翌日
一大清早, 李总管率领浩浩荡荡的禁军进了广陵王府。
管家跌跌撞撞跑去禀报给广陵王, 路上撞翻了下人给主子端去的热水,铜盆落在石砖上发出震荡声响, 伴随着远远一道划破晨暮的鸡鸣,拉开一整天的序幕。
“参加王爷。”
李总管走进来欠身行礼,尖细的嗓音听着分不清阴阳。
黑压压的禁卫军则站在门外,一眼瞧过去仗势有些唬人。
广陵王晨起刚舞完枪, 接过下人递来的汗巾擦了擦额头的热汗, 看向站在一旁的管家,随口道:“让夫人把王府金库的钥匙拿来。”
管家连忙应是,一刻也不敢多呆,轻手轻脚的出去了。
广陵王看了李总管一眼, 他不太爱和太监打交道,并不多言,只冷淡的说:“给李总管赐座。”
李总管拂尘搭在臂上,笑面虎似的, 说:“多谢王爷。”
他坐在旁边的太师椅上, 下人上前替其斟好了热茶。
约莫一刻钟的功夫, 刚梳洗完的王夫人匆匆忙忙的从院门外踏进来。
看到底下坐着的李总管以及外面的禁军时, 她眼里一怔,心里徒增一股不好的预感。
广陵王沉沉咳嗽两声, 清了清喉间的浓痰,“钥匙呢?”
王夫人紧张的手心浸出冷汗,强颜欢笑的说:“瞧妾身这记性, 听王爷找妾身,一时高兴就给忘了,妾身这就差人回去拿。”
“不知王爷为何突然找妾身要王府金库的钥匙?”
广陵王睨着她惊慌的神色,似猜到什么,眼里森光一闪,迟迟没有开口。
坐在椅子上的李总管见状笑道:“广陵世子听闻阳州闹起灾荒,所以特地在昨夜陛下的寿宴上,献上王妃的所有嫁妆,好以此来充盈国库。”
“陛下为此对广陵世子多加嘉许......”
王夫人只听到了献上所有嫁妆这一句,后面的话便再也听不进去了,脸上的血色迅速褪去,惨白木讷的站在原地。
“夫人。”广陵王喊她一声。
王夫人还未醒过神,眼神放空的望着他。
广陵王眼里不耐,微微蹙着眉间,沉声催促道:“还不快去!”
王夫人终于有了点意识,脸色苍白的笑道:“是,妾身这就回去拿。”
语毕,她便魂不守舍、脚步虚浮的踏出了房门。
足足等了一炷香的功夫,王夫人才姗姗来迟。
广陵王冷冷的问:“钥匙呢?”
王夫人突然扑通一声跪在地上,低声的抽噎起来,察觉到旁边李总管惊疑的目光,她哽咽着说:“王爷,妾身有话想同你单独说。”
广陵王如同没听见,言辞冷厉道:“钥匙拿来。”
“王爷!”
王夫人哭着跪爬上前,抓住广陵王的衣摆,哭求着说:“王爷,你先听妾身解释,妾身是有苦衷啊!”
广陵王脸上阴晴不定,一脚把王夫人重重踹开,然后朝旁边坐着看戏的李总管道:“随本王走。”
语罢,就率先跨出了门槛。
李总管从椅上起身,拂尘搭在了另一边的臂上,看到地上泣不成声的王夫人,悠悠叹了口气。
广陵王大刀阔斧的直奔王府金库,看着紧锁的朱红木门,他伸出手,朝旁边的禁卫军道:“刀拿来。”
“是。”
禁卫军急忙递上手里的长柄刀,广陵王拿在手里挥舞两圈,然后暴喝一声,酝起雷霆万钧之力,凶猛万丈的朝那高门劈去。
“砰!”
沉重的木门被冒着寒光的刀刃破开,轰的一声摔在地上,随后溅起纷纷洒洒的灰尘。
广陵王把手里的长刀扔回给禁卫军,看向身后小心翼翼的管家,悍然的目光直接迫使他腿根发软,畏畏缩缩的跪在地上。
广陵王深吸口气,不怒而威道:“一件一件给本王好好点,今日这金库里若点错了一件嫁妆,本王便取了你们狗命!”
“是...是是。”
管家吓得连滚带爬的从地上站起来,领着二十几个下人进了金库。
动静闹得太大,王府里的所有人几乎都被惊动。
楚晗搀扶着王夫人也来到金库前,瞥见广陵王阴沉恐怖的脸色,顿时在一旁吓得魂飞魄散,哑口失言。
去世王妃的嫁妆数额太过庞大,二十多个下人进进出出,从晨雾朦胧的拂晓,一直点到秋光明媚的申时,才勉勉强强的清点完。
管家弓着腰,递上手里的册子,哆嗦道:“回王爷,少了一对玉如意、富贵瓷花瓶一个、暖玉方枕一个、绢帛十匹.......”
报一件,广陵王的脸色就阴霾一分,直至最后,众人已经不敢窥视他风雨欲来的神情。
站在不远处的王夫人和楚晗早已浑身颤抖的瘫跪在地,忐忑等待着广陵王的发落。
“夜明珠十颗,羊脂玉镯两对、翡翠白玉瓶一个。”
整整报了快一盏茶的功夫,缺失的数目才总算是通报完毕。
广陵王接过管家手里的册子翻了翻,然后重重的扔回给管家,平静道:“缺的从王府里添。”
管家擦了擦额角的冷汗,连忙应道:“是,王爷。”
广陵王看向站在旁边,笑脸盈盈的李总管,漠然开口:“李总管,有什么事直接吩咐管家操办,本王现在要处理点家事,先行失陪。”
李总管行礼道:“多谢王爷。”
广陵王没心情再多费口舌,让人把王夫人和楚晗押到了祠堂。
一进祠堂,王夫人就哭着跪在地上,狼狈的求饶道:“王爷,妾身知错,求求你看在这些年妾身没有功劳也有苦劳的份上,饶过妾身和晗儿这一回吧。”
楚晗也立马跪在地上磕头道:“父王,千错万错都是孩儿的错,以后我和娘亲再也不敢了。”
广陵王坐于高位,冰冷的视线钉在他们脸上,语气凌厉道:“丢的嫁妆在哪儿?”
王夫人不敢隐瞒,结结巴巴的说:“卖...卖了。”
广陵王脸一黑,继续问:“为何要卖?”
王夫人颤抖难言,良久,才磕绊的说:“这几月铺子生意不好,各个院里的开销拮据,东歌天天来妾身院里抱怨膳食全是些清汤寡水,不见荤腥,所以妾身才动了歪主意。”
广陵王脸上不见喜怒,只幽深问:“是吗?”
王夫人忙不迭点头称是。
广陵王冷笑一声,继而吩咐道:“去把楚东歌那丫头给本王叫来。”
“不用叫,父王,女儿已经来了。”
门外传来一道稚嫩的女音,楚东歌圆滚滚的从里面跑进来,有模有样的磕头行礼,“拜见父王。”
她恰好听见管家去禀告秋姨娘这里发生的事,连点心都没吃,就立马手忙脚乱的跑来了。
广陵王面无表情的嗯了声,问:“夫人说的是否属实?”
楚东歌跪在地上,黑溜溜的眼珠动了动,她年纪浅,学不会撒谎,轻轻点了点头,“是。”
王夫人眼里一喜,刚想说话,楚东歌又继续说:“但大哥院里有很多吃的。”
“他吃不完,每次扔地上,让女儿捡来吃。”
楚晗脸色骤变,骂骂咧咧道:“臭丫头,你胡说什么呢?!”
楚东歌杏眼里满是委屈,气鼓鼓道:“我才没胡说!上次捡了大哥吃的,我还被夫人罚跪了呢!”
王夫人想发火,但又碍于广陵王在场,只能咬碎了一口银牙往肚子里吞,僵硬的扯起嘴角笑道:“东歌,不能因为年纪小就撒谎,你同你父王好好说。”
楚东歌回过头,小脸上满是认真,仰头看向高位上的广陵王,“我没有撒谎,父王。”
“不信你可以问问二哥。”
广陵王不言,良久,才莫名其妙的问了句,“世子人在哪儿?”
旁边下人上前颤声道:“世子说等会过来。”
广陵王嗯了声,如同没看到底下跪着的几人,视若无睹的端起青花茶盏,慢条斯理的喝起了茶。
一盏茶少了半,楚晏人也来了。
他走进来,并未跪拜,只拱手行礼,“拜见父王。”
“人我已经带来了。”
话音刚落,重阳就提着一个五花大绑的男子走进来。
王夫人瞥见他的脸时,当即惊恐的瞳孔紧缩,差点两眼一黑晕了过去,
那男子穿着昨夜的黑衣,脸上有几处淤青,抬头看到椅上坐的广陵王,他眼底快速划过一丝冷意。
广陵王神情狠厉,瞥了眼楚晏,问:“他是谁?”
楚晏不答,只说:“这话该问夫人。”
王夫人面色一紧,连忙道:“妾身…妾身不认识。”
广陵王见她不肯老实说,也不继续逼问,看向地上跪着的男子,眼里深沉道:“王氏与你是何关系?”
那男子摇摇头,刚想说不知。
一直岿然不动的楚晏突然拔鞘抽出腰间的长剑,锋利的剑刃逼上那男子的脖子。
那男子眉心一动,临到嘴边的话又改了口,如实的说:“小人名唤何生,是南门杂货铺子的老板。”
说完,他望了眼那头惊恐万状的王夫人。
王夫人眼里祈求,死死咬住下唇,双眸含泪的看着他。
何生神色复杂,长长的叹了口气后,才说:“小人与夫人并不相识。”
楚晏剑刃欺上他的喉咙,凛冽的剑刃映着何生微白的脸。
“你不怕死?”
何生努了努嘴角,缄默不言。
广陵王突然起身,绕过地上的何生,往跪在后面的王夫人缓缓迈去。
王夫人见他走近,心里越发惧怕,竟忍不住开始微微的向后挪远。
广陵王走到王夫人跟前,屈膝蹲下身,布满厚茧的掌心掐住她的咽喉。
王夫人双手抓着广陵王的手,滚烫的热泪从眼角滑进鬓发,她气若游丝的恳求道:“王爷,不要,求你,求求你!”
“父王不要!”楚晗吓得跪前几步,哭的涕泪横流。
那张脸眉眼懦弱,瞧着全无男儿气概,他一边叩头,一边哭道:“父王放过母亲吧!求求你!都是孩儿的错!”
跪着的何生见广陵王下杀手,神色一慌,刚想起身,楚晏手里的剑刃又逼的他跪了回去。
沉默良久,他闭紧眼,似下定决心,冷声开口,“王爷既已知道我们的关系,又何必再多问。”
见他说出实情,广陵王松开手,呼吸到新鲜空气的王夫人无力的趴在地上,拼命呛咳起来。
楚晗连忙过去,伸手帮她抚着后背。
广陵王走到何生跟前,刚想问话,楚晏突然没头没尾的插了句。
“十年前,是你杀了王妃。”
作者有话要说:感谢在2020-03-20 00:29:22~2020-03-21 19:44:39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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