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1章 Chapter34

    松方凉香与春名柚奈离去后,坐在病床上的郁弥动也不动,彷若失了神。

    尽管春名柚奈把荒北靖友的名字说错了──估计是受到床头柜摆放的《JOJO的奇妙冒险》所影响,作者名为荒木飞吕彦──不过,最肝心的事实却为她所一语道破!诚如其言,从去年十二月郁弥向荒北靖友告白,圣诞节开始交往……这段期间,荒北靖友的确从未明确表达「对她的喜欢」。

    考虑到荒北靖友是个傲娇,郁弥并不认为这是个严重的问题。连被称赞都不能自然地道谢,「我喜欢妳」这四个字恐怕使荒北靖友当场去世,可是……

    「如果实际上……靖友真的不喜欢我……」

    飘忽不定的语调,郁弥毫无自觉地自言自语着。「或是没那么喜欢我,那……」

    一瞬间烟消云散了,对荒北靖友忽然提出分手,以及对讯息置之不理的愤怒。

    然后郁弥记起了片仓瑠可说过的那些话「请荒北前辈耐心地等待瑠可──瑠可一考上,我们就可以正大光明地交往了!」、「是楠姐姐和荒北前辈告白的,对吧!」、「楠姐姐怎么可以趁着瑠可还在读高中,就介入了瑠可和荒北前辈之间?」……

    就连大一暑假时,新开隼人都如此说过:「我和寿一都觉得靖友迟早会和片仓在一起呢!因为她真的追得好勤哪。」

    「那不就和瑠可说的一样,是我……」

    巨大的怀疑与不确定感的剧烈冲击,令郁弥感到一阵晕眩。然后郁弥一边扶着还在摇晃的头部,一边取下充电中的手机,拨出几通电话。

    晚间,郁弥的家人通通来到了港区中央医院。院长楠大智向郁弥详细说明日后该如何照顾将要复元的腿脚、乃至于全身健康,楠崇史在一旁专心听着,手中的纸笔是要给郁弥带回静冈的叮咛。至于楠佳乃与楠皓人正在为郁弥打点行李,楠皓人不时看向郁弥的脸庞。对上眼的时候,郁弥知道楠皓人已经察觉了她的心不在焉。

    以即将迎接周末为借口,郁弥下定决心将复学的日子提前到明天星期四。郁弥不愿意再等待,如果可以,她甚至还想跟楠崇史借直升机,今晚就飞回静冈。能早一秒都好,郁弥想从荒北靖友的口中问出真相,否则她将饱受猜疑之煎熬,寝食难安,也无法心平气和地对待周遭的人们。

    楠大智早先就表示郁弥的康复情形良好,所以同意让郁弥提早出院。楠崇史虽不赞成,倒也没有特别反对,大概是因为郁弥表示「不快点回学校补进度的话,期末评量会受到很大的影响」吧。而楠佳乃非常不舍,往郁弥的行李箱塞了很多衣服、日用品与保健营养品。

    「要好好照顾自己。」

    「有任何问题,第一时间要打回家里哦!」

    「嗯,谢谢爸爸、妈妈。」

    双亲回去之前,郁弥使劲地抱住了他们──对于如此仓促的离别,郁弥感到很抱歉。尤其是父亲楠崇史……虽说早点开始准备功课的考虑也是有的,但真正的理由毕竟不是这个,郁弥觉得背叛了相信自己的父亲。

    楠皓人则是和郁弥说了悄悄话。

    「妳是为了和他做出了断,对吧?」

    轻轻地颔首,郁弥哽咽。「对不起……」

    摸了摸郁弥的头,楠皓人笑着回应:「该道歉的是那个姓荒北的。他敢再让郁弥更伤心……哥哥可是不会给他好过的。」

    「哥哥会做什么?」

    「动用楠家所有的关系,让他一生买不到百事和炸鸡之类的?嗯……或许也要拜托赤司家帮忙呢。」

    郁弥破涕为笑。「这真的会让靖友生不如死的。」

    接下来的一整个晚上,纵然身心俱疲,郁弥仍陷入漫长的失眠。瞪着天花板、瞪着墙壁,辗转于被窝之间,郁弥回忆起了上个冬天──向荒北靖友告白后的几个夜晚,由于迟迟没有收到答复,她也是像如今这般难以入睡。

    「一样,完全一样……问他要不要交往,拖了好几天才回应……问他为什么分手,也是给我装死不理……」

    昼夜交替,太阳探出头的清晨之际,郁弥从这张睡了一个多月的床铺坐起,然后铺平床单,并将棉被迭成四方形。

    「倘如真有前世今生……荒北靖友呀,我上辈子到底是多对不起你,今世你要这样玩我……」

    拿来拐杖,郁弥一跛一跛地步出病房,在空无一人的医院走廊缓缓移动。

    「但即便如此,我还是喜欢你……唉!」

    打住脚后,郁弥轻轻转开眼前的门把。在管家云田于约定的时间抵达之前,郁弥想先向山崎宗介道声再见。

    「宗介大哥。」

    趴在床边,郁弥凝视着山崎宗介随呼吸而起伏的睡脸。由于定期施打点滴与营养剂,山崎宗介的脸色算是不错,然而因为长时间没有运动与正规饮食,山崎宗介的身形消瘦了些,胸膛变得比较平了,不那么厚实。

    一霎那跑过千头万绪,郁弥伸出一只手,紧紧握住山崎宗介的手掌。

    「我要回静冈了。如同我说过的──如果宗介大哥的梦境是美丽的,沉醉下去倒也不是坏事。」

    「毕竟现实总是不尽人意……不过,早一步回到静冈的我,还是会继续期盼着宗介大哥的归来。」

    然后郁弥撑起身子,拄回拐杖,往房门前进。走没几步,郁弥觉得听到了什么声音,她不确定是从哪里发出的──而才要回首,便有一道响亮的金属声响划过她的耳际。

    「咦……」

    正在晃动的除了落在地板的钢制水杯,还有悬在床缘的山崎宗介的手臂。

    然后郁弥看到了,在山崎宗介半睁的眼皮底下,一对祖母绿色的双瞳正闪烁着湿润的水光。

    **

    山崎宗介苏醒了,在郁弥即将离开港区中央医院的当下。紧接着不顾行动不便的右脚,郁弥一个箭步跨向山崎宗介──凑近山崎宗介的脸庞后,两人注视着彼此,过于激动的郁弥一句话也说不出来,直到山崎宗介吐出气息微弱的「郁弥」……

    眼眶掉落数颗泪珠,心窝发热的郁弥立即连系院方,要不了多久,楠大智便偕同几位护士来到山崎宗介的病房。

    楠大智马上以听诊器为山崎宗介简单诊断。郁弥见山崎宗介的意识与记忆都很清晰的样子,对于楠大智的几个基本问题──如「你叫什么名字?」、「生日是什么时候?」、「居住地址是?」,山崎宗介都能很快答上来,没有障碍。

    就是音量比较微小,嗓子也干干哑哑的。于是郁弥捡起钢制水杯,装满清水,放置于床头柜。

    一个钟头后,山崎宗介的双亲赶来了病房。山崎宗介的母亲才看到神智清醒的儿子,便双腿一软,跪倒在地。父亲则是已经老泪纵横,不断地向楠大智与郁弥弯腰道谢。

    「郁弥……」

    吃力地将上半身从棉被抽出,山崎宗介的背倚着床头的木板。

    「宗介大哥!」

    「真是……该说好久不见了吗?」

    这下郁弥再也没忍住,扑向山崎宗介的胸口,在山崎宗介的怀里嚎啕大哭。

    「宗介大哥!我好想你!你终于回来了……我有好多话、好多事想和你说──呜哇啊啊啊啊啊啊!」

    拍了拍郁弥的脑袋瓜,山崎宗介露出笑容。「还说呢……叫我多睡一点的人,不就是妳吗?」

    「咦?宗介大哥听到了?」

    「当然了,妳还讲了不只一回,不是吗?」

    山崎宗介接着答道:郁弥第一次说「倘若是幸福的梦,继续睡着也没关系的」的时候,山崎宗介只是很疑惑何以正在拔毛豆的郁弥会突然迸出这些话。根据山崎宗介的描述,他并不知道自己处于沉睡状态──过去的每一天,他依然规律地于串贵族工作着,待宫荣吉、青峰大辉与桃井五月都还在店里做兼职。郁弥也还是住在二楼的房客,早上和打烊前都会下来帮忙杂活。

    「我完全没有察觉到那不是真正的现实,真实到就像是在平行时空。」

    「那宗介大哥是怎么……」

    就在这时,山崎宗介被安排进行更为精密的身体健康检查,就有两名医护人员连同病床将山崎宗介推出门了。

    而管家云田也准时于早上八点整出现在郁弥的单人病房。接到电话的郁弥不得不迅速赶回,于是匆忙地与山崎宗介的父母打过招呼后,郁弥连同云田搬运的两个大行李箱和数只行李袋,上了自家的大型休旅车,往静冈县出发。

    两个钟头半经过,郁弥被安稳地送至洋南大学后门的租屋处。而站在套房玄关环视室内空间的云田,最初的表情是诧异的,紧接着便显得失落又痛心。

    「小姐……云田真是有所不知!原来您在静冈县,过得是这么刻苦耐劳的生活!」

    「咦……太夸张了啦!地方是小了些,但住起来并没有不舒适,扫起来也比较方便!」

    接下来的郁弥费了好大的劲才送走云田,因云田说什么都想留下来替郁弥打扫。郁弥不想耽误与黑子哲也、真田茜等人的午后会面,在将行李大致整理一番过后,便迅速出门打点午饭。

    「对了,云田交待我一定要刷存折。」

    路过银行时,郁弥想起云田的嘱咐。然后郁弥惊讶地发现户头多了一笔数目──金额高达五百万円,是昨天才汇进来的。

    「来自爸爸的账户!难怪爸爸要我先别打工,好好休养……」

    提款机前的郁弥流下泪水。「呜……」

    而约莫是泪液使视线变得朦胧,跨出银行的玻璃自动门时,郁弥撞上一位迎面而来的路人,整个人连同拐杖应声倒地。

    「哇……!」

    「您没事吧?!」

    那是不属于静冈县的特殊腔调,但对郁弥来说是耳熟能详的。躺卧于路面的郁弥马上抬起头──拥有淡栗色短发的女孩正一脸担忧,蹲跪在地的她手里握着郁弥的两把拐杖。

    「……藤、藤堂同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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