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月当空, 夜凉如水, 坐落在京城一隅的小院子被清辉掩了层朦胧轻纱,青瓦白墙内隐隐泄出一道浅不可闻的低.吟, 似忍耐着极大地痛苦般。
似锦满脸泪痕的跪在榻边,心疼不已的想去碰前面正轻轻颤抖的人,想起什么又惊吓似的收回手,略带哭腔地说:“公子!您再忍忍!马上就好了!”
刺着梅菊竹兰的深色褥被上, 正趴伏着一道羸弱的白色身影。
他衣衫半褪, 被汗沾湿的鬓发贴着白皙的脸侧。
沈言亭神色狰狞地死死抓住胸口里衣,瞳里涣散迷乱,红唇艳得仿佛快渗出鲜血,无端给这张清秀的脸添了几分妖冶和萎靡。
“嗯......似锦......”
他猛地抓住似锦放在床榻边的手, 眼角含泪,气若游丝地恳求道:“帮帮我,我好难受。”
“拿药......给我拿药!”
似锦哭着上前抱住他,哽咽道:“图腾变红了, 药已经没办法了, 公子!”
“只能忍, 忍过去就好了。”
沈言亭胸口痛得仿佛有数千只蚂蚁啃食般, 灼烧混着刺痒的痛感全部充斥在形骸里。
他牙齿在下唇咬出一道血痕,无意识地拉过似锦的手贴在胸口, 冰凉的体温稍微让这具滚烫的身体褪了点热度。
沈言亭餍足的喟叹一声,喃喃道:“似锦,摸摸我。”
他边说边拉着似锦的手在胸口游移, 眼见着快顺着腰腹滑下去。
似锦吓得脸色骤白,想把手抽回来,但腕上如同是被铁箍困住一般,她挪动不了分毫,只能拼命喊道:“公子不要!您清醒了会后悔的!”
“您乃万金之躯,我一介卑贱奴婢,怎能玷污您啊!”
这话终于让沈言亭清明了一瞬,他手里松了点劲儿,似锦赶快把手收回来,想起什么,她急忙钻到床榻下,拿出一个雕花精美的香檀木盒。
似锦看着沈言亭痛苦不堪的模样,犹豫地说:“公子......要不用这个?”
沈言亭抬起眼皮睨她一眼,虚弱地问:“什么?”
似锦跪在他跟前,拉开锁扣,缓缓掀开了木盒。
沈言亭手肘撑着床榻,微微抬起身,当看到木盒里的东西时,他情迷的眼里轻轻一动,右手不可抑制的向前伸去。
“......”
房里一阵诡异的沉默,似锦大汗淋漓的跪在原地,忐忑不安地望着那双纤细的手把盒子里的东西拿出来。
沈言亭垂眸,看着掌心里的东西,脸上扯起一个古怪的笑脸,瞧着像是冷笑,话里却满是自嘲的苦涩,“我已经沦落至此了吗?”
话音刚落,他像是发疯般,猛地扔开手里的东西,神色癫狂的摔下榻掐住似锦的脖颈,眼里满是汹涌磅礴的杀意。
沈言亭冷声道:“谁让你买这些的!”
“你也在瞧不起我,对吗?!”
窒息的濒死感让似锦瞳孔紧缩,她紧紧抓住沈言亭的手腕,哭求道:“不要这样,公子,求求你!”
“奴婢怎么可能瞧不起你!奴婢是看到您难受,心疼您啊!”
沈言亭像是听不见,依旧狠狠掐着她的脖颈,眼见似锦伸长舌头,马上快晕死过去的时候。
他浑身如烈火焚烧般的热度极速褪下,沈言亭狂怒的脸色怔忡一瞬,再看到地上神志不清的似锦,像是突然反应过来,惊恐地松开手,急忙把她扶起来,眼里满是悔恨,痛苦地说:“似锦!对不起!我不是故意的!”
劫后逃生的似锦急促地喘息不停,胸口也一阵剧烈地高低起伏。
她伸手抱住沈言亭,喉咙痛得连张嘴都扯着筋一般,嗓音嘶哑地安抚道:“没事的,公子,挺过来了就好。”
沈言亭脸色苍白的坐在地上,苦笑道说:“就算挺过了这次,还有下次,以后只会越来越痛苦!”
他抓住似锦的肩膀,一时艰涩难言,半晌后,才道:“下次......下次我再这样,你就.....杀了我!”
似锦不敢置信地瞪大眼,激动地吼道:“公子,你怎么能这样自暴自弃,你还记得在夫人墓前发的誓吗?”
“你说一定会受登上皇权之巅,受万人仰仗!”
她情绪失控地掩面哭起来,“我们好不容易到今天,怎能现在就放弃了......”
听到这话的沈言亭眼里的痛苦收起来,酝酿起滔天的恨意和戾气,阴森地说:“是,我现在还不能死!”
“还没让那个人亲眼见证我登上皇位,看着他费尽心思得到的皇位,最后却落在我这个外人手里。”
似锦擦干净脸上的眼泪,重重点头道:“没错公子,我们不能放弃。”
沈言亭晦暗莫测地嗯了声,良久,突然说:“我们去边关。”
似锦脸上一怔,呐呐道:“去边关作甚?”
话音刚落,她想起什么,又欲言又止地开口:“公子,是想让世子与你......”
“可是这样的话,世子恐怕会更恨你。”
“嗯。”沈言亭眼里复杂地点点头,“没有办法了。”
“不过去边关之前,我还得见个人。”
似锦问:“见谁?”
沈言亭没答,只说:“能帮我们的人。”
说完便重新上榻,准备缓会儿神,似锦则把扔在角落的东西重新放回木盒。
月光刚好射进窗棂,那盒子里放着东西,在华辉的照耀下呈现出莹润的光泽。
——原来是一根品质上乘、成色极佳的玉势。
*
中军大帐内
楚晏神色平静地立在广陵王对面,默不作言。
广陵王像是受凉了,时不时咳嗽两声。
他站于案后,揣摩着放置在上面的行军地图,像是没看到跟前的人,良久后,才淡淡地说:“回来了。”
“嗯。”
广陵王抬头瞅他一眼,不怒而威地问:“去哪儿了?”
楚晏没有隐瞒,如实道:“匈奴军营。”
没想到他就这么坦白了,广陵王倒不知该如何开口,沉默许久,才无奈地叹:“我这次不追究你,但羡行啊!”
他猛拍下案几,威厉的虎眼中精光立显,“你怎能如此鲁莽!”
“匈奴军营岂是说闯就闯的,若你出什么事,我们楚家届时后继无人,你让我死后,如何有颜面去面对楚家的列祖列宗!”
楚晏欠了欠身,沉声应着,“父王教训的是。”
瞧着他态度恭顺,广陵王仿若一拳打在棉花上,有气没处使。
眉宇间不禁显出几分疲态,他从案后踱步走出来,负手立在他跟前,仰眼望去。
这一年来,楚晏个子窜长不少,现在比自己这父王还高了半个头。
对这儿子,广陵王打心眼里满意,虽从小没养在身边,但论谋略才能,样样出色,连相貌身姿都打眼得紧,唯一不好的就是心思隐藏的太深,连自己作为跟他血脉相连的父亲,都时常捉摸不透。
广陵王心里五味杂陈,猛地闻到他身上浓浓的血腥味,浓眉瞬间一皱,脸色阴霾地问道:“受伤了?”
“嗯。”楚晏脸色平淡,“小伤。”
“......”广陵王不言,猝然出掌。
楚晏一时不察,浑厚的掌风正中胸口。
他按捺住闷哼,惯性的后退两步,除了脸色微微泛白,其他并无异样。
“这都躲不过?”广陵王隐怒地收回手,朝帐营外喝道:“传军医!”
“是。”
站在门口的士兵领命去寻军医,广陵王则看向旁边面无表情的人,冷声道:“脱了。”
楚晏眼里一动,伸手爽快地除去布衫,露出里面精悍结实的胸膛和臂膀。
广陵王看了一眼,眉峰骤然拧紧,问:“谁伤的?”
楚晏面容冷淡,“曼达。”
广陵王目光凌厉地瞪着他,瞧着有几分逼迫意味,“你虽力气敌不过他,但论内力,这人却远远及不上你。”
“若打个平手,我还能信,让你伤这么重,当真是他下的手?!”
楚晏还没答话,头戴纶巾的老军医匆匆忙忙走进账内。
他畏手畏脚地跪下行礼,“参见将军。”
广陵王不耐地抬手,“去看看世子的伤势。”
“是。”
军医立马起身,看向楚晏冷若冰霜的脸,战战兢兢道:“世子,得罪了。”
见楚晏没说话,军医才伸手解开他胸膛上缠绕的布带,待看到他伤口敷着的草药时,眼里顿时一惊,急忙回身朝广陵王禀告道:“回将军,世子的伤口已经被人处理过了。”
广陵王看向楚晏的目光里多了些探究和狐疑,不等开口,眼前突然一花,还好他反应极快的撑住案边,才不至于狼狈地摔到地上。
楚晏见他神色难看,心中像是想起什么,神色严肃起来,皱眉道:“父王身子不舒服?”
“受了点风寒。”广陵王撑着案几,弯腰在太师椅上坐下,咳嗽道:“没什么大碍。”
楚晏心里升起不好的预感,问道:“谁诊治的?”
身后的军医立马上前,“回世子,是草民诊治的,将军的确乃风寒之症。”
楚晏不言,良久,突然意味不明地问了句,“之前带回来的匈奴俘虏在哪儿?”
广陵王面上奇怪,“还关在军营里审问,怎么了?
听到这话的楚晏神色瞬间阴沉下来,对着帐营外喊道:“重阳。”
“是。”
才回来的重阳听到楚晏叫他,急忙掀开帘子进来。
楚晏脸色凝重,“把傅时雨叫来。”
重阳才把傅时雨安顿好,不知他为何又要找这个人,但见着他表情不好,又不敢多问,转身大步流星地出了中军帐。
约过一盏茶的功夫,广陵王还在思忖傅时雨是谁,羊皮帘子被一双清瘦白皙的手掀开了,随即走进来一道单薄的灰色身影。
他已经换了深红锦袍,随意套了件士兵的粗布短衣,不过看着面若冠玉,身段若松,青白分明的眼里显得有些清冷,明明再普通不过的打扮,穿在这人身上,却尤其的明艳昳丽。
广陵王瞥见那张过于秀美的脸,心下越发惊疑,暗暗猜忌这人究竟是什么身份。
似没察觉到军营里暗潮涌动的紧张,傅时雨沉稳自如地伏身行礼,“参见将军,参见世子。”
作者有话要说:今天还有两更,我修改一下再发上来。感谢在2020-04-01 23:37:40~2020-04-03 23:54:00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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