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时的她只要迟疑超过零点一秒钟,荒北靖友的拳头就会落在右边的脸颊上了──幸好正在帐篷旁边使用手机的她留心到了附近的骚动,然后在见到来势汹汹的荒北靖友的那一霎那,即刻反应、往一旁的空地迅速闪避,才躲过了荒北靖友那毫不留情的一击。
由于态势过猛,挥空的荒北靖友重心不稳,跌向并压倒了帐篷。接着在荒北靖友就要起身之际,金城真护与及川彻赶到了,他俩压制住了荒北靖友的行动。
「这个人……做什么啊!?」
心跳加快的佐久间莉绪质问道:「为什么没来由地对人动手!」
而且对象还是她!与荒北靖友明明连一个字都没讲过的她!
「别装傻了……」
被金城真护与及川彻架着,使劲地尝试要挣脱、一脸气愤难平的荒北靖友叫道:
「就是妳把楠推下山的吧!这就是妳来这场露营的目的!」
「啊!?」
佐久间莉绪满心觉得莫名其妙。「楠会送医跟我一点关系都没有!少含血喷人!」
然后荒北靖友就被金城真护与及川彻带走了。佐久间莉绪愣在原地,四周的一年级则是注视着她,悉悉簌簌、七嘴八舌地。
当晚,佐久间莉绪前往工作人员所在的小木屋,想要叫出罪木沙罗。然而好巧不巧,路过与接应她的是黑子哲也──没有听佐久间莉绪的理由,他便以严正而不容抗辩的态度拒绝了佐久间莉绪。
「喂!黑子!」
佐久间莉绪想留住黑子哲也,但黑子哲也走上了木屋的阶梯,头也不回。
「你们都误会了!不是我!真的不是我!」
在木屋的房门边,黑子哲也斜斜地望向地上的佐久间莉绪。
「虽然真相是如何还没有人明白──可是很抱歉,佐久间同学,我个人是不可能一厢情愿地相信妳的说辞的。」
语毕,黑子哲也关上房门,留下吃了闭门羹的佐久间莉绪。
接着佐久间莉绪传了数则的line讯息给真田茜。然而对于她自身情境的艰困描述,真田茜只回了仅仅一封的「对不起,现在医院这里也有很多要处理的事,回去之后再好好地听莉绪说」。
回到广场的佐久间莉绪,一语不发地重整起那已然扁塌的帐篷。而如影随形的目光与议论,此时已不再仅限于二年级,连一年级也是如此了。帐篷都是两人共享的,然而从她完成盥洗到就寝,另外一位女同学始终没有现身……不用说,那人肯定是不想与她同眠,自行找别人的帐篷借睡去了。
躺入睡袋后,动了一整天的佐久间莉绪也毫无睡意。她深深陷进了脑内时空,思索的对象除了自己之外,也包括德兰修女,以及身处于这场露营的一些人们。到现在,佐久间莉绪仍是不晓得,到底为何自己会萌生「改变」的想法?是因为接触教会、研读了圣经的缘故吗?但是先不论她不是会轻易接受他人指示的性格,教会中的任何一个人──哪怕是回到东京的老家后,与她说过最多话的德兰修女──也从未诱导,或者是对她下过暗示。最常挂在他们嘴边的都是:「聆听妳内心的声音」。(不过,德兰修女倒是非常欢迎她成为姐妹)
是故佐久间莉绪可以肯定,想要投身「改变」的确实就是她自己。至于回到洋南大学的决定──其实在德兰修女建议之前,她就考虑过不下一回,德兰修女的意见不过是推波助澜──坦白说,她从未具体想过复学后具体要做什么。书还是要念,大学文凭是必须的,她针对的是昔日犯下的错误,尤其是与楠郁弥有关的……她唯一确定的,只有不再伤害楠郁弥而已。
那么,她到底是为了什么而回来的?心灵深处的另外一个自己,为什么会认为她必须回归洋南大学?──要因绝对不是大学文凭,但凡她有干劲,即便不是东大,庆大和早大也都是手到擒来──佐久间莉绪曾经听说,人生于世,是因为体验而体验,灵魂会在冥冥之中指引去路……
也就是说,她就是为了经历如今这些,现在人才会在这里的吗?
可是没有道理!二年级的另眼相待是意料之中,而且往后不必一同上课,所以不管他们是如何对待自己,她都可以视而不见。然而佐久间莉绪没有、也不可能想到,楠郁弥竟再一次地受到了迫害,而且在没有直接证据的前提下,所有人便宜行事地把矛头指向了她──不单是黑子哲也,荒北靖友也不听她的解释,听起来就认定是她做了那样,金城真护与及川彻也没有反驳的意思!
于是一年级变得跟他们的前辈一样了。本来佐久间莉绪是打算在一年级好好来过的。不求成为班级中心,想的只是低调地读书与摸索未来。
上述全尽是烂事,且全部发生在一天之中!试问会有谁为此专程回到静冈?她的灵魂有装备脑袋吗?常识有正常地在运作吗?
荒北靖友前来索命的那副尊容,想必她终其一生也忘不掉了。荒北靖友怒不可遏,倘若他手中有一把枪,一定毫不犹豫地对着她扣下板机──想来,佐久间莉绪仍是心有余悸。而没有人愿意给她一个说明的机会,径自替她扣上莫须有的罪名,使她百口莫辩、跳进黄河也洗不清,也令佐久间莉绪感到……
「悲哀?心酸?挫折?……抑或是委屈?」
睡袋里头的佐久间莉绪自言自语道。「或者是全部的总和吧……」
然后佐久间莉绪忆起去年的楠郁弥。被抹黑与诬陷的楠郁弥,曾在她面前露出非常孤独而痛苦的神情──方才的她是不是也露出了同样的脸庞呢?
原来彼时的楠郁弥,尝到的是这种滋味啊。
「这就是『因果报应』吗?」
说完的一瞬间,佐久间莉绪起了满身的鸡皮疙瘩。「所谓的『现世报』……是真的存在的!?」
关于因果轮回,她从来都是嗤之以鼻。然而若她的猜测是真的话……
「莫非我就是因此……为了遭受报应而回来的?」
佐久间莉绪笑了出来,接着又再大笑数声──她觉得这一切荒谬又可笑!就和……对,如同她的人生一样!
「是吗……」
闭上双眼,佐久间莉绪忽然觉得很困。「以为人生都是由自己作主的……结果竟是被因果牵着鼻子走的吗?」
然后佐久间莉绪安静了、也入睡了。
隔天清晨,在一年级几乎仍处于沉睡之时,佐久间莉绪将睡袋收好,爬出了帐篷。
小木屋的长烟囱升起了袅袅的雾白炊烟。天还没完全亮,餐饮组就已经在料理众人的早餐了。
佐久间莉绪走去洗手台,然后巧遇了正拿着毛巾擦脸的罪木沙罗。
「貌似妳昨晚有来找我哪?小莉绪?但是时机太敏感了,就算妳找着了我,我也不能出来和妳幽会的……」
「不过正好,现下没有其他的人……所以妳要抱抱亲亲,或是做别的羞羞的事都……」
罪木沙罗陶醉地看着佐久间莉绪。
「停止妳低级趣味的垃圾话!」
「唉哟,讨厌啦。」
佐久间莉绪嫌恶地皱起眉头。「把楠郁弥推下山的真凶就是妳吧?借着嫁祸于我而掩盖罪行……哼!可真有妳的作风!」
「我听不懂妳在说什么?」
「不肯承认是吗……!」
举起双手,困扰样的罪木沙罗做出投降状。「是小莉绪妳误会了啦!栽赃给妳什么的百分之百不是事实唷……」
「是妳自己要第一个跑回那里的吧?谁也没叫妳这么做不是吗?只是就那么刚好──那个人是妳!一年前没拉下楠郁弥还狼狈地落荒而逃的妳!哈哈!很顺理成章吧?所以当然任谁都会觉得是小莉绪妳做的呀?」
「……妳说谎!」
「才没有呢?都是事实呀!嗯……叫什么来着?这就是现世报吧?」
然后罪木沙罗开心地笑了。「好──厉害!小莉绪,我还是第一次目睹现世报的显现呢!妳就是当年的楠郁弥呢!毫无二致!甚至还比她更惨!哈哈哈哈!」
笑到腰都挺不直,罪木沙罗断断续续地接着说:「妳……妳还堂而皇之地指认我就是凶手……噗哈哈哈哈!我是为什么要这么做啊!我和楠郁弥又无冤无仇!而且喜欢荒北的又不是我!」
「荒北靖友跟楠郁弥……是男女朋友?」
难怪他表现的那般义愤填膺!
「行了!」
罪木沙罗打直腰杆,拭去眼角的泪水。「可不能再说下去了……就算莉绪妳是特别的,我也得管好自己的嘴呀。」
「妳接着还想做什么!?」
在嘴唇面前比了个叉叉,罪木沙罗摇了摇头。
「可恶──」
「啊!不过我倒是可以告诉妳……」
罪木沙罗兴奋地拍了拍手。
「这次或许真的可以成功毁灭楠郁弥唷?如何?小莉绪会很高兴的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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