偏僻幽静的小医馆房顶突然掠过一道青色残影, 堵在后门的匈奴瞬间慌了, 纷纷朝那人飞走的方向追去。
“有人飞出来了!”
“在那儿!”
“快追!”
“......”
楚晏受了伤,速度减缓许多, 那些匈奴士兵很快就追上来,他眼里一沉,干脆往树木重重的大山跑去。
“人呢?”
“明明是往这边跑了。”
两个士兵说着叽里呱啦的匈奴话,面面相觑的走到一处灌丛前, 看着空荡荡的四周, 眼里疑惑,刚准备往漆黑的林间深处走去。
才走没几步,其中有个匈奴突然发出一阵闷哼,随后脖子迸溅出猩红的鲜血, 头颅扑通滚落在地,那张黝黑的脸上眦着暴凸的眼瞳,在森冷的月光下,显得格外骇人。
剩下的那匈奴还没来得及呼救, 就被人捂住嘴, 硬生生拧断了咽喉。
楚晏换下傅时雨给他的宽松布袍, 然后脱了匈奴人的盔甲穿在身上, 弄完这些后,弯腰捡起旁边的长木仓, 从隐蔽的灌树丛里走出来。
举着火把的匈奴到处乱窜,搜寻着他的踪迹,楚晏微低下头, 堪堪掩盖住眉眼,神色平静地穿过那些士兵,准备往林子外行去。
“站住!”
背后突然有人吼道。
楚晏没停,依旧脚步迅速的往外走,直到一只宽大的手紧紧握住了他肩膀。
“叫你半天,瞎跑什么!”
曼达眼里狐疑,问:“里面找到人没有?”
楚晏沉默的摇了摇头。
见他不开口,曼达烦躁的说:“哑巴啊!老子让你说话!”
楚晏垂着头,眼底快速划过一丝冷光,不动声色地攥紧手里木仓。
他学过几句简单的匈奴语,大概能理解这些人的意思,刻意压低声音回答道:“没有。”
“哦。”曼达爽快的收回手,转身往林子里迈去,不经意瞥见这人从阴影里露出来的半张脸和坚毅的下颚线。
心里徒然升起一丝熟悉感,刚想让他起头。
林子深处面突然有士兵喊道。
“左贤王!这里有血!”
曼达收起心里疑虑,大刀阔斧的往里面迈去。
他瞪着虎眼,问着不远处的士兵,“在哪儿?”
那几个士兵忙不迭让开,曼达果真在泥地上看到几摊还没干涸的浓血。
他心下一沉,刚准备往四周看看,突然感觉掌心有些黏糊,缓缓抬起手看了眼,发现上面沾着星星点点的血迹。
曼达眼里一愣,猛然想起什么,急忙跨出去,怒声喝道:“抓住那个人!”
快走出林子的楚晏眉宇一拧,挥木仓打飞挡在跟前的士兵,迅速朝外掠去。
“看你这次往哪儿跑!”
曼达凶猛地飞跃上前,五指成爪,想抓住他后颈。
楚晏侧身避开,手里长木仓舞了个转,凌厉干脆地往他腰上重砍。
曼达神色一凛,平地跃起,翻身踩在长木仓杆上。
见他躲开这一招,楚晏并不恋战,利落的掷出长木仓,风驰电掣地往外飞去。
“懦夫!”
曼达发现这人逃跑,顿时怒不可遏,拽过旁边士兵的弓箭,眯起一只眼,直直对准楚晏的大腿射去。
一箭即中,楚晏脚步却不停,甚至速度还越发迅猛,若不是中途闪了下,曼达还以为是自己射偏了。
旁边士兵上前询问道:“左贤王,不追吗?”
曼达摇头,目光阴霾的说:“跑不远。”
话音刚落,楚晏骤然屈膝滚在泥地里,左边的大腿酸软麻木,提不上劲。
想必是箭头抹了什么麻痹神经的药物。
他紧咬牙根,全身上下如同刚从水里走出来,汗水汇成细小的细流,滴落在冰冷反光的盔甲上,刚撑着长木仓站起身。
一把长刀险险擦过头顶,把戴着的头盔打落在地,继而楚晏那张面无血色的英俊面庞露出来。
晚风夹着刺骨的寒气刮过脸侧,曼达盯着那双冷漠熟悉的黑眸,突然阴恻恻的笑出来。
从低沉的森笑,转换为后来的放声大笑,洪亮的嗓音响彻苍穹,惊得林间栖息的群鸟扑翅乱飞。
他猛地止住笑声,林间除了压抑的死寂,暗暗还涌动着一股箭在弦上的紧迫感。
曼达眼里阴狠,咧嘴笑着,“没想到是老熟人。”
“广陵世子,随我去军营坐坐吧。”
“......”
楚晏缄默不言,一双黑瞳漆黑无光,似深不见底的幽幽寒潭。
*
傅时雨听着外面安静下来,拽住朝落准备离开。
“那是什么?”
朝落突然指着旁边的门缝,上面卡着一张折好的牛皮纸。
傅时雨心里咯噔一下,伸手把牛皮纸拿下来,缓缓展开。
——果然是那张去卢堡谷的地图。
听到剩下的匈奴已经进了前面的药堂,朝落连忙催促:“公子,快走吧!”
傅时雨回过神,拉起朝落的手,悄无声息地推开后门,弓着腰穿过大街巷子,抄小道往城主府行去。
看着住了一年的医馆越来越远,朝落眼里伤感,问:“我们要去哪儿?”
傅时雨沉声回:“找柳小姐。”
“啊?”朝落心里困惑,但见傅时雨忙着赶路,只能默默合上嘴。
两人径直跑到城主府,城门的侍卫拦住他们,傅时雨上前给了他们两人几两碎银,笑容和煦地说:“两位官爷,小人找柳小姐,劳驾您通报一声。”
得了银子,那两个侍卫暂时收回手里□□,问道:“你是何人?找柳小姐何事?”
傅时雨面色不改,镇定的说:“小人姓傅,柳小姐叫小人来送东西。”
听了这话,那两个侍卫面面相觑,眼里犹豫不决。
傅时雨暗自咬牙,干脆解下钱袋,全部放到他们手上,笑道:“劳烦二位官爷。”
其中一个侍卫颠了颠钱袋,沉甸甸的。
这是傅时雨一年以来的积蓄,本来是打算以备不时之需,现在全拿了出来。
那两个侍卫终于松了口,朝傅时雨说:“在这等着。”
傅时雨欠身行礼,“多谢官爷。”
没过多久,柳如盈提着襦裙,从府里匆匆忙忙赶来,春情追不上,只能在后面喊:“小姐,你慢点!”
柳如盈置若罔闻,看到站在城门外的傅时雨。
她双眸一亮,霎时顿住脚步,故作淑女的挪步上前,脸颊粉扑扑地问:“傅大夫,这么晚了,有什么事?”
傅时雨微微一笑,“柳小姐,可否借一步说话。”
柳如盈忙不迭点头,“傅大夫随我来。”
“多谢柳小姐。”
傅时雨看了朝落一眼,朝落几不可见的点点头,两人沉默的跟了上去。
柳如盈领着他们走到自己院子,然后招呼傅时雨和朝落坐在会客的厅堂,又开始使唤春情去给他们沏茶。
傅时雨端坐在太师椅上,温和的说:“柳小姐不必麻烦,在下深夜到访,其实是有要事相求。”
“傅大夫尽快说。”柳如盈话里爽快。
想起什么,她眼里快速划过一丝赧然,欲语还休地望着他,小声嗫喏:“傅大夫不必和我见外。”
“说起来,当初还要多亏傅大夫救我一命。”
傅时雨默默在心里叹了口气。
也谈不上救命,他初来蜀州城,撞见有两位女子正在和一摊贩理论,其中一位头戴帷帽,脸上也蒙着绢帕,似害怕见人一般,目光闪烁地缩在前面女子的身后。
傅时雨稍微走近了些,听到他们谈话的内容。
原来那摊贩是卖胭脂水粉的,吵闹的是丫鬟春情,戴斗笠的则是柳如盈,她用了摊贩的胭脂,满脸冒起许多红疹,颊上还生了些色泽灰黑的暗斑。
傅时雨检查了下那盒胭脂,发现里面添加的水银已经超标了。
而柳如盈这种深闺小姐,娇身冠养,用的都是好东西,现在突然抹了这胭脂,柔嫩的皮肤表层自然受不了,症状相比其他人,显得更加严重。
本来只是随手帮忙,柳如盈却赖上他了,不仅替傅时雨找好医馆的位置,这一年来三天两头地往这里跑,藏着的小心思只要是明眼人都能看出来。
——当然这其中,要除开心如止水、一直‘装瞎’的傅时雨。
看傅时雨不说话,柳如盈略有不安,问着:“傅大夫,是出了什么事吗?”
傅时雨回过神,朝她笑道:“听说您父亲与匈奴将领来往热切,所以现在想劳驾柳小姐帮下忙。”
柳如盈的眼里一慌,忐忑地解释:“我父亲他也是没办法,才这样为之,本意其实不想投奔匈奴阵营的。”
“傅大夫不要误会。”
他父亲是否乃本意,傅时雨并不想深究,而且这并不关他的事,之所以来找柳如盈,其实是为了......
他抬起头,眼里并无任何嫌恶和鄙夷,柔和笑道:“城主大人的决定,不是在下能够掺言的。”
“今日来找柳小姐,是想求你把我送入匈奴军营。”
“啊?”柳如盈眼里一愣,急切地说:“傅大夫去军营作甚?”
“那地方不是什么好地方,匈奴人蛮横不讲理,傅大夫这种”
柳如盈刚准备说手无缚鸡之力,意识到不对,又赶紧改口:“你这种谦谦君子,去了恐怕会有危险。”
傅时雨明白她的意思,柔和地说:“在下并不打算用这副样貌进去。”
柳如盈费解不明地看着他,问:“那傅大夫打算用什么身份进去?”
傅时雨慢悠悠倒了杯茶水,清了下喉咙,才淡淡地说:“军.妓。”
清风徐徐刮过窗棂,角落的鎏金香炉青烟缥缈。
“军.妓?”柳如盈回过神,看向傅时雨身后的朝落,诧异道:“是送朝落妹妹进去吗?”
傅时雨搁下茶蛊,勾唇笑道:“不是。”
“……是我。”
四下无人,春情正忙着在小厨房烧热水,房内只有他们三人,一时沉寂得仿佛连快蹦出来的心跳声都清晰可闻。
柳如盈瞠目结舌,脱口而出道:“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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