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6章 野心

    “太傅……你想见我父皇?”

    封长行瞧着他平静的神色, 一时竟猜不透他的想法。

    傅时雨神色不见异色, 淡淡道:“不行吗?”

    封长行眼底划过一丝不明显的冷意,扬起温和的笑脸说:“太傅说笑了。”

    “别说是去见我父皇, 就算你现在说去殺君,我都绝无二话。”

    傅时雨眉间微蹙,“隔墙有耳,殿下慎言。”

    “是我失态, 与太傅久别重逢, 我有些高兴的忘怀了。”封长行嘴角的笑意逐渐加深,蓦地抓住了傅时雨的右手。

    傅时雨眼里一怔,下意识地想抽回来,但封长行攥得很紧, 他没抽动。

    “殿下,你……”他眉峰蹙的更深,额间拧起几道浅浅的沟壑。

    “不是说要去见我父皇吗?”封长行勾了勾唇角,笑道:“走吧。”

    他想拉着傅时雨出去, 但身后的人脚步却没动。

    封长行奇怪地回过头, 见傅时雨垂下视线, 看着两人交握的手, 含着些强硬道:“殿下不可。”

    “大晚上的,也没人能看见。”封长行不以为然道。

    傅时雨像是没看到他脸上的不高兴, 固执地把手抽回来,“走吧,殿下。”

    封长行神色瞬间阴霾, 目光沉沉地盯着他,若是旁人早就吓得魂不守舍,胆战心惊。

    傅时雨却始终面无表情,不卑不亢地在跟前站着,封长行心里突然涌起一股拳头打在团棉花上的无力,不由轻轻地叹了口气,沉默地跨出了御书房的门槛。

    气氛刚刚被傅时雨的不配合闹得有些僵硬,两人踩着影子缓步前行,清冷的月辉如流水般洒在他们身后。

    傅时雨不远不近地跟在后面,与封长行保持着合适的距离。

    封长行察觉到后,故意放慢了脚步等他。

    “太傅,你知我等这一天等好久了吗?”

    傅时雨不知该如何答复,只淡淡说了句,“……恭喜殿下。”

    封长行如同没听到这句生冷而又疏离的贺喜,目光悠长地开口:“你进宫的时候我还小,因我不受宠,连带着你也被那些宫人轻慢,有次一老阉人故意拌你的脚,不慎打翻滚水,烫得你手臂上起了密麻的水泡,我看到后,就伙同当时还陪伴在侧的书童,一起把那阉人推进了湖里,但那阉人是贵妃娘娘的人。”

    “后来他去跟贵妃娘娘告了状,贵妃娘娘又把这事告诉了父皇,最后我什么责罚也没有,你却被打了二十大板,大病一场,我的书童则被他们活生生地勒死了,连尸体都不知道丢去了何处。”

    傅时雨静静地听着,不接话,或者说就算想接也接不起来。

    原主的记忆是庄樾植入他脑子里的,只有从小一些比较深刻的片段,这些‘芝麻大点’的琐事,他根本就没有任何记忆。

    封长行也不在意他有没有在听,自顾自地说:“那时我就想一定要保护好太傅,保护好小春子,保护好云初,保护好身边的所有人。”

    “只是云初已经没了,不过好在我已经有足够的能力,来护着你们了。”

    封长行蓦地顿住脚,看到傅时雨在距离几步之遥站着,他往后退了几步,同傅时雨并肩。

    “所以太傅……你以后可以光明正大的跟我走在一起了。”

    他暗藏希冀的目光落在傅时雨姿容秀美的脸上,封长行此刻务必希望这个人能回应他一句话,或者一个随口的字也行。

    可惜傅时雨这人眼不明,耳不聪,你再是柔情似水,肝肠寸断,他都可以无动于衷,事不关己。

    随着他一直漠然的沉默着,空气中流淌的旖旎气息逐渐被微风吹散。

    傅时雨面无表情地福了福身,“多谢殿下厚爱。”

    “能看到殿下能登上皇位,便是了却我余生的一桩心愿了。”

    封长行眼里的温情脉脉瞬间被压回眼底,他目光中隐隐带着几分压迫,落在傅时雨的头顶如同是两座巍峨大山迎面倒下。

    两人一言不发地对立而站,仿佛无形中涌动着一丝诡谲莫测的压抑。

    “是我要多谢太傅。”

    封长行终于被这人太过无情的理智所打败,率先开口打破这令人窒息难耐的气氛,挂起温润又带着一丝黯然的笑脸,“走吧,快到了。”

    傅时雨嗯了声,抬步跟了上去。

    两人行至隋庆帝的寝宫,刚一到门口,就看到一个身着鹅黄色宫服的宫女正在和守在外面的侍卫争执,后面则站着位一袭华服,盘着发的雍容妇人。

    傅时雨走近一看,才发现这妇人原来是六皇子的母妃,容贵妃。

    一看到封长行过来,正骂着侍卫的宫女脸色刷白,忙不迭跪在地上,“奴婢参见殿下。”

    妆容精致的容贵妃也对着封长行欠了欠身,行礼道:“殿下怎么这时候过来?”

    封长行阴着脸不答,良久后,才冷淡道:“这话该是孤问娘娘才对。”

    “时候不早了,娘娘早些去歇息吧。”

    说完,他刚准备带傅时雨进去,荣贵妃忙上前道:“殿下,皇上重病不起,妾身担心的整日入不了眠,求殿下让妾身看一眼皇上吧,妾身保证,只看一眼就走。”

    她神色哀戚,情深意切,如同是一个普通忧心丈夫安慰的普通妻子。

    可惜封长行却不为所动,冷漠道:“娘娘能不能进去,是由父皇做主。”

    “娘娘若担心,不如同贤妃娘娘一起吃斋礼佛。”

    容贵妃喉咙一哽,怔愣的功夫,封长行已经带着傅时雨进去了,她心里不甘,不经意对上了那张擦身而过的姣好侧脸。

    她心里一惊,总感觉这张脸好像有点熟悉,仔细回想片刻,终于记起来这人是谁。

    ——太子的太傅。

    一年多以前,凭空在宫里消失,为何现在会突然冒出来,还出现在了太子身边。

    容贵妃心里古怪,她贴身的宫女从地上站起身,小心翼翼地询问道:“娘娘,我们还等吗?”

    “……”容贵妃沉默片刻,眼里划过几丝阴冷,“不等了。”

    “去贤妃宫里。”

    宫女惊讶道:“娘娘当真要同贤妃娘娘一起吃斋礼佛?”

    容贵妃嗤笑一声,嘲讽道:“她现在哪静得下心来吃斋礼佛。”

    “这宫里,论城府,谁能玩得过她。”

    “那娘娘这是……”宫女有些不解。

    容贵妃垂下视线,掩盖着眼底一闪而过的狠毒,“太子动了什么手脚,必须想办法见皇上一面,只要能知道真相,我儿就还有一线生机。”

    “只是我儿还困在封地受苦,现在又是太子监国,他绝对不会给我们好果子吃,所以我不能坐以待毙了。”

    “现在得找个出头鸟出来挡挡太子的注意力,趁太子没心情管我后,我再想办法让烨堂以探望皇上为由,把他召回宫里。”

    那宫女听闻后,立马溜须拍马道:“娘娘聪慧过人,是奴婢愚笨了。”

    容贵妃眼里幽深,盯着封长行和傅时雨进去的寝宫,总感觉有一丝不安攥紧心脏,让她有些喘不过气。

    傅时雨跟着封长行进了寝宫,里面陪伺的人很少,就零星几个宫女,还有个诊脉的太医,看到他们进来后,纷纷跪地行礼。

    “太傅,你不是想看我父皇吗?”封长行离他有些近,傅时雨鼻尖闻到他身上有股古怪又有些浓烈的香味。

    他心里咯噔一下,装作什么也没发现,缓缓走到隋庆帝沉睡的龙榻边。

    “皇上现在龙体如何?”他问着旁边的太医。

    旁边的太医见他随太子进殿,猜出其身份不低,所以也不敢怠慢,如实回答道:“皇上最近几日都有苏醒,只是没过多久又睡了过去。”

    傅时雨又问:“神志可还清醒。”

    太医摇了摇头,垂头丧气道:“少有。”

    傅时雨嗯了声,弯下腰,装作不经意地替隋庆帝拉了拉被褥,随后背对着封长行,随意地搭在了隋庆帝放在旁边的手腕上,扣住他的脉门诊断片刻,又迅速收回了手。

    这一连串的动作他做的行云流水,且掩人耳目,自然的连旁边的太医都未曾察觉到异样。

    傅时雨重新站直身,看向身后站着的封长行,淡淡道:“让他们都出去。”

    封长行一愣,虽然不明他目的,但也不多问,随意地摆了摆手,寝宫里的太医和几个宫女弓腰退了下去。

    “太傅,怎么了?”他刚一问完,就对上了傅时雨那双暗光流转的眼眸,明黄的灯光把这张脸衬得格外清透,封长行在他波澜不惊的注视下,竟有种被穿透心灵的紧张感。

    傅时雨敛下眼,浓长的睫毛在眼睑下压出一圈青黑阴影,“我有事想问皇上,劳驾殿下让他醒一会儿。”

    封长行心里剧震,连带着眼瞳里都闪烁了几下,他一脸茫然地问:“太傅此话何意?”

    傅时雨心知这人故意装傻,面上不急不怒,只静静地望着他。

    良久,自知被识破的封长行一脸苦笑地摇了摇头,无奈道:“果然瞒不过太傅。”

    “没错,是我做的。”

    傅时雨刚刚摸了下隋庆帝的脉搏,并不是重病之兆,且书里离隋庆帝驾崩的日子还有段时间,那只有太子在其中动了什么手脚能接受的通了。

    见他猜到了,封长行也没隐瞒,直接告了实情,“他中的是苗疆的噬心蛊。”

    因为朝落的事,傅时雨查了当年记录姑尔寨的很多典籍,而其中就有不少关于姑尔寨里饲养蛊虫的记载。

    噬心蛊恰好也在记载之内。

    蛊迷心,香控神。

    说的便是这噬心蛊。

    这么说的话……

    傅时雨沉吟片刻,看向封长行腰间挂着的绀色的香囊,心里渐渐明白刚刚封长行身上的那股香味是什么。

    “这蛊谁给你的?”他冷冷道。

    封长行神色看着有些犹豫,最后还是在傅时雨紧盯的目光中,开口道:“前朝的人。”

    听到前朝的字眼,傅时雨心中立马有了人选,直接道:“沈言亭?”

    封长行眼里一惊,没想到他也认识这人,下意识地问:“太傅怎么知道?”

    傅时雨没回答,神色沉重地走到封长行跟前,“伸手。”

    封长行弄不懂他的想法,但也依他所言抬起了手,傅时雨两指搭在他脉搏上摸了摸。

    “太傅,你何时会了医术?”封长行以免道。

    傅时雨收回手,言多必失,他并不愿在这话题上多谈。

    “殿下何时同沈言亭有了牵扯?”他问。

    “太傅离开的这段时日。”封长行道:“那日我接到一封书信,上面提到了我母后,还有这噬心蛊。”

    “然后呢?”傅时雨皱眉问。

    “我去了信中所提到的位置,见了沈言亭,他交由给我这个蛊虫,叮嘱我放在皇上的床榻下。”

    “对了。”封长行解下腰间的香囊,“这个也是他给的。”

    傅时雨眉眼升起几分倦色,轻轻叹了口气,“殿下,这些日子你可发现了自己有些不对劲?”

    封长行默然片刻,最后缓缓摇了摇头,“抱歉太傅,弟子愚笨。”

    “……”傅时雨突然把手放在他的耳朵上,良久后,又紧紧握着拳头拿下来。

    封长行突然耳朵开始发起了痒,像是有什么东西在往脑髓里钻一般,等傅时雨把手拿下来后,这难耐的感觉又消失了。

    他瞅了一眼傅时雨摊开的手心,当看到上面蠕动的虫子时,封长行神色微变,震惊不已地呢喃道:“这……这是什么?”

    服食雪莲丹后,不仅可以吊着濒死之人的最后一口气,其实还可以诱蛊。传闻当年就有人用活体服食雪莲丹,来慢慢练成蛊母之体。

    见他看到后,傅时雨这才握紧手心,里面那只正在爬行的蛊虫瞬间化成青黑色的液体,从指缝里缓缓溢出来,滴落在地。

    “中蛊的不止圣上。”他抬起眼,神色复杂地看着封长行,轻声道:“……还有你。”

    作者有话要说:九点左右还有一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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