祸从口出, 老话自古以来都是有道理的。
如果傅时雨在前半个时辰, 能深刻意识到这四个字的重要性,那他哪怕是找针缝了自己这张破嘴,也不会在某个禁|欲许久的禽兽面前胡言乱语。
特别是要说楚羡行这畜生, 平日里看着挺冷静自持的一个人, 但在这种事上就跟饿了三天,头一回见到生肉的疯狗,又急又狠,横冲直撞,跟有人在往里面打|桩似的。
人家现代A|片起码四十分钟前戏, 后面二十分钟才进入正题,最后双方差不多了,最后来一句一库就完事,偏偏这人反其道而行,一来就埋头猛干,六十分钟过后, 他还意犹未尽,说想再来一回。
傅时雨前世就想说这雏|鸡真的该好好练练了,但一直没找到机会, 下次一定得好好……不,没有下次了。
他只手撑着腰, 抖着腿,身残志坚地往朝落院子走去。
傅时雨还记着金岚说朝落要找自己,现在被那混蛋摁在案上翻来覆去折腾了半个多时辰, 倒耽搁了正事。
他现在腰酸背痛,双腿更是无力,短短的一截路,他竟走得气喘吁吁,汗流浃背。
到朝落院里的时候,她正陪着楚东歌在踢毽子,秋姨娘怀里则抱着襁褓,笑面温婉地坐在枣树底下,安静地看着她们玩乐。
一见到傅时雨进来,朝落分了神,脚踝上的毽子落到了地上,欣喜喊道:“公子!”
“时雨哥哥!”楚东歌也很是高兴地喊了声,她与傅时雨许久未见,此刻看到心里也有点心潮澎湃。
她蹬蹬跑过来,不顾男女有别,也不像朝落那般克制羞怯,直接扑进了傅时雨怀里。
傅时雨差点被她撞的人仰马翻,他手忙脚乱地撑着门框,心里只叹这两兄妹在折腾人上面,还是挺像的。
他揉了揉楚东歌的头顶,委婉地说:“多踢踢毽子也好,正好能强身健体。”
秋姨娘在那头捂嘴偷乐,忍俊不禁道:“你时雨哥哥是让你平时少吃吃,多动动。”
“不然以后京城里那些俊俏的小郎君,都瞧不上你了。”
楚东歌心里羞愤,抬头撞上傅时雨笑吟吟的眼神,她更是想找个地缝里钻进去。
毕竟是已经开始议亲的年纪了,再过几年,及笄就该出嫁了,现在正是情窦初开的时候,听到秋姨娘的话,她兀自攥紧拳头,嗫嚅着保证道:“以后我一定不贪嘴了。”
她声音跟蚊子似的,说出来的话,恐怕连她自己都不信。
话才说完,小棠就端着她最爱吃的杏仁酥进来了。
听到她的保证,小棠端着点心,进也不是,退也不是,一脸无措地问:“小姐,那你还吃吗?”
楚东歌眼巴巴地瞅了半晌,最后还是顺从内心地点了点头,“吃。”
她这没出息的模样,又是逗的院子里的人窃笑不已,连一向情绪不外露的朝落都忍不住莞尔。
见楚东歌跑去吃点心了,傅时雨看向立在跟前的朝落,问道:“你找我什么事?”
朝落面上一愣,疑惑道:“你在说什么?公子。”
傅时雨眼里有点奇怪,问:“不是你托金岚说,有事找我?”
朝落一脸莫名地摇头,“没有啊。”
“今天我没见过他。”
听到这话的傅时雨心里咯噔一下,神色也渐渐变得深沉起来。
朝落见状,疑惑道:“发生什么事了,公子?”
傅时雨收敛起脸上的异样,同她笑了笑,“没事。”
*
楚晏和重阳率了一小队鬼骑兵,快马加鞭地赶回京城。
明明繁华景象如往常般热闹非凡,布衣小贩吆喝着沿街叫卖,路边酒肆饭庄在两侧并列排开,街上人流不息,喧嚣中又透出一片市井间的祥和。
但楚晏隐隐感觉其中好像又不对劲之处。
还未待细究,宫门就已经到了。
“不是说太子不见了,这城里怎么也不见贴张告示?”重阳骑着马,随口在楚晏身后问了句。
楚晏心里一惊,总算是察觉到怪异的地方。
太子失踪,这么大的事,三皇子不可能如此镇定,按理说早应该派人封锁京城,然后派兵大肆搜查,可现在这一切实在太过风平浪静,甚至连茶楼这种人多嘈杂的地方,都没有传出半点风声。
这实在是有些奇怪……
莫非是三皇子骗了自己?
楚晏想。
但很快,他又打消了这个念头。
因为没必要,就算真对自己怀有戒心,那他也不会在这件事上耍手段。
楚晏心里正万千烦绪,耳畔响起重阳的声音。
“到了。”
楚晏回神,暂时先收起心思,淡淡地嗯了声。
他们刚一行至皇宫大殿,便有太监上前来禀告道:“王爷,三皇子在秋华殿,奴才带您过去。”
秋华殿是贤妃的殿宇,三皇子还没有封地,所以暂时歇在母妃的宫里。
楚晏认识这太监是三皇子身边的人,心里也没过多怀疑,踱步跟了上去。
他们走的很快,约莫一盏茶的功夫,秋华殿已近在眼前。
那太监推开殿门,俯身退到一旁,“王爷请,三皇子在里等候。”
楚晏和重阳进去后,身后的殿门突然被轻轻地合上了,重阳回头,看了眼紧闭的朱红大门,深沉道:“你觉不觉得,有点奇怪?”
“嗯。”楚晏早就发现了。
从进宫开始,宫人明显少了很多,而秋华殿外此刻竟无一人看守。
再者若京城里没有风声,还可以说是三皇子不愿声张,但宫里不可能一点异动也没有,甚至比他和傅时雨出宫的时候,还要平静几分。
“小心行事。”楚晏冷淡道。
重阳点了点头,看向身后的十几个鬼骑兵,低声吩咐了几句。
其中一个站在最后面的鬼骑兵,突然看向自己的脚下,问:“这是什么?”
楚晏也顺着他的目光望过去,发现他的靴底下正踩死了一条黑红色的细长蜈蚣。
这东西,楚晏实在是太眼熟了。
时间近点,他昨晚才见过,再扯远点,之前在凤阳城,也见过这东西。
虽不知道叫什么,但唯一能确定的是这东西可以操纵人心。
这么说的话,那一切好像可以解释了。
似乎是知道他已经发现,藏在暗处的人慢悠悠地走出来。
楚晏抬眼一看。
来得是位‘老熟人,”而且还是同他渊源颇深的‘老熟人。’
“好久不见了,广陵世子。”哈达着汉人服饰,一脸阴沉地盯着他,“哦,对了,现在该改口了,应唤你一声王爷才对。”
“……”楚晏沉默不语。
站在身侧的重阳神色震惊,不敢置信道:“你怎么在这儿?!”
哈达眼里尽是讽刺,反问:“我为何不能来?”
“我们好心与大庆求和,结果你们非但没有丝毫诚意,还杀我大哥,残害使臣,亏你们还以礼仪之邦自称,我看尽是些阴险狡诈的宵小之辈才对。”
说完,哈达看向始终一言不发的楚晏,冷冷道:“你以为把错推到三皇子身上,我便会不知道我大哥是被你那蛇蝎心肠的妹妹所害?”
重阳并不清楚里面的真相,下意识地想辩驳,“楚小姐怎么可能害”
他话还没说完,就被楚晏给坦然打断,“公主误会了。”
“误会?”哈达嗤笑,“你派人追杀她,此事可当真?”
“驿馆被烧,使臣拼死助她出逃,邬尔莎亲眼看到你率兵杀了使臣。”
楚晏眼里微动,依旧波澜不惊地说:“公主在何处,可否让我与她当面对质?”
驿馆的确是他烧的,那些匈奴使臣也是他杀的,从曼达死了后,这些人他便打算斩草除根,这样等匈奴所在的大本营得到消息时,少说也是半个多月后,大庆将士可提前去往边陲迎战,这样既不会把战火烧到大庆国土,连累百姓受罪,提前进入备战,还可鼓舞军中士气。
可最后没想到邬尔莎却逃了,说准确些,不是逃,而是在京城里失踪了,楚晏不止在京城的格格城门处安排重兵,连邬尔莎逃回匈奴地界,有可能会途径的每个地点,他都派了将士严格看守。
这种情况下,只有两种可能,要么邬尔莎有帮手,助她成功逃出京城,甚至会躲过楚晏设下的环环埋伏,回到匈奴的大本营。
不过这个可能性实在微乎其微。
那只剩下第二种。
有人偷偷把邬尔莎在城里藏起来,随后另外派人给匈奴首领送了信,待匈奴到达大庆后,里应外合,神不知鬼不觉地把他们安排进皇宫里。
“不必。”哈达眼底的怨恨汹涌翻腾,话里也夹了层杀意,“你为人如何,我心里清楚的很。”
“现在我大哥死了,说再多都没用,我要取你们一家的狗命,来祭奠我大哥的亡魂!”
话音刚落,殿内就涌出无数身披盔甲的士兵,重阳见状,立马上前挡在楚晏的跟前,迅速抽出腰侧的佩刀,朝奔在最前方的士兵横劈而去。
楚晏神色凝重,心里那股不好的预感越发强烈,当触到那雪白刀锋上映出的人脸时,他瞳孔微张,猛地一掌挥向重阳的手腕。
重阳吃痛,手里的大刀也偏移几分,利刃惊险地擦过那士兵的头盔,发出一阵很是刺耳的难听声响。
“你干嘛!”重阳手腕还在发麻,不禁回头怒视。
当看到楚晏沉郁的脸色时,他心里隐隐察觉到什么,回头看向被自己打落头盔的‘士兵。’
“这……”重阳瞪大眼,呐呐道:“这些人是……”
他记得这个人,之前回京城时,他们一道喝过酒,没记错的话,他官还不小,是宫里的御前侍卫。
哈达阴险地笑着,“看来你们发现了。”
“没错,这些都是你们大庆的人,有将士,太监,说不定还有大臣。”
楚晏想起刚刚那条被踩死的蜈蚣,心里越发沉重。
哈达之所以会出现在宫里,还能在大庆的地盘上耀武扬威,他直觉与失踪的太子有关联。
而真正让他有些烦躁的是,目前除了沈言亭和太子,没人知道这东西究竟还有多少……
他们到底在背后密谋着什么,想起还在庄子里的傅时雨,楚晏又是一阵心烦意乱。
不过他已经同陈伯交代清楚了,若明日之前,自己没赶回去,就让他带着傅时雨和楚东歌他们离开,前去南阳。
那里是他外祖父的地方,暂时可作为避风港。
“你们乖乖束手就擒,我会留你们几日。”哈达看着重阳一副想动手,却又不敢的模样,面上很是痛快,朗声笑道:“把他们给我押进大牢,好好看着!”
他阴鸷的目光死死钉在面无表情的楚晏身上,幽幽道:“在牢里等着,我可得好好伺候伺候你。”
见那些士兵如同行尸走肉般围过来,重阳心里着急,刚想豁出去同他们拼了,楚晏稍稍蹙眉,冷漠道:“安静待着。”
重阳心里憋屈,气道:“那就这么让他们为所欲为?”
楚晏毫不情绪地瞥他一眼,本来火冒三丈的重阳有些敢怒不敢言。
那些士兵中走出十几个体格壮硕,轮廓深邃的男子。
看样子,这些才是真正的匈奴。
重阳藏在袖里的柳叶刀悄无声息地滑到掌心,还未动作,站在对面的哈达便像是察觉到他的意图,嘲弄道:“劝你莫要轻举妄动,不然……”
“不止这宫里,整个京城,都将在今日血流成河,尸横遍野。”
楚晏知道他这话没在玩笑,若前世,若能达到自己目的,他定不会顾及旁人性命,但想到……
“人不分尊卑,命不分贵贱。”
前世傅时雨最爱放在嘴边的一句话。
他沉默地抬眸,很是复杂地望向那些双眼空洞,木讷站着的‘士兵。’
良久,楚晏解下腰间的配剑,缓缓扔到了地上。
他还记得向傅时雨说过,会试着去做一个好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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