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先由于活动组极富精心与巧思的气氛营造,白河蜜柑几乎完全融入了露营的主题包装,也一如往常地展现了斗志与进取心。她是八号火箭的其中一员,使命是与队员们通力合作,将一道又一道的难关逐一破解,得到傲视群伦的佳绩,在最终仪式中拿下荣誉与奖品。
然而楠郁弥的噩耗令白河蜜柑彷佛大梦初醒,她再也无法一心沉浸于虚拟的现实里,一颗心连同专注力都被揪起,悬在昨晚那让人感到不适的救护车警示音,以及金城真护给予全体的报告与叮咛。
金城真护说,楠郁弥摔下山崖,并被送入了医院,故要所有人结伴同行,不要再有类似于此的乐极生悲。最初,白河蜜柑只是震惊与担忧,不过随着思绪的扩张与深入,她便越发地感到不对劲――因为金城真护只传达了楠郁弥受伤的讯息,却没有提及成因……倘若楠郁弥是自己不慎才如此,一般来说一定会挑明,可是金城真护不只没讲,还特别提醒他们要「团体行动」……
这不是很奇怪吗?难不成这桩事故不是意外,而是人为造成的?
白河蜜柑心头一凉。
是谁?又为什么要对楠郁弥这么做呢?
白河蜜柑可以肯定──楠郁弥就算是犯了什么错,也绝不会是遭受如此惩罚的滔天大罪!这是会致人于死的的报仇手段啊!需要多么强大的恨意与恶念呀!?
于是白河蜜柑将矛头对准全部的二年级。可是除了自己的队长岩泉一,说过若干句话的荒北靖友,称得上是认识的罪木沙罗,和比较活跃的总召跟活动组外,还有近五十位她不晓得姓啥名谁。正当白河蜜柑为分析对象过少而心烦意乱时──因为,她真的很想赶快搞清楚发生了什么事──她听到了身后一年级的交谈。那时的她坐在餐桌前,因彻夜难眠而频频打呵欠,双手则拿着由于食欲不振、只咬了三口的培根沙拉蛋吐司。(想到原来应该是由楠郁弥料理的,她就更提不起劲去吃了)
「吶,妳听说了吗?楠前辈之所以坠崖的理由。」
「……不是她自己踩空掉下去的吗?」
「才没有这么单纯呢!刚才我去向队长打听了!楠前辈是被挟怨报复的!」
挟怨报复?白河蜜柑立刻停止呼吸,竖起双耳。
「真……真的吗?啊!是不是和昨天荒北前辈动粗有关哪?他跑进了一年级的帐篷区,好像是冲着那叫什么来着的……一个文学部的女生……」
「佐久间莉绪。」
白河蜜柑顿时双眼圆睁──这人不是和自己同一火箭吗!
「对!就是这个名字!」
「这个佐久间可过分了!她其实是复学生,年纪和二年级一样大,去年排挤楠前辈不成,丑事被摊在阳光下便休学了……妳知道她曾经对楠前辈做过多过分的事吗?」
「什么?感觉好可怕。」
「不只是设计楠前辈,让她被众人孤立,差点拿不到学分……甚至还唆使黑道强占楠前辈……虽然最后没事,不过佐久间实在是心狠手辣啊!」
「天呀!她为什么还要回学校……」
「那还用说吗?当然是对过去的事心有不甘,回来找楠前辈算账的!所以一逮到机会,她就把楠前辈推下山了呀!」
「好恐怖!真亏她能痛下杀手!」
「要不是楠前辈命大,捡回了一条命,不然就真要给佐久间得逞了!」
背脊一阵恶寒,白河蜜柑本来即纷乱如麻的心更是变得躁动不安――她的猜想并没有错!楠郁弥真是被人加害的!然而她没料到凶手不仅是一年级的,竟然还是同队的佐久间莉绪!
而且岂止是昨夜的行凶,距今一年以前,佐久间莉绪就已经狠狠地糟蹋过楠郁弥一番了!
好一个生性暴虐,令人发指的恶女――佐久间莉绪!
白河蜜柑倏地从餐桌起身,因其猛烈的力道,椅子翻倒了在其脚边。接着白河蜜柑跨出大步,穿越半间餐厅,停在了佐久间莉绪面前。
「……为什么妳能吃得这么心安理得啊?」
余光瞄了瞄白河蜜柑,佐久间莉绪若无其事地继续吃着三明治。
「我是不晓得妳和楠前辈有什么过节……」
「既然如此,就给我闭嘴──可别指望我去回应妳那半吊子的推测!」
见着佐久间莉绪没有丝毫悔意,还居高临下的态度……白河蜜柑简直要气哭了。
「非得要楠前辈死了才满意是吗!」
激动叫喊的白河蜜柑吸引了全餐厅人的注意。
「……如果楠前辈有什么不测,我是绝对、绝对不会原谅妳的!」
狠瞪了浑身颤抖的白河蜜柑一眼,佐久间莉绪答道:
「给我听好了!昨晚那件事,跟我一点关系都没有!」
「去年的妳不也是这般狡辩的吗?」
人群中冷不防地传来了这么一句话。佐久间莉绪一听,立马转过身子。
「……谁!?」
「不准躲着!堂堂正正地站出来!」
没有人动作。
几秒钟过去后,「杀人犯」三个字忽然冒了出来。尽管开始是十分细微的,不过没多久便犹如大阵仗的示威抗议,众人异口同声、默契绝佳地重复念诵起了「杀人犯」。
「杀人犯、杀人犯、杀人犯、杀人犯……」
没有终止的趋势,音量随着一定的段落渐次增强,然后响彻了餐厅的每一寸空间。
脸色黯沉的佐久间莉绪站直了身。
「不是我!」
「推楠郁弥的那个人……真的、真的不是我!要怎么样你们才会相信!?」
然后「杀人犯」的合声停下了,取而代之,怒骂声此起彼落地响起了:
「我们不会相信妳的!不会再上妳的当了!」
「在妳把楠同学逼上绝路的时候,可曾将她的哭泣与求助听进耳里!?」
「没有人愿意和杀人犯在同一间教室上课――从大家的视线之内消失吧!我们不欢迎妳!」
这时,佐久间莉绪往前蹎了一下。
然后佐久间莉绪举起右手,摸往自己的后脑勺。移至眼底后,她看到了沾在手指的黏稠状白色物体。
那是早餐之一的优格。不知是谁把优格扔到她的头上了。
「杀人凶手!我们这就来为楠同学讨回公道!」
「永远别再来学校了!令人作呕、厚颜无耻的蛇蝎女!」
「开学以后马上办理退学吧……滚得越远越好!不会有人同情妳的!」
伴随源源不断的抨击与驱赶,各种莫名其妙的东西也有如雪花一般、落在佐久间莉绪的四肢与躯干――啃过的苹果核、饮料盒、马铃薯泥,甚至还有人向她泼洒鲜奶……
佐久间莉绪伫立于人墙的中心,无处可去的她环抱着自己,安静地承受着四面八方的奚落与攻击。她的发丝与衣物全湿透了,身体与脚下都有不成形的食物与垃圾,凌乱不堪,而且污浊肮脏。
「……这样你们就能听我说话了是吗?」
咬紧牙关,佐久间莉绪低下头、放声叫喊:「那么不要停!直到你们每一个人都感到心满意足之前都不要停──继续扔啊?继续骂啊?尽情地动手、发泄呀!我不许你们停手……」
一只木椅飞向佐久间莉绪,佐久间莉绪因而应声倒地。
瘫软于地的佐久间莉绪缓缓地爬起身子,半边的脸颊与双唇已经红透,并流下鲜红的血滴。
接着又有什么东西掉在了佐久间莉绪的附近。白河蜜柑瞇眼一瞧──是把反射着冷光、切菜时使用的刀子。
「想要求得原谅是吗?那就请妳展现诚意、向楠同学以死谢罪吧!」
「等──」
白河蜜柑冲上前去。然而在来得及触碰刀身以前,佐久间莉绪已经握住刀柄……
然后对准自己的胸口,毫不犹豫。
「假如这就是你们所期望的──」
在刀尖就要刺入佐久间莉绪的心窝、千钧一发之际──金城真护利落地现身,并且眼捷手快地拍掉了佐久间莉绪手中的刀。
「别做傻事!」
双手仍悬在半空中,佐久间莉绪略为吃惊,惊魂未定。
「适可而止吧!各位!」
两腿膝盖都跪在生食的残渣上头,已然震怒的金城真护厉声斥道:「就算是为了楠同学!她也绝对不会乐见这种局面──再说了,根本没有任何迹象和证据可以指明,佐久间同学就是你们心里认定的那个人啊!」
威仪轩昂且刚正不阿,金城真护将周围众人毫无阙漏地扫视了一遍。而在场之人要不是闪避眼神,就是不发一言。
金城真护接着轻轻地拉起佐久间莉绪,牵着她的手腕,一步步地把她带向了餐厅门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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