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敬林的父亲陈义生今年五十二岁,十年前便是陈家村的一村之长了。他为人正直宽厚,又识文断字,在全村人心里很有威望。早年娶了邻村赵家的女儿,生了四子一女,老大老二两个儿子皆是幼年便夭折了,赵氏到现在想起来还总是伤心不已。唯一值得安慰的是剩下的两个儿子陈敬山陈敬林都孝顺能干,女儿紫兰也是漂亮乖巧,眼看着日子越过越好,老两口也早过起了含饴弄孙的自在日子。
但俗话说得好:人无远虑,必有近忧。人老了,一颗心都扑在儿女身上,如今儿子敬林的婚姻大事就成了老两口最大的心病。
“今儿个雪也停了,吃完饭我到麻子家去一趟,上次他娘说的那个李家庄的姑娘也不知道有准信儿了没有。”才吃了两口饭,赵氏一开口又是陈敬林的婚姻大事。
“哎呀娘!还让不让人吃饭了!”陈敬林端着碗,看他娘的眼神颇为不满。
“你个混小子!”赵氏瞪眼,“过了年你都二十三了!你看看咱们这十里八村儿的像你这么大还有没娶媳妇儿的吗?”赵氏比陈敬林更加不满,生气地训着他。
“嘿嘿,娘,用不着看十里八村儿,眼下这不就有一个?”陈敬林嬉皮笑脸地冲着齐越努努嘴,“阿越比我还大着俩月呢,不也没成家呢!”
“呃……”听到陈敬林把战火烧到自己身上,齐越赶紧咽下嘴里的食物,尴尬地笑了笑,“敬林别胡说,我跟你又不一样。”
“嗳?怎么不一样啦?你不是说比我大俩月吗?”陈敬林瞪着眼睛诧异地看着齐越。
“咳,我不是这个意思。”齐越放下碗,“你会种地又能干,你看我,什么都不会,哪个女人跟了我可没办法过日子的。”
“谁说的,阿越哥哥长得这么俊,又会打猎,要我说哪个女人跟了你是享福才对呢!”陈紫兰忽然急急地反驳了一句,说完居然很是不好意思地低下头又捏起了自己的辫子。
“还是我家丫头说得对!”一直坐在上首默默吃饭的陈义生突然笑呵呵地开了口,“阿越啊,我打一见到你就知道你不是普通人。不仅人长得俊,功夫也好,还识文断字儿,有出息!可你要打算在咱们陈家村扎根落户的,还是要找个媳妇一起过日子,不然你一个大男人回家连口热饭都吃不上,这像什么话。”
“就是,一会儿啊,我去麻子家顺带问问还有没有合适的姑娘了,让大家伙儿都给你留意着。”赵氏赶紧接过了丈夫的话头。
“娘。”王秀英笑吟吟地看了眼齐越,“依我看,就阿越这条件,在咱们这儿要找个般配的媳妇儿怕也不容易啊。”
“哈哈哈……”
一家人正有说有笑地吃着饭,突然从门口冲进来一个少年,五短身材,皮肤黝黑,圆脸上一双大眼分外有神。这少年看起来只有十五六岁年纪,可能是因为跑得急了,进得门来,嘴里呼哧呼哧的冒着白气。
“成子,你咋来了?”王秀英一见少年,站起来问道。
“婶子,我敬山叔跟瞎子容打起来啦,你们快去看看吧!”成子也顾不得跟一屋子人打招呼,喘了口气急急说道。
“啥?你说啥?”赵氏一听有点急了,“敬山不是去给你家修房子了,怎么跟瞎子容打起来啦?”
“娘,你还问这干啥!”陈敬林把饭碗“咚”的一声顿在桌上,皱着眉头盯着成子,“还不赶紧带路!我倒要看看瞎子容这王八蛋怎么敢跟我哥动手!”
“好嘞!”成子痛快答应了,转身引了陈敬林就走。
“你个混球儿别显能耐!”赵氏冲着陈敬林的背影吼了一嗓子,又瞪着眼睛看着陈义生,急道:“当家的,你还不快点去看看!”
“大娘别急,我跟过去看看就是了。外面路滑的很,你们出来当心摔了。”齐越站起来也随着陈敬林出去了。
瞎子容本名陈敬容,因小时候与人打架瞎了一只眼睛,“瞎子容”便成了他的绰号。瞎子容是陈家村一带出了名的蛮横之人,他生的强壮,又会点拳脚,家里兄弟也多,因此上一直是个惯于惹是生非恃强凌弱的主。后来又娶了尖酸刻薄以毒嘴“知名”的刘家女儿,这一家子在陈家村的名声更是臭了几分。
成子一边急匆匆带着陈敬林和齐越往出事儿地方赶,一边简单把事情经过说了。
原来成子家与瞎子容家住的很近,陈敬山爬到房顶修房子的时候无意中听见瞎子容的媳妇儿刘氏在与她的兄弟媳妇张氏闲聊,他本也没在意,后来居然听她们提到了齐越的名字,这才认真听了一下,没成想这一仔细听,立即火冒三丈起来。
原来这妯娌两个竟是在说齐越与陆家寡妇沈氏有着不可告人的奸情,一边编排故事一边咒骂嘲笑。
陈敬山哪里能容许她们如此诋毁自家的大恩人,当下便在房顶上喝骂起来让她们赶紧住嘴。
刘氏又怎么是肯吃亏的主儿,便也叉着腰尖着嗓子跟陈敬山对骂起来。
这么大的动静自是惊动了许多人,事情越闹越厉害,被吵醒的瞎子容干脆直接动手跟陈敬山打了起来。
齐越一听成子提到沈青筠心里就是一沉,心思一转便大概猜到了怎么回事,她不动声色地跟在已经气得跳脚的陈敬林后面,刚转进一条巷子,竟然见到一群人走进了沈青筠家的大门。
齐越脸色一变,她深吸了口气,一扫方才淡定从容的样子,猛然疾步跑了起来。
“嗳——阿越——”陈敬林莫名其妙地看了齐越一眼,紧跟着跑了过去。
沈青筠开门突然看见这么一大群人有些诧异,吵吵嚷嚷中只听得刘氏尖锐的声音异常明显,竟是大呼小叫地让她拿出齐越的那件熊皮长袍。
原来昨晚沈青筠回家之后才发现并没有把熊皮袍子还给齐越,再追出去的时候齐越已经走得很远了,她只得把袍子拿回来想着第二天再还。又见儿子躺在炕上冷得厉害,便把那袍子盖在了豆豆身上。
刘氏今天一大早来找孙大娘借绣样,竟是碰巧看到了这件袍子。
在这山野乡村,熊皮本是贵重稀有之物,熊皮长袍,也仅齐越有一件而已。刘氏心思一动,虽然当时没说什么,才一回家便跟自己的弟媳编排起这件事来。
“我说陆寡妇,你还不赶紧把那袍子拿出来!”瞎子容恶狠狠地瞪了鼻青脸肿的陈敬山一眼,又对沈青筠没好气地嚷道:“你虽然是个娘们儿却也要敢作敢当!我媳妇儿一大早看见了你炕上的男人袍子,还不快点拿出来,好让有些人给老子磕头当孙子!”他早就不服气陈义生一家对他的不屑,如今竟是铁了心跟陈敬山杠上了。
沈青筠早已气的浑身发抖,年近花甲的孙大娘在旁边扶着她,心里直念着作孽,沉着脸喊这些人离开,又哪里有人肯听她的话。
突然一阵孩童的啼哭声传来,是豆豆被外面的嘈杂吵醒了。
沈青筠稳了稳心绪,转身就要回屋哄儿子,却被刘氏一把拽住了。只听她嘶声叫着:“陆家嫂子,你可别说我往你身上泼脏水,那袍子我今儿早上的确在你炕上看见了!今儿个老少爷们儿们都在这儿,咱得把话说清楚了。”
“说清楚什么?”
沈青筠气得哆嗦着嘴唇说不出话来,却有一个颀长的身影挡在了她的面前,挡住了一群人窥伺的视线。
她抬头看去,只见齐越笔直地站在眼前,微皱着双眉,深邃的眼睛里泛着隐隐的怒气,竟然看的刘氏情不自禁地松开了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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