇怪,莉绪自尊心那么高,照理来说是不会想回来洋南的。凭她的聪明才智,要重考上东京的庆大或是早大都不会困难啊……」

    「不过……不知道是不是我的错觉,莉绪好像有哪里不太相同了。」

    「什么意思?妳指哪方面?」

    「就是……虽然没见到莉绪本人,可是声音和语气给我的感觉……总觉得莉绪变得比较温和了。」

    「似乎也成熟了点。虽然我不能肯定就是了。」

    「……有说和没说是一样的嘛,啧!」

    「拜托!妳才是只会出一张嘴,什么忙都没帮上好不好!」

    「好啦,妳们先别吵嘴了。」

    楠郁弥出声缓颊。「对了,还没问呢!妳们之后都是什么专攻呀?」

    洋南文学部的学生升上二年级后,将因应自行选择的专攻而有不同的课程规划。毕业后想成为作家的楠郁弥,虽然首先打定主意的是国文学,不过她对汉字和中文文法很感兴趣,所以选择的是中国文学专攻。自学中文的黑子哲也与楠郁弥意气相投,故两人的专攻不约而同地重合了。

    至于自身母语就是中文的荷玥,以「都来日本了,还选中国文学未免太投机取巧」为由,进了国文学专攻。

    「我喜欢画画,所以第一志愿想都没想,就是美学美术史了。」

    「人家的专攻是图书馆情报学哟。」

    「咦?这可真令人意外呢。」

    楠郁弥睁大眼睛。「我还以为桃萌也会是文学类的。」

    「人家想学些比较实际的,而且觉得搜集情资是一件很有趣的事啊!」

    虽然早就了解到人各有志,然而确切意识到与好友们的交集、于未来将逐年减少,仍是令楠郁弥感到些许惆怅。

    不过毕竟都是文学部,之后的课程多少还是会有所迭合的──想到这点,楠郁弥便觉得宽慰了些。

    「那今天我就先做到这儿了,接下来我还有事。」

    告别真田茜的公寓后,楠郁弥骑着脚踏车,前往九神山下的佐佐木先生之家。

    **

    离开坐落于麻布税务署附近的教会后,佐久间莉绪搭上自家的黑头BENZ,往六本木三丁目直驱而行。佐久间莉绪的老家在东京都的超精华地段──面向北方右侧是都营大江户线,左侧是metro日比谷线,往西南方就是人气汇聚的新地标六本木hills。不仅是四方八达的交通,其他居住机能如购物中心、银行、邮局、学校、公园与连锁卖店也是应有尽有,同时由于附近就有警察署等公家机关,治安的良好也是不在话下。

    而且尽管是在寸土寸金的都市地区,佐久间莉绪的家却是占地百坪的独门大户。祖父是战后崛起的资本家,父亲佐久间龙彦是国会议员,母亲佐久间洋子是著名的殿堂级女演员──单看佐久间莉绪的外貌与气质即能知道她出身不凡,若是深入追究其家庭背景,往往还能使人对她存有三分敬畏。

    下了车后,佐久间莉绪走过白色的大理石步道,然后沉甸甸的古典木制大门自动为她向内开启。管家太太毕恭毕敬的问候没有入耳,佐久间莉绪首先听到的是双亲的剧烈争吵……两人高分贝的音量,让人在玄关的她能够轻松掌握今天的争执主题──佐久间洋子似乎雇用了私家侦探,佐久间龙彦被揪到了两个外遇对象,其中一位貌似诞下了私生子。

    记得上个礼拜他们吵的是不成材的亲生孩子们──也就是佐久间莉绪与其弟佐久间义光。佐久间莉绪从洋南大休学,赋闲在家、无所事事。至于佐久间义光是家里蹲,成天就待在卧室打电玩与看漫画,而此般生活至今已是第三年。佐久间莉绪已经不记得上次看到佐久间义光的脸是多久以前了。

    回到自己的房间,佐久间莉绪庆幸的是父母不是天天在家,否则每一天她都得忍受如此疲劳轰炸。虽然她早就视之为平常,自从小学五年级母亲发现父亲出轨,他们就再也没有对彼此和颜悦色过──而且近几年来情况愈加恶化,佐久间莉绪觉得,双亲累积的恨意已达到只要稍微理智脱线、就会亲手将对方杀死的程度。佐久间莉绪曾于半夜耳闻破碎声响,隔天,她在主卧室看到了粉身碎骨的烟灰缸、花瓶,以及原本是等身大的穿衣镜。

    要不是父母都是社会上有头有脸的人物,大概无法挽回的逆伦惨案早已发生。然而为了各自的事业生涯与社经地位,他们不能离婚,还得掩盖事实,继续在大众面前扮演相亲相爱的模范夫妻。佐久间龙彦的偷腥现场被八卦媒体抓包之时,佐久间洋子还得出面向大众表示相信自己的夫婿。

    佐久间莉绪曾经怨恨过双亲……对另外一半不忠、偷吃成性的父亲;总是紧抓着丈夫的错误不放、已然精神失常的母亲。而多年来相互攻讦的他们造就了太过可怜的两个小孩──得不到家长关爱和教育的姐弟佐久间莉绪、佐久间义光。

    佐久间莉绪很清楚,自己和弟弟都走上了歪路。她开始找同班同学下手,确定一个目标,然后使出各种令其痛苦与扭曲的欺凌。她的目的并不是发泄,而是欣赏那可怜与挣扎的神情与姿态……因为她要确定,这世上真的有比自己更生不如死的人存在。

    至于弟弟佐久间义光,则是由于父母的丑闻遭到霸凌,从高一起就拒绝去学校。佐久间莉绪知道,佐久间义光不只是放弃了读书,他是整个人生都打算放弃。佐久间莉绪曾在弟弟的门前看过一只包裹,拆封后,里边装的是黑炭与烤肉器具。

    然而,即便她的生命已经如斯丑恶,以及孽障重重──她所身陷的,和她亲手造下的──但是在经过将近一年,邂逅了德兰修女、尔后是天主的沉淀与思考,佐久间莉绪决定了,她要面对这一切。

    她要从「面对」这个行动为起头,而不是「改变」。因为佐久间莉绪非常明白,若想要改变,她得着手与处理的面向将不是一般的多……除了她自己外,绝大多数并非一人之力即能解决。

    所以就从直面如此境遇开始吧!德兰修女肯定佐久间莉绪的想法,而对于佐久间莉绪「具体来说,我应该怎么做?」的疑问,德兰修女与她分享了建议:

    「从何处逃开,就回到何处去。」

    德兰修女说,既然洋南大学是天主为她安排的一条路,那么她应当回到那道路上头──因为势必有什么是为她而准备的,正在等待着她。

    「当然,这只是我的看法──要如何做,还是取决于妳自己。」

    德兰修女握起佐久间莉绪的手,和蔼地笑道:「妳始终会知道的,天主会在前为妳指引。」

    那天下午,佐久间莉绪打了一通电话给旧友真田茜。

    她告诉真田茜,下一个新学年,她要回到洋南文学部从一年级念起。而且去年因出国而错过的隔宿露营,她也要报名参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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