广陵王沉声喊道:“管家。”
管家急忙走上前, “是。”
广陵王看了眼旁边忐忑不安的王夫人, 淡淡的吩咐:“去搜夫人的院子。”
王夫人脸色微变,不敢置信地说:“王爷, 您怀疑妾身?”
广陵王置若罔闻,瞪了眼呆站着的管家,叱道:“还不快去!”
王夫人眼里委屈,忍不住掩面抽泣两声, 哽咽地说:“这次是妾身误会世子了, 但妾身绝没有这个胆子谋害王爷的子嗣啊!”
广陵王睨她一眼,“有没有,等会再下定论。”
王夫人还想说话,但看着广陵王阴沉的脸色, 又不敢再贸然开口。
黑夜湮灭人声,厅内沉寂,摇曳的烛火在墙上映出长影。
约一刻钟功夫,管家率人回来了, 伏身跪在地上, 说:“回王爷, 夫人房里没有。”
王夫人暗暗松了口气, 下一瞬管家底气不足的声音又重新响起。
他呈上来一张写好的药方,“但在迎春榻下发现了这个。”
“奴才刚刚去问了太医, 太医说这是滑胎的方子,少量服用不会有碍,但大量服用的话....”
迎春眼里茫然, 惊慌失措的跪在地上,哭喊道:“这不是奴婢的!”
“王爷!夫人!这药方真的不是奴婢的!”
广陵王接过药方看了眼,看着不太完整,下面被撕去一截,虽乍看笔迹工整,但行字之间能看出一股照猫画虎的僵硬。
楚晏不经意瞥了眼,心里骤然咯噔一下,总感觉这药方的字迹好像有点熟悉。
因常年打仗,广陵王眉眼生的粗犷而锐利,虎目一瞪,磅礴的威压随之而出,地上跪着的迎春吓得瑟瑟发抖。
他凌厉一脚把迎春踹到地上,狠声道:“狗奴才,你哪来的胆子!竟敢谋害王室子嗣!”
“王爷饶命,王爷饶命!”迎春涕泪横流,忙不迭叩了几个响头,额间很快被磕破皮,渗出猩红的血丝。
她恐惧的哭求道:“王爷,奴婢真的没有!这药方真的不是奴婢的!”
求完,迎春又往前跪爬几步,死死抓住王夫人的裙角,祈求道:“夫人救我,求求您,您肯定知道奴婢不敢这么胆大妄为的!”
王夫人悠悠叹了口气,没头没尾的说:“迎春啊,谋害王室子嗣可是重罪啊,你怎能如此糊涂。”
“这次妾身也保不了你了。”
迎春傻眼,呆若木鸡的看着她,满脸挂着晶莹湿润的泪痕,瞧着甚是可怜。
王夫人视若无睹,神色温柔的把迎春的手拂开,阴毒的视线顺着垂下的眼睫望过来,柔柔的说:“好好去投个胎吧,你家里的人妾身会托人照顾的。”
听出她话里藏着的威胁,迎春呆滞的脸上划过一丝略显嘲讽的苦笑,重新面向广陵王,万念俱灰的轻轻磕了个头,“王爷。”
“......奴婢知罪。”
广陵王不再多说,语气听着生冷无情。
“杖毙。”
很轻的两个字,夺去的却是一条人命。
看到迎春被拉下去后,王夫人心里悬着的石头落下来,刚抬起眼,正好撞见广陵王打量的视线。
那双眼里平静无波,瞧不出丝毫喜怒,王夫人却有种被看穿一切的不安,心脏如同被一只无形的手攥紧,她扯起嘴角勾了勾,强颜欢笑的喊了声,“王爷。”
广陵王没有回应,望了眼旁边立着的楚晏,“随我走走。”
楚晏缓缓点头,跟上他先行出去的脚步。
两人行至后花园,花木重重,流水潺潺,席卷而来的寒风吹拂着龙瓜槐的树梢。
广陵王顿住脚步,望向假山堆砌的湖面,冷淡道:“父王这次做的如何?”
楚晏一愣。
广陵王沉沉笑了起来,几息后,止住笑声,又无奈的叹了口气。
“你其实不用如此费劲心机,只需把实情告知与我,为父岂有不信的道理。”
楚晏垂眸,默不作言。
广陵王继续道:“为父在这世上,能信的只有你一个人,区区一个妾室算得了什么。”
“只是这些年念及她对你的抚养之情,所以才迁就几分,若你不喜,为父找日子休了便是。”
楚晏淡淡的说:“你都知道。”
广陵王喟叹道:“我虽常年和男人打交道,但后院的这些腌臜事还是大概明白的。”
“也正是因为这样,才不想回府,以免徒增烦绪。”
听到这话,楚晏眼里浮起一丝怒意,广陵王敏锐的察觉到了,笑道:“我知道因为你母亲的死,这些年你一直怨我。”
“但这件事已经过去这么多年了,咱们父子之间,是不是也该放下心结了。”
楚晏没说话,眼里深邃,良久,似无意识的呢喃了句,“父王有没有想过,燕姨娘是被冤枉的。”
广陵王脸色微变,话里隐怒道:“那为何她一句也不愿辩解。”
楚晏冷淡的说:“或许不是不愿,是不能。”
“父王查查我说的那家铺子吧,可能有您想要的答案。”
广陵王望着湖里明月的倒影,皎洁月光笼罩着静谧的景色,处处都显得不太真实。
见他沉默,楚晏别过眼,意味深长道:“你爱的人只有燕姨娘,我和娘都知道。”
广陵王眼里一怔,笑着说:“为何这么说?”
楚晏没回答,负手往院子的方向行去,与广陵王擦肩而过的那一瞬,他突然虚无缥缈的说了句话,尾音轻的仿佛要散在浓墨般的夜里。
“......你当真以为我不清楚,楚东歌如此亲近秋姨娘的原因。”
冰冷的月光映照在广陵王惊愕的脸上,许久,他回过神,从怀里缓缓拿出一个年久褪色的荷包,鸳鸯的刺绣被摩挲的断开脱落。
*
傅时雨懒洋洋的靠坐在窗边,掌心随意的支着下颚,宽袖随之落在肘间,露出一截白皙光滑的手臂。
他不经意望进院里,见楚晏正面无表情的走进来。
两人视线相交,空气中仿佛淌动着一丝说不清道不明的燥热。
楚晏率先收回目光,准备回房。
傅时雨主动问道:“结束了?”
楚晏抬眼,静静看着他笑吟吟的脸。
“药方你写的。”
他用的陈述,明显已经确认事实。
傅时雨也不大打算隐瞒,轻挑了下眉,不置可否。
楚晏心里嗤笑,转身走到镂花门前,傅时雨平淡的嗓音响在他身后。
“世子,月亮真圆。”
楚晏心里冷哼,忍不住抬头瞅了眼。
黑暗的夜幕上挂着一轮弯月,边缘散着寥寥几颗晨星。
他小声骂了句毛病,转身进了屋。
身后的朝落奇怪问道:“不...不是...圆的啊?”
傅时雨笑笑,轻轻的呢喃着:“还有心情抬头,看来没事了。”
朝落满头雾水,不过听他说没事,心里也不由重重松了口气。
傅时雨从椅上站起,“去睡吧。”
朝落点了点头,见外面响起一阵凌乱的脚步,心下疑惑,最近她话多了些,伴随着对这个世界的新奇和茫然,所以总有提不完的问题。
傅时雨每次都认真回答,但朝落时常听不懂。
比如现在。
朝落问:“这...这么晚...谁在外...面?”
傅时雨关好门窗,月光透过窗禄的缝隙洒在脸上,漆黑的眼瞳深处闪过微妙的光泽。
高墙深深通幽径,杨柳垂垂,尸骨砌堆。
他笑了笑,“鬼吧。”
“......能走的鬼。”
朝落全然不解的哦了声,眼里苦恼的出了傅时雨房门。
*
翌日
隋庆.第四十年间
圣上寿诞,宫墙上挂满彩灯,九曲长廊上红灯笼亮成长龙,百官盛装戴冠,无数华贵马车驰过青石大路,停在庄严森森的宫门前。
雕梁画柱的大殿歌舞升平,理石铺成的地砖映照着通明的灯火,流水般的筵席上摆满珍馐美馔,殿中娇艳欲滴的舞姬正甩袖起舞,萎靡悠扬的丝竹声回荡在大殿的高梁。
隋庆帝坐于高位的龙椅上,容贵妃坐在右侧下方,另外一边则是坐的贤妃。
她是三皇子的母妃,平日里不喜热闹,深居浅出,只有圣上生辰以及重大节日才会看见她的身影。
戌时已到,百官叩拜,齐声恭贺道:“陛下万岁万岁万万岁,恭祝陛下万福安康,国运昌隆!”
隋庆帝的目光扫向底下众臣,沉声道:“众爱卿平身。”
大臣落座后,太子和几位皇子也纷纷上前贺寿,“儿臣恭祝父皇龙体安康,寿比天齐。”
隋庆帝摆摆手,“平身吧。”
“今日虽乃朕的寿筵,但无需太过拘谨,当作寻常家宴便好。”
晚宴的官员少了大半,基本都是与隋庆帝亲近的臣子以及后宫众妃、几位皇子和公主。
楚晏坐在广陵王身侧,随意的把玩着手里的夜光杯,目光若有若无的落在封长行身上。
他端坐于容贵妃下方,今日没穿旧袍,一袭圆领深红锦袍加身,金冠束发,白玉腰带系于腰间。
毕竟这种场合,若堂堂一国太子,穿的太过寒酸,恐会惹人诟病,所以宫内的下人不敢小觑,从头到脚都准备的妥当。
许是察觉他的目光,封长行微微侧头,不动声色的看了一眼。
楚晏不闪不躲,眉目镇定的迎接他的视线,两人隔空相望,封长行隐隐从他漆黑的眼瞳里看出一丝杀意。
“怎么了?”
广陵王察觉到他的异样,神色奇怪的问。
楚晏收回目光,面容冷淡的摇了摇头。
大臣献完寿礼后,广陵王也起身,绕过矮案走上前。
待拱手说完贺词后,拿出一个镶金描边的长形木盒,“这是末将从匈奴的军营里拿回来的,据说此物来自西洋,放眼上可望千里,他们称之为千里镜。”
隋庆帝来了兴趣,睨了旁边的李总管一眼。
李总管弓腰拿过来,呈了上去。
隋庆帝打开一看,发现里面装的是一个竹制圆筒,约三寸长一点,上细下粗,形状有些古怪。
他笑着问:“怎么用?”
广陵王答道:“回皇上,细的一头放眼上即可。”
众人眼里升起几分兴趣,目不转睛的看向那木盒里的‘竹筒。’
隋庆帝拿起来,抵在右眼上望出去,这才发现原来宽的那头安着一枚小镜面。
容贵妃忍不住在一旁好奇道:“陛下怎么样,能看到吗?”
隋庆帝看了一圈,圆筒突然对着坐在十丈开外的大臣,沉默半晌后,突然意味不明的说:“王尚书,脸。”
礼部尚书眼里一惊,伸手左右摸了下,发现竟不知何时沾了一颗饭粒。
他神色惶恐的跪在地上,“臣该死。”
殿内众人一阵哗然,不由面露震惊的看向那其貌不扬的‘竹筒。’
后妃和皇子也微微探头,眼里均是新奇。
隋庆帝朗声笑起来,把千里镜重新放回木盒内,满意的扫了广陵王一眼,沉声道:“此物甚得朕心。”
“不过北青啊,你屡次为大庆立功,朕实在不知该赏什么了,不如你同朕说说,想要什么赏赐。”
广陵王拱手道:“皇上不必赏赐,保卫大庆河山,是末将份内的事。”
隋庆帝笑了笑,“该赏还是要赏的,容朕先想想。”
“不如赐广陵世子一门婚事如何?”
广陵王和楚晏脸上皆是一怔,反应过来后,广陵王立马行礼道:“多谢皇上。”
楚晏神色冷漠的垂下眼,与世隔绝的坐在案后。
底下的众臣听到这话,心里顿时升起千般思绪。
广陵王手握兵权,广陵世子的婚事自然也是重中之重,大臣虽然各个暗潮涌动,但明面上不敢轻举妄动,所以广陵世子的婚事,这些年一直没有动静,但不知为何隋庆帝这次会在寿筵上提出来。
隋庆帝看向端坐着的楚晏,笑眯眯的问:“堂侄可有心仪的人选?”
众臣及后妃皇子们,眼里皆升起几分异样,楚晏面无表情的从案后走出来,伏身行礼道:“任凭皇上做主。”
作者有话要说:注:
全文背景架空,考究党误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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