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3章 Chapter7

    点亮了台灯,郁弥凝视着摊开于桌面的笔记本。直到九月底的开学日之前,日程可以说是通通满了。除了本来就敲定的邀稿、节目及访谈,还有以艺人身分接获的第一件新工作――为一线精品CHANEL拍摄宣传照及出席时尚活动。借着CHANEL的奢侈调性与其在业界的领头羊地位,不仅呼应郁弥现有的形象,同时更像是被认证般地得到强化──谈起这桩案子的藤冈航平眉飞色舞、手舞足蹈,在藤冈航平底下做事一年多,郁弥还是头次见藤冈航平如此乐不可支。

    至于郁弥自己,比起欣喜,感到更多的是庆幸──与ST☆RISH的相遇,有效地镇定了她焦灼而混乱的思绪──如今的她总算又能无压力地迎接往后的演艺人生了。在演艺圈这方面,郁弥更重视的是过程,而非结果。所以比起扶摇直上还是大红大紫,一颗平常心才是她真正想要的。

    因此能有人对她说:「请妳做自己」──郁弥是真心喜悦。

    并非空口说白话,爱岛赛西尔是以身力行的。贵为一国之长王子,爱岛赛西尔没有承接王位(虽然郁弥不确定以后会否)却是来到了日本加入偶像团体──「唱歌很快乐,想藉此带给人们更多的幸福」,爱岛赛西尔选择了能激发自己热情的道途。而作为歌手的爱岛赛西尔,确实是熠熠生辉的,也在演艺圈取得了一流表演者的地位。

    「爱岛先生出生在皇家,身负的期望肯定更加重大,两相比较,我也不过就是家里有点钱……再说也不是我的钱。」

    郁弥喃喃自语道。

    「显得我的烦恼小题大作了。好!我会加油!也会坚信──我将走出的自己的一条路!」

    此时郁弥也想起了一十木音也的话。一十木音也同样是ST☆RISH的团员,一头红色短发带有温暖的橙调,表情与性格都予人开朗直率的印象。

    「就如ST☆RISH每个人都有自己的代表色,我相信假以时日,楠小姐也能拥有独一无二的个人色彩。哪怕是经纪公司塑造的人设包装,也会因楠小姐的诠释而有崭新且无可替代的风貌的!」

    不知为何,郁弥能在一十木音也身上找到亲近感。她总觉得一十木音也和自己有着某种共通点。

    而针对脚本,遵循黄濑凉太的建议,郁弥直接找藤冈航平沟通了──郁弥表示无法以不是自己的样子与世界互动,藤冈航平的回应是全然的理解和尊重。

    「我当然也不希望郁弥掩饰真实的自己啊!因为坦率是郁弥的优点,同时也是极佳的卖点──放心啦,往后的重大安排和决定,我会取得郁弥的同意。如果郁弥有什么意见,也一定要来跟我讨论哦!」

    藤冈航平接着摸了摸郁弥的头。「我没有结婚也没有孩子,但我是将郁弥看作自己的女儿的。我不会让妳不开心,再说崇史……他可不好惹啊。」

    回想藤冈航平疼惜中参杂着敬畏的眼神,郁弥自个儿发出了疑问:「爸爸有这么可怕吗?」

    郁弥的脑海浮现了那个晚上──被扛在楠崇史肩上的她拼命挣扎,然而依旧被扔进了飞往东京的直升机舱中。

    「嗯,好,我懂了。」

    「郁弥──」

    房门外传来楠皓人的呼喊。「我要出门了!应该过了明天中午才会回来!早餐就不用帮我准备了哦!」

    还来不及回话,郁弥紧接着便听见大门阖起、开关上锁的声响。自从恢复单身,楠皓人的生活即重现去年暑假前半部分的模式,白天和朋友到处玩耍、消费,太阳下山后再流连于各间酒吧或是夜店。

    虽然住在同个屋檐底下,不过由于郁弥也是工作满档,兄妹俩现在并不是太常见到彼此。

    「啊,对了!明天要去探望凉香。不晓得我想说的,她能不能接受……」

    「凭我对凉香的了解,大概是很困难吧……唉!」

    **

    赤司宅邸演奏会当天,楠伊万里对松方凉香言行的见解是鞭辟入里,从某种角度来说也是足称尖锐──因此郁弥没有原封不动地如实转述,当然也没有提到楠伊万里的名字──郁弥用自己的方式润饰了楠伊万里的说法(前提自然是郁弥打从心底认同)并佐以自己的经验和历程,鼓励松方凉香调整思考和心态……

    郁弥告诉松方凉香,她不是命运或是谁的受害者。她完全拥有自己的人生,也是自身生命的唯一掌舵者,只要她愿意下定决心,她必然可以再次站起、生活焕然一新──

    「就算没有哥哥的陪伴。」

    「蛤?」

    松方凉香的脸色大变。与至此之前的面无表情起了巨大落差。

    「妳知道自己在说什么吗……?」

    松方凉香感到不可置信──从结为好友开始,她对郁弥便是毫无保留、掏心掏肺。甚至在很多时候,她待郁弥的好是凌驾于自己……但亲情与友情必须放在同个天秤衡量之际,郁弥却选择全然偏袒自己的兄长──明明错误的根源的是楠皓人,明明郁弥明白她的需求及渴望。

    「我很难过……」

    眼角有泪光的同时咬牙切齿,松方凉香悲愤地瞪视着郁弥。「即便妳不能感受我的痛,即便是血浓于水……妳也还是太过分了……」

    「不,凉香,我不是在偏心哥哥,而是……」

    「你们一整个楠家都自私至极!」

    「整个楠家?呃……从头到尾和我爸妈、大伯都没有关系的吧?」

    听而不闻,松方凉香颤抖着摀住胸口。「仗着是我的深爱、仗着是我为数不多的朋友,仗着还称得上是我的亲人的父亲……已经在外面另组家庭……我已无依无靠……就这样任意糟蹋我……」

    「我恨你们!」

    趴倒于被褥,松方凉香痛哭失声。「我不想再见到任何一个楠家的人……包括妳……楠郁弥!出去!快给我出去!」

    「欸?可是……」

    松方凉香尖叫道:「我说的话妳没听到吗……走开!别再来找我!这破医院我会离开!我不希罕你们的施舍和怜悯──」

    于是在松方凉香坚决而激烈的驱赶下,郁弥赶紧走出病房。知道松方凉香正在气头上,加上松方凉香有心理疾病,郁弥不会把松方凉香的话语往心里去(某个程度上,郁弥也预料到了松方凉香会有这般反应)不过她就要如此顺水推舟地告别了吗?凭她对松方凉香的了解,松方凉香不会希望她真的走掉的。

    可是留下的她又还能做些什么?诚心想帮助松方凉香的她给予了自认最为实际的建议,却遭到了松方凉香的抗拒和误解──松方凉香认定她就是私心袒护楠皓人,故劝说自己别再依赖楠皓人──难道顺着松方凉香的心意,说些空泛而虚假的敷衍话才是正解吗?不,这未免也太奇怪了吧。

    或许松方凉香不是不懂她所想表达的,只是一旦松方凉香承认了她的意见可能是正确的,便意味着若是不放下对楠皓人的执着,或是重新审视自己的信念──松方凉香就只能继续停留于原地。即使现状使人痛苦难耐,与过去和习以为常的自己仍不是容易的。再者假设就如同楠伊万里所言「总有一天,松方小姐一定能靠自己体会到的」那么她也就不必非得掐着这个时点……

    否则也只会落得两败俱伤。唉,方才的松方凉香是失去了理智,不过在松方凉香控诉「你们一整个楠家都自私至极!」时,郁弥多少还是感觉受伤和被冒犯。

    背过身,抬起沉沉的脚步,郁弥往长廊的另一端走去。

    接着在郁弥正要按下电梯下楼键的那一刻,肩膀给人小力拍了一下。

    「咦!?」

    「哈啰,郁弥。」

    不是郁弥以为的松方凉香──那一剎那,郁弥真的想过是松方凉香追了过来……

    是许久未有碰面的黄濑英梨沙。

    黄濑英梨沙不好意思地笑了笑,貌似也明了自己身在此处的不合理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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