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4章 Chapter8

    在当空骄阳的底下，黄濑英梨沙披肩的长直金发熠熠生辉，不仅是目不转睛的郁弥，连经过的人们都忍不住多看几眼──郁弥与黄濑英梨沙正在港区中央医院的中庭花园，头戴渔夫帽及口罩的郁弥坐在长板凳上头，黄濑英梨沙则安静地注视着大理花盛开的斑斓花圃。

    黄濑英梨沙总是将长发扎起，让金色的马尾自然地摇曳。黄濑英梨沙的装束大多轻松简便，棉质衬衫或圆领T、合身的丹宁裤和高筒布鞋，以及最常挂在肩上的硬质帆布袋──虽然是如此朴素的单品组合，然而因黄濑英梨沙一米七五的身高与秾纤合度的身板，黄濑英梨沙并不会不起眼，反而有如休闲服饰品牌型录的模特儿一般好看。

    「英梨沙已经站着约莫十分钟了，要不要坐下来呢？」

    问话的同时，郁弥的人也朝板凳尾端移近了些，替黄濑英梨沙挪出了点空间。

    「谢谢郁弥……」

    回过头，黄濑英梨沙微笑道。然后黄濑英梨沙在郁弥的身旁坐下。「唉，我脑子很混乱……」

    「果然和凉香是有关系的吗？」

    「嗯……」

    「这么说来，英梨沙和哥哥就是──」

    「呃，郁弥，我得先声明，妳哥哥……楠同学和我依然是普通朋友的交情，这点从认识楠同学之后就没有改变。因为选到了同样的课，楠同学和我变得较为熟悉，但是楠同学对我并没有其他感情──我可以向妳保证。虽然松方小姐固执地认为是我介入了她和楠同学之间，不过那完全是无的放矢……」

    「我也有跟楠同学确认过了，他和松方小姐之所以会分手，不是因为第三者，而是个性与价值观不合。」

    「既然如此……」

    「可是当我听说松方小姐的精神状况……她不是用肉身干扰楠同学的驾驶导致车祸、甚至打算用割腕挽留楠同学吗？我又觉得自己好像不是全然没有责任……」

    「尤其是真理亚结了婚之后。」

    「真理亚？啊，是英梨沙之前提过的，黄濑家的大姐吗？」

    黄濑英梨沙点点头。随即神情显得有些困惑。

    「黄濑家的大姐……结婚……」

    然后郁弥想起楠皓人曾经同她说过的「松方先生接下来是要和新婚妻子去度蜜月！」

    「欸？莫非──真理亚小姐就是凉香的新妈妈！？」

    「可以这么说……吧。」

    黄濑英梨沙叹了口气。「真理亚由于工作忙碌，加上很早就从家里独立……全家都是在她跟松方先生订婚后，才以被告知的形式知道的。之前就听楠同学提过松方小姐的父亲经营的是律师事务所，一问之下，果不其然──」

    「就算法律界的圈子算不上很大……」

    身体一软，黄濑英梨沙无力的倒向板凳的扶手。「这也未免太巧合了吧？真理亚怎么恰好就在松方先生底下工作，两人还发展成夫妻……」

    纵令大姐的择偶对象与自己无关，楠皓人和松方凉香的感情破裂、黄濑英梨沙也毫无承担责任的必要，不过黄濑英梨沙就是觉得对松方凉香有所亏欠。而这般感受，在辗转听来松方凉香的健康状况后，更是有增无减。

    「我很莫名其妙对吧，明明就不是我的错啊……」

    「不！我可以体会！哥哥如果在外面做了什么不体面的事，我也会连带地感到不好意思！」

    黄濑英梨沙牵起嘴角。貌似是感到安慰的微笑。「呵呵呵……楠同学这个人啊！说实话，我对他的第一印象是不怎地，就是消费无度、游手好闲的纨裤子弟吧！不过在实际接触过他后……虽然基本的认知还是差不多啦，但我也发觉，楠同学并没有我所认为的那么差劲。」

    楠皓人最为人所知的就是他的头脑。楠皓人的脑袋真的非常好，不管是楠皓人已经上过的、还是两人同时修习的课程，黄濑英梨沙多次请教于楠皓人，每回都有很多的收获。而且楠皓人不会轻视不如自己的人，总是很有耐心且尽可能地以对方能够理解的方式分享或教学。而平素的楠皓人就是随和好相处的，很少和人有矛盾或是起冲突。除此之外，楠皓人也极为慷慨大方，时常请人吃饭，也乐于提供自己的住处、跑车或游艇供朋友聚会玩乐。

    「楠同学朋友会多，一点都不奇怪。我也可以理解松方小姐无法放下楠同学的理由……因为连我都……」

    黄濑英梨沙懊恼地咬紧了牙。「我……我无法对自己说谎！是！我也不知不觉对楠同学有了好感！」

    「啊──」

    双手使力地弄乱浏海，黄濑英梨沙举直手臂、望天叫道：「可恶、可恶！为什么我会喜欢上那根豆芽菜嘛！就算他的个性很好！就算他比我还高！就算他长得很帅！」

    「豆芽菜……噗。」

    黄濑英梨沙紧接着看向郁弥，眼神充斥着困扰及烦躁。「郁弥！妳不会觉得我喜欢上妳哥哥……很恶心吗！我！黄濑英梨沙！喜欢上了妳的哥哥，楠皓人！」

    郁弥愣了一下，然后不由得正经起来。「不会啊。嗯，是有点意外啦，但不会恶心的。」

    「是，是吗？不愧是郁弥，胸襟宽阔、心地善良的小天使──」

    「不，因为英梨沙是很优秀的好女生……」

    「那先这样！」

    倏地站起身，黄濑英梨沙向郁弥挥挥手。「抱歉打扰妳这么久！我先走了！」

    说时迟那时快，黄濑英梨沙已经背起帆布包，快步前往中庭花园的出入口。而低头走路的黄濑英梨沙约莫是太过焦急了，一没留意，肩膀与迎面而来的过路人发生碰撞，力道不轻，路人因而往旁跌了个踉跄。

    「非常对不起！」

    大声道歉及行一鞠躬后，黄濑英梨沙猛然转身、纵身跑入了病栋。

    「咦？伊万里！」

    方才与黄濑英梨沙擦肩而过的正是楠伊万里──楠伊万里身着大朵印花的长洋装，搭配更显身型高挑的高跟凉鞋，指尖拎的则是LV的小圆饼包。

    「郁弥！刚刚那位女士……是妳的朋友吗？妳们是不是才在聊天？」

    手比黄濑英梨沙离去的方向，楠伊万里的嗓音颤抖着。

    「嗯，是的……」

    翩然移至郁弥的身前，楠伊万里接着踏稳了略为摇晃的脚步。然后瞪大双眼的楠伊万里伸出十指，激动而沉重地按住了郁弥的手臂。

    「请告诉我她的名字……快点！」

    **

    郁弥觉得自己理应是惊讶的──毕竟黄濑英梨沙坦白了对楠皓人抱有好感──然而当下的黄濑英梨沙全然沉浸于自身纠结，而且离去得极为仓促，加之又有毫无预警现身的楠伊万里追问其身分（随后楠伊万里十万火急地追了过去）从头到尾，郁弥感觉自己存在的作用就是触发事件，好像这大千世界被设置的一个NPC……让黄濑英梨沙坦白、楠伊万里注意到并获得信息后，任务旋即结束。而黄濑英梨沙与楠伊万里的到访及告别，似乎不对此处的空间及时间产生任何质变，中庭小花园的阳光与风声照旧，所有的人们、包括自己也仍于原点驻足……

    郁弥想起自己曾看过一篇「科学家发现宇宙是计算机程序的证据」的文章。尽管里头列举的「证据」郁弥不是很能明白，不过似乎多少也能理解科学家们的发想和着眼点了──如果触目所及乃至人的一生皆为虚拟的话？郁弥觉得大脑受到撼动，紧接着是意识下沉的失落，而同时又有解脱似的放松……多重甚至是矛盾的情绪席卷与交织，于是郁弥也就不认为黄濑英梨沙的感□□有多不可思议了。

    从港区中央医院到楠皓人的大厦门前，有一班直达的市区巴士。郁弥在不过半个钟头内到了家。感到疲惫的郁弥接着在客厅沙发午睡了一会儿。

    郁弥醒来时，楠皓人已经在家。兄妹俩最近一次对话是昨晚，楠皓人在扔下一句「我要出门了……早餐就不用帮我准备了哦！」便不知所踪。楠皓人可说是非常爱玩了，三天两头就在外头过夜──

    「这么漂亮又宽敞的一间房子，对哥哥来说就像旅馆似的。」

    维持着躺卧的姿态，郁弥发出感叹。此时楠皓人在郁弥的旁边，正在整理从外头带回的一大堆印有logo的纸袋。

    「妳醒啦？」

    楠皓人转过身来，朝着郁弥精神地笑了。

    「本来就是啊，我真正的家在代官山嘛！一家四人共同生活过的那个地方。」

    「既然如此，哥哥为何还要搬出来呢？」

    「我需要私人空间啊！在静冈住了一年，郁弥应该懂我想说的吧？」

    「嗯……嗯。」

    郁弥无法否认。「话说，哥哥现在和英梨沙是不是很好的朋友了？」

    手边的动作继续着，不过楠皓人沉默了几秒钟。

    「哥哥？」

    「不是。」

    喉音深刻了些，楠皓人原先开朗的声音变得钝钝的。「我和黄濑……连朋友都称不上。」

    察觉到楠皓人的不对劲，郁弥立刻爬起身来。

    「可是哥哥不是还和英梨沙一起探望过我的吗？」

    「那是学期初。认识还不久时，我和黄濑处得算是不错，不过到了……大概是六月底，我就被黄濑疏远了。」

    「为什么？！」

    「不知道，我没有去问过。黄濑会这样对郁弥吗？」

    「不会……」

    我们今天甚至还见过面呢！这句话，郁弥说不出口。

    「那我果然是被讨厌了吧。」

    「不……」

    不可能！郁弥很想大声这么说。「是不是有什么误会呢？哥哥要不要和英梨沙谈一谈？」

    「算了啦，她表现得那般明显……我无意去打扰她。就是头一次给朋友这么对待，我心情低落了好一阵子。」

    「尊重她的决定吧！」

    语落，楠皓人原本收在桌面下的手臂往郁弥打直。此刻郁弥的鼻尖前方，是一只枣红色、边缘有烫金蕾丝印花的精美小方盒。

    「这是？」

    郁弥接了下来，盒子正上方的中央是饱满而清晰的七个英文字「Cartier」。

    「明天就要去Chanel拍照了吧？这是哥哥送郁弥的出道贺礼──恭喜郁弥正式出道！同时提前祝贺郁弥将再度刷新国民美少女的高度及认知！」

    一扫（自以为）被黄濑英梨沙讨厌的阴霾，楠皓人的笑靥灿烂、排列整齐的牙齿奇异地闪烁着白光。

    「不只哥哥，全家人都很期待郁弥的时尚大片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