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0章 上弦之二与蝴蝶

    第五十章上弦之二与蝴蝶

    眼前是一片称得上虚幻中美景的景色。一片宽阔的莲花池上,精致回廊串连,构成别具韵味的和式风景。

    如果那回廊上没有立着手持利扇的恶鬼,他身后没有躺着少女血迹斑斑的尸体的话,恐怕任何人走在这样仙境般的景色当中都会失去戒心。

    童磨就是这样的存在——在鲜花环绕的御座上悲天悯人般哭泣,然后下一秒就以拯救的名义杀死轻信他慈悲面目的愚者。

    “童磨君,”太宰笑道,他好像丝毫不介意童磨身后那具尸体。

    太宰治分明是站在鬼杀队这一边的,但蝴蝶忍此时却无法仅通过他的情绪起伏确认他的立场。

    现在他的身份早已暴露,也不需要伪装成鬼,理应无需与童磨虚与委蛇了。但太宰治仍一脸友好地面对恶鬼。这与鬼杀队的剑士们见到食人鬼作恶时,无法掩饰的厌恶与仇恨完全不同。

    他看起来完全不介意。

    救人也好,杀人也好,在他眼中分明没有半点区别。无论在哪一边,太宰治都找不到他存在的真正意义。譬如织田作之助让他去救人的那一方,他也就当真去了。

    蝴蝶忍握紧了手中的剑——她从未放松过,但时间一分一秒过去,她能感受到自己越来越力不从心。遍布池水、取代了真莲花的冰莲和藤蔓散发着森森寒气,冰雾中带着剧毒。

    而她为了战斗必须时时刻刻保持全集中呼吸,反而加速了冰雾对她肺部的侵蚀速度。对于鬼杀队的剑士来说,这无异于无解的死局。

    她没有机会战胜童磨、为姐姐报仇。本来已经预想好的策略——长期服食紫藤花毒素、以自己的牺牲为代价斩杀童磨——也因为过于短暂的准备时间成了泡影。

    但就算再绝望她也要战斗到最后一刻,为了自己、蝶屋的大家、还有姐姐最后的信念。

    蝴蝶忍再次出刀。

    虫之呼吸是她自己开发的流派,以轻灵迅捷取胜。刀尖每一次刺穿敌人的皮肤,都会向敌人体内注入藏于空心刀柄中的紫藤花毒素。

    她轻轻拨动刀锷,一次次调整毒的配比,试图找出一种能让童磨不能行动的配方。

    但是上弦之二的耐受程度并非普通鬼物能比,哪怕是能在瞬间杀死下弦的分量,用在童磨身上,也只不过是令他行动迟缓片刻。

    代表剧毒的紫色纹路在他身上存在不过片刻,就被强大的鬼血所分解。

    甚至原本应该被这种无休止的骚扰型攻击闹得十分烦躁的恶鬼,倒像见到了难得的玩具。

    鬼在变成鬼之前都是人类,因此具有人类身上一切的恶和怯懦。但疼痛感对童磨来说似乎不具有应有的作用。

    “真有意思,”童磨笑道,“是不一样的毒呀,快再试试!”

    他几乎是把自己的手送到了蝴蝶忍的刀尖上,任由毒刃刺穿手掌,毒素沿着血管一路蔓延至上臂,但在蔓延到心脏处之前,就已经被完全溶解。

    但这是与平时完全不同的感受,能令童磨受伤的鬼很少,足够强的鬼杀队剑士也很少。而且他们造成的伤口浮于表面,几乎一瞬就可以愈合。

    童磨以前从没有体会到这种好像全身的细胞都在缓慢死亡的感受。毒素甚至让他的思考都出现了断层。

    似乎就像教众向他描述过的,‘醉酒’的状态一样。

    这是种新奇的失控感,而童磨毫无疑问喜欢新鲜感。他自幼时就丧失了感知情绪的能力,又因为极端的聪慧而控制着自己表现出喜怒哀乐。

    他笑着再一次用铁扇在蝴蝶忍手臂上刮出深可见骨的伤痕。冰寒之气直接将伤口都冻了起来。虽说不必担心失血过多的问题,情况却要远远更糟。

    她必须要不间断地使用全集中呼吸,并将大部分精力用在抑制伤口上的冰簇蔓延开来、封锁住自己的行动。

    与童磨的对战中,哪怕对方是抱着怎样的玩乐心思,假如掉以轻心,恶鬼也会毫不犹豫地将她变成一具尸体。

    但是她致胜的渺茫机会,或许就在恶鬼那轻佻而漫不经心的态度中。蝴蝶忍攥紧刀柄,身后羽织翻飞。

    一如许多年前,花柱蝴蝶香奈惠与童磨月下一战。童磨杀过很多人,但是差一点就被拖到天亮、以至于无奈放弃吞食其尸体的也寥寥无几。

    是被自己杀死的花柱的妹妹——虽然没有足够的力气、甚至无法砍断鬼的脖子,却能用毒达到一样的高度。

    被毒素侵蚀的感觉只能称之为是陌生的奇妙。

    真正的、无需自己操控就产生的感受——这是多么神奇的事啊,童磨用犹带血迹的手掌抚胸,掌心正对着鼓动的心脏。

    由于需要分解毒素的缘故,他的心脏鼓动得比平时都要快,努力将新的鬼血输送到身体各处。

    心跳……变快了。

    童磨感受着身体的陌生变化,脸上的笑容越来越大,好像越战斗他就越高兴。

    但他的‘喜悦’与战斗本身实际上毫无关系,他也并未真正理解‘喜悦’到底是种什么样的情绪。

    与十二鬼月乃至于鬼舞辻无惨不同,其他成员们是以鬼之躯行人类之恶。而童磨在成为鬼之前,浸透在人类的绝望与恶意中成长,从未理解真正的感情,早就失去了作为人类的资格。

    “真是恶鬼中的恶鬼呀,童磨君。”太宰笑道。他看起来也并不担忧蝴蝶忍会不会输,竟就在原地盘腿坐下了,看起来悠闲得很。

    冰莲的藤蔓在地上蔓延,眼看蝴蝶忍因为冰雾的缘故行动越来越困难,他却丝毫没有伸出手去触碰藤蔓、令童磨血鬼术消散的意思。

    太宰先生,为什么只是看着?难道他又背叛了吗?

    蝴蝶忍心中担忧,只能劝服自己:主公看重的人,绝无可能是这种临阵跳反之辈。

    很快,除了太宰治盘腿而坐的一小片范围之外,整个巨大宽广的木质空间中就已经遍布冰莲。蝴蝶忍力道不足,无法打碎全部冰块,但是这样下去,童磨几乎可以用血鬼术将整个房间都填满。

    蝴蝶忍能落脚的地方越来越少,而需要躲避的则越来越多。

    太宰却只是看着零碎的平整冰面,蝴蝶忍和童磨的倒影在无数片碎冰中跃动。

    「童磨,你杀了多少个柱了?快点解决!」

    忽然,刚才骤然断开的、与鬼舞辻无惨相连的通讯又连上了。无惨在另一边压抑着愤怒,厉声道。而这对于本来还想拖延时间多玩一会儿的童磨来说,就是极其扫兴的强制命令了。

    无惨并不喜欢命令部下怎样战斗,但他对童磨的疑虑在太宰有意无意的挑拨下与日俱增,尤其是现在被困在肉茧当中分解毒素,对于每一个上弦的掌控欲更是到达了极致。

    他一进入童磨的思想,就会发现周围异常安静。童磨很少思考有意义的事,好像就只是作为一个毫无欲望的傀儡而生活着。

    而鬼舞辻无惨讨厌任何自己无法看穿的事物,尤其是自己的部下。无惨不认为有人可以做到几百年来,脑中都不思考任何真正有意义的事物,只能将其理解为是童磨找到了抵抗他思想读取能力的方法,这令无惨极度不安。

    如果是他还有自主行动能力、战斗力远远高于童磨的时候,或许他会因为童磨还有用,而自负地忽略掉一些对他的怀疑。

    但是无惨越是弱小、实力折损,就对这些强大的部下越忌惮,原本可以勉强压制的猜疑,现在足以让无惨杀死童磨好几次。

    血鬼术·睡莲菩萨。

    童磨展开了他最强大的血鬼术,一座巨大巍峨的菩萨像从地底钻出,将童磨护在一只手中。

    然而就在他百无聊赖地托着腮帮子、感叹新发现的紫藤花毒玩法还没试验完就要毁去时——

    一支针管从本该空无一物的童磨背后扎进了他的脖子,其中冰凉的液体被尽数推入恶鬼的血管。

    但童磨并没有反击,他甚至没露出一点像样的生气表情。

    蝴蝶忍清楚地看到那双纤细的、属于女孩子的手从童磨背后的冰面上钻出,将能令鬼变回人类的药剂尽数推入童磨的血管。

    绿色和服的少女扶住了倒下的恶鬼。

    这名突然从镜子中出现的奇怪少女是一只拥有血鬼术的鬼,不然她根本不可能在镜中成功偷袭了镜子外的童磨。这一点毋庸置疑。

    童磨没有慌张,他也并不感到愤怒。

    “哦呀,为什么要这么做呢?”他没有回头,只是用平常的语气、带着平常的笑意,像询问一个犯了错的孩子一样问道。

    那只握着针管的手从他背后伸过来,环住了他的脖子。那力道轻柔极了,但又带着不容置疑的力道。

    童磨没有试图挣脱,血液中无惨的细胞正在被瓦解,他根本无法挪动。但他也确实没有尝试挣脱的意向。恶鬼在轻柔的拥抱中闭上眼睛——

    “教祖大人。”他听到背后那个比冰还寒冷的存在这样喊,一如多年前,她在他的御座之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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