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心点,好歹是妖兽。”花濂拿绳子捆住荭鸡的两只爪子,倒提着往回走。
花绘捡了根树枝,戳荭鸡的肚子,荭鸡一边哀嚎一边扑腾翅膀,见她越戳越来劲,干脆挺尸。
“哥。”
“怎么了?”
“等他们找到虹雀以后,荭鸡能不能归我们呀?”
“想养?”
“想吃。”
“咕咕咕!”
“别闹。”他晃了一下手,不知道在说她还是说鸡。
鲁尚等人见他们真的带回荭鸡,喜形于色,很干脆地一手交丹一手交鸡,“多谢花道友,慢走不送。”
又开始赶人了,花绘不开心地撅起嘴。花濂抱拳:“祝三位道友得偿所愿。”牵着妹妹快速离开。
走出一段距离,花绘抬头看向一只小鸟,小鸟便受到蛊惑似的缓缓飞来,停在她肩上。
“帮我盯着后头三个人……”话音未落,哥哥伸手驱赶小鸟,警告她说:“别再掺和他们的事。”
“……哦。”她不情愿地答应。
这时,前方传来窸窸窣窣的声音,兄妹俩立刻躲起来,这里多是一阶妖兽在活动,但难保不会撞见二阶或者三阶。先藏起来,根据敌人实力判断应对措施,已经成为他们的习惯。
却是一行人。
其中一人筑基修士,右边衣袖松垮垂下,里面空空如也。
兄妹俩瞪大眼睛!
他们认得这人。这人是个散修,是觊觎追杀他们赏金的人之一,原本带着两名炼气六七层的弟子追杀他们,却因为轻敌被花绘用寸劲符弄废一只胳膊,两个弟子也死于当时同是炼气六层的花濂手下。炼气期对上筑基期,那一次兄妹俩九死一生,最后侥幸逃脱,没想到时隔半年又见到这人。
不知道他的目的是他们还是单纯来兽渊山猎取妖兽。
但无论是哪个,都一定不能被他发现行踪。
哥哥握紧她的手,用眼神安抚她。她抿紧唇,心里仍然“嘭嘭”直跳,不能再往这里靠近了,再靠近他们就会被筑基期的灵识发现。
事与愿违,那些人前行的方向正是他们躲藏的地方。
越来越近。
她的汗毛立起。
“那里有妖兽。”其中一人突然喊道。
一行人脚步一转,往另一个方向跑去。她松了口气,却不期然和那个说话的人对上眼。那是一双深不见底的眼眸,漆黑如墨,毫无波澜,亦反射不出一丝亮光。
她惊得捂住嘴。
人走光了。
哥哥拍拍她的肩膀,“没事了。”
她拉住哥哥的手,着急低语:“那个人看到我了,说话那个人,他故意的!故意引开其他人!”
花濂皱起眉头,如果真是这样,那伙人可能有什么问题,但应该是对内的,就像鲁尚他们一样,不愿意让外人掺和进来。“别怕,先走。”
他们往相反的方向快速离开。
花绘心中不安,用榧目引来一只小鸟,这次哥哥没有阻拦,她便让小鸟跟着那伙人去。
“喂,妖兽呢?”
姜琅侧耳倾听了一会儿,手指一个方向,“跑那里去了。”
“真的假的,没在耍我们吧?”同行的人纷纷质疑他。
“去了就知道。”
这一行人中,两个筑基,一个炼气大圆满,两个炼气十层,只有姜琅一个炼气六层,自然不担心他耍滑头,事实上,他们就是看上他非比寻常的耳力,才带上他一起来捉妖兽。
和一般来碰运气捉妖兽的人不同,他们目标明确,他们接下折邶楼一笔悬赏,需要拿到两颗三阶妖丹。虽然队伍中有两名筑基初期修士,仍然不敢莽撞进入大山深处,但在外围想撞见三阶妖兽就得靠运气,这时候遇见有一技之长的姜琅,自然要把他拉入伙。
反正他们本来也都是为了悬赏凑到一块儿的陌生人,不在乎多一个少一个。
花绘发现血墨不见了。
本来准备趁哥哥修炼偷画一张血符,不巧碰上鲁尚他们,就随手往兜里一揣……现在大半天过去,又跑了那么多路,早不知道落哪里去了。
哥哥修炼已经进入状态,这时候不会太注意她,她咬咬牙,回去找找吧,就找一个时辰,找不到……就算了。
断掉对之前小鸟的控制,用榧目另外控制了一只小鸟加一只地鼠,这是她能控制的数量极限,差不多能坚持一个时辰,若只有一只,则可以坚持半天。
兵分三路。
不知道走了多久,地鼠突然跑回来,围着她脚边打转。找到了!她心喜地跟随地鼠跑去,果然看到纸包静静地躺在一片草丛里。
走过去正要捡起来,忽然脚下一空,掉进一个两米大坑,屁股好巧不巧撞到一块尖锐的石头上,直接把她痛懵了。
一道人影出现在洞边,目光沉静地打量她,手里抓着装血墨的纸包,开口:“邪修?”
血墨光看着就邪气肆意,再怎么高超的诡辩也掩盖不了□□裸的现实。
但她仍试图辩解,“那是……”
“一年前血符门灭门,掌门横死,血墨秘法只掌握在出逃的一个长老手里,你是他的女儿?”
这个人竟然能认出血墨,还立刻联系到血符门灭门……她顿时背脊发凉,一只手悄悄背到身后,颤抖地夹住一张十蔓符。
“跟你在一起的人不过炼气层,肯定不是门派长老,你爹死了?”
“我不是,你说的那个人,这个是我帮助一对父女,他们送我的……”
“我倒第一次听说邪派的人知恩图报。”
“……那是因为,他们叫我引开一群人,这个是报酬。”她努力镇定地陈述。
“是吗,你若不知血符,怎么会因为两块墨就出手相助?”
“因为我热于助人!”
通篇漏洞的回答。姜琅看着小女孩手足无措却拼命死撑的模样,淡淡勾唇,沉静的黑眸中刹那如万千星光落雨,绚烂到不可思议。
她看呆了呆,赶紧回神低头。
“还没回答我,你是邪修?”
她咬唇,嘟囔道:“你才是。”
他忽然蹲下来,向她伸手。
她惊得慌忙退后,“你想干什么?”
“想干什么也不是对你这种小姑娘,上来。”
她犹豫了一下,伸出手,被大手一把抓住,吓得她惊叫出来。
他皱了皱眉,揉揉耳朵,“太吵了,安静点。”托住她的腋下把她抱上来。“既然你这么热于助人,来帮我一个忙。”
他单手夹着她,灵活又飞快地在林间跳跃。她不由想起齐蘅带她御剑飞行的时候,就是这样,看不清呼啸而过的景物,畅快迎接风的冲刷。
不知道过了多久,姜琅停在一棵树上,把她放下来。
他们站的树枝距离地面足有百来米,脚下的风吹得花绘小腿冰凉,她下意识抓住姜琅的袖子,姜琅看了她一眼,没说什么。
就在百米之外,两方人正在打斗,一方是鲁尚他们,另一方是姜琅同行的人。但鲁尚这个唯一的筑基受了伤,完全被对面五人压着打。
引起花绘注意的却是距离他们不远处,一只披着五彩羽毛的妖兽,正在悠闲地梳理羽毛,荭鸡围在它脚边打转。
这就是鲁尚他们要找的妖兽虹雀?
悄悄看了姜琅一眼,难不成他的目的是一人独吞虹雀的妖丹?
她本来还有点担心鲁尚他们被打死了,但见他们虽然被打得狠,却没有受太严重的伤,对方一直在手下留情,只是想赶走他们。
正派修士原来是这样的?以不伤人性命为底线?
在血符门呆久了,她以为打斗都是你死我亡。忽然想起凌越他们说过,入了邪派就是邪修,现在不坏以后也会变坏,她那时还很不忿,觉得自己和哥哥只是误入歧途,所作所为都是自保,别人不仁她也不义,并没有做错什么。
或许是没有做错,但她的许多思想观念已经被侵蚀腐化。
这么一想,她后背冷汗涔涔,幸好逃出来了,不然真的无法想象以后的她会变成什么样。
看着看着,她发觉那虹雀十分奇怪,妖兽与人类,和正邪派一样是不共戴天的关系,为什么两队敌人在打架,虹雀却表现得这么悠然?甚至还有点——得意?
“虹雀是十分自恋的妖兽,无论人兽,只要在它面前打斗,就会被它认作为争夺它,得意而放下警惕,甚至手下留情。”姜琅突然道。
她怔了怔,猛地瞪大眼睛,“你会读心!?”
他莫名看了她一眼,忽然明白过来,笑:“是呀,所以你要乖乖听话,别想一些有的没的,不然……”
她扯出一个比哭还难看的笑脸,心里不停默念:我很听话我很听话我很听话……
“鲁师兄!”吴凯扶起鲁尚,担忧地喊。
“擎天门的诸位,我们也不愿和你们死斗,虹雀妖丹我们志在必得,你们还是离开吧。”
吴凯忍不住道:“我们真的很需要虹雀的妖丹,而且明明是我们先……”
“小兄弟,你这样说就不对了,我们同样需要妖丹,况且谁先谁后这回事,我们还说是我们先看到这妖兽的呢。赶紧走吧,别逼我们真动手。”
鲁尚冷冷看着他们,“你们真要与擎天门为敌?”
几人的脸色立刻变难看,要不是看在他们是擎天门的份上,会和他们磨蹭这么久?早就干掉他们一了百了。
姜琅拿出一个圆盘,上面插着几面小旗,花绘还没看清楚,这个圆盘就被他扔出去,悬在鲁尚他们几人的上方,张开一层灰色的结界,将他们统统罩住。
“不好!”
姜琅带着花绘一跃而下。她惊得慌忙捂住脸,但来不及了,鲁尚他们还有被她弄掉一只胳膊的修士都认出她,“是你!”
“姜琅,你居然和邪修为伍!”
鲁尚骇然地看向姜琅,再看花绘,惊怒:“你居然是邪修?”
她低头不语。
姜琅扬手,阵盘回到他手中,再被他塞进花绘手中,慢条斯理道:“往里面输入灵力,中断了让人跑出来要你好看。”
她抖了抖,点头。
“姜琅你这个卑鄙小人,快放我们出去!”
他置若罔闻,独自走向虹雀。虹雀见第三批人出来为它争斗,并且立刻震住了前两批,兴奋地冲他展开五彩缤纷的尾巴,柔顺的羽毛随风摆动,如同花团锦簇,美不胜收。
姜琅却皱起眉头,“等你修到七阶,变成前凸后翘美人的时候再来跟我发情吧。”毫不怜香惜玉地对其使出攻击法术。
“炼气六层的小子也敢自不量力单挑三阶妖兽,等死吧!”阵罩中的人愤怒叫嚣。
他才炼气六层么?花绘有些惊讶,不过看着手里这个控制住筑基修士的阵盘,就觉得他肯定有别的好宝贝,完全不用担心。
“花……小妹,放我们出去。”鲁尚突然开口。
花绘心中一跳,干脆背过身,装听不见。
鲁尚见她这样,反倒升起一丝希望,对她动之以情,“我的同门被人所害,魔魇缠身,只能用虹雀妖丹将魔魇导出,若你放我出来,我可以答应你一个要求,只要不违背道义,我拼了命也会做到。”
她低声道:“抱歉,放你们出去我就死定了。”
“放我们出去后你马上跑,我们就算打不过那人,至少能拖住他,绝不连累到你。”吴凯激动道。
她却没有被说服,对他们拍了拍手里的阵盘。姜琅随随便便拿出一个法宝就把他们都震住了,她怎么相信他手里没有更厉害的东西,她不奢望鲁尚的一个承诺,只求保住小命回到哥哥身边。
“跟这个邪修废话什么,我要杀了你为我的徒弟报仇!”断臂修士大吼一声,对阵罩发动攻击,然而阵罩只轻微抖动了下,攻击就随着波纹荡漾开来,消弭于无形。
一时间所有人默然。
无视筑基修士的攻击,这个法器究竟什么品级,难不成是灵器?
另一边,姜琅已经和虹雀打得如火如荼,但完全处于劣势,不过这也才是炼气六层修士该有的样子。
花绘看着不由蠢蠢欲动,或许他只有阵盘这一样厉害法宝,若是自己放出这些人,她再带着阵盘趁机逃脱……
不期然对上他朝她看来的目光,她虎躯一震,连忙低下头,在心里默念“我很乖我很乖我很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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