齐越看中了沈青筠的消息一传出来,整个陈家村沸腾了。
诚如陈义根所言,沈青筠不单容貌有损,且上有老母下有幼子,况她身子单弱更是干不了什么活。虽说是必须娶个寡妇,在这陈家村,娶个姓陈的女子,瞬间就会多一群亲族好友,在本地站稳了脚跟。
在村民们眼里,齐越实在是脑子糊涂了才会做出这种傻透了的下下之选。
陈道盛作为族长终于决定出面找齐越谈一次,然而还未等他规劝的话说出口,齐越就微蹙着眉头指了指自己的右腿,“沈大夫顾及我的名声一直未说,但齐越自己心里清楚,我这腿伤得重,日后多半是好不了的。我一个五谷不分的跛子,还有何资格挑三拣四呢?能找个人凑合着过日子就不错了。”
陈道盛虽然惋惜,终究也就不再坚持让齐越娶自己的孙女,毕竟脸蛋生的再美,跛了腿也不好过日子啊!有他发话,村子里的人也就不敢再议论阻挠什么,都耐心等着喝喜酒了。
齐越腿伤不便,但这并不妨碍她用心筹备婚事。
得了陈道盛首肯的第二天一大早,便拜托陈敬林驾着牛车将她送去了镇上。第三天正午时分,三辆马车排着队一溜儿进了陈家村,前面的一辆装饰着喜庆的红绸流苏,帷帘遮的严严实实看不清里面有什么,后面的两辆却是堆满了各式各样的物品。
这几辆马车最终在齐越家门口缓缓停了下来,当先一辆车的车夫跳下车来摆好了脚蹬,只见帘子一掀,一名冠带整齐的男子在车厢里走了出来。这人看着三十多岁年纪,穿一身红底洒金的考究长袍,半弯着身子先是扫了一眼周遭的村民,便踩着脚蹬下了车。
在他后面跟着出来的,便是消失两日的齐越。
“阿越,怎么是你啊?!”在自家院子里伸着脖子看了半天的陈敬林惊喜地喊了一声,边喊边跑了出来,“瞧着这么大的阵仗,我还以为来了什么大人物呢!”
齐越摆手谢绝了车夫欲搀扶的手,自己略有些吃力地下了马车,才对着陈敬林挑起嘴角笑了笑,“我不过是买了些日常的东西回来,你喊这么大声小心有人来抢了。”
“嘿嘿,明白明白。”陈敬林转着大眼了然地点点头,碰了碰齐越的肩膀,悄声道:“这是准备办事儿了?”
齐越点点头,笑容温柔得似要滴出水来。
“嘿嘿,你小子行啊!这不声不响地,动作倒是够快!”陈敬林一巴掌拍在齐越肩上,“东西我帮你搬进去,客人就请到我家去招呼吧!”
“这……”
“这什么这!大家都是兄弟,你那边冷冷清清的怎么招呼客人,走吧走吧,我喊我哥出来帮忙。”
那位穿着长袍的男子说是齐越的客人,其实是她在镇上最好的冰人馆里请来的媒人,唤作柳结缘,几年来一直很有些名气,这两日来也多亏他帮衬,齐越很快便办妥了成亲需要的一应事物。
“阿越要成亲?这么快?”虽说已经知道齐越是定要与沈青筠成亲的,陈义生还是没有料到竟然这么快!两日前齐越走的时候不声不响,这一回来居然连媒人都自己找好了,陈家人都很有些吃惊。”
“呵呵,不快了。”齐越不好意思地摸了摸额角的疤痕,“柳先生替我算过的,就算今日提亲,等把三书六礼等等一应礼数做全,最快也要一个月后了,族长不是说祠堂要尽快动土么,眼看就要开春了,到时候我可不能拖了后腿啊!”
“三书六礼……”陈义生沉吟着,摸着胡子微微点了下头。什么三书六礼八抬大轿,那都是有钱人家的戏码,庄户人家又哪里有那么多讲究,成个亲,只要媒人说合的双方父母点了头,其他礼数皆是一率从简,还从来没有见过这么讲究的。陈义生看着齐越,又是感慨又是惋惜,这么难得个人,怎么就做不得自己的女婿呢!不过事已至此,再惋惜也是无用,自家也不过是尽量帮忙而已。
陈义生招呼柳结缘在自家稍作休息的时候,齐越回家换了身衣服。身上惯常的土黄色短打换成了竹青的长袍,袍子的衣领袖口处用月华线绣了繁复的暗纹;腰上束一条玉色革带,越发显得长身玉立;三千青丝用竹青的绦子仔细束好,露出一张俊美容颜。虽是拖着一条伤腿,依然掩盖不住周身出众的气质,整个人看起来清爽文雅,又透着股让人难以忽视的坚毅气势。
沈青筠甫一见到这样的齐越,着实被狠狠惊了眼,呆呆地站在原地愣了半晌,直到齐越笑着唤了她一声“沈大夫”,这才猛然回过神来,羞得脸色通红的瞪了齐越一眼,转身进了屋里。
齐越带着专程请来的媒人上门提亲,孙大娘很有些意外,听说这柳结缘还是位官媒,可见齐越对自家女儿是极其重视的。专程请官媒到家里来提亲,这在陈家村可算是独一份儿了孙大娘看着特意打扮过的齐越,越发的顺眼满意了。
这三个人在屋子里商量亲事的时候,沈青筠是不好意思出现的,只好自己去草药房里整理药材,听着孙大娘送了人离开,这才收拾好心情走出来,却在门口正对上笑的眉眼弯弯的齐越。
沈青筠早已收起了方才害羞的模样,淡淡地看了齐越一眼,转身就要走。
“嗳——”齐越愣了愣,快走两步一瘸一拐地跟上去,“怎的两日不见,沈大夫突然对我冷淡了啊。”她垮着脸故作忧郁状。
沈青筠微微皱起秀眉,转过身子来盯了眼齐越的右腿,“你这腿怎么样了?就这么不声不响地跑出去,这腿真不想要了?”
“嘿嘿,已经不疼了呢,你不是说骨头应该没问题了么?”齐越傻傻笑了笑岔开话题,“我这是着急啊,眼看着就要开春了,族长那里催着让快点成亲呢!”
闻言,沈青筠的脸上又有了红云蔓延的趋势,但是眉头却是微微蹙了起来,“随我到屋里来瞧瞧你的腿。”她略微顿了顿,又道:“下次若是再这般不顾惜自己的身体,我便再不理你了。”
知她是真的关心自己,齐越心里暖暖的,笑嘻嘻地跟着沈青筠进了屋子。其实她的腿恢复的不错,虽然这两日一直在忙着置办成亲的物事,但她也极注意的,毕竟若是真瘸了腿,就拖累沈青筠跟着自己受苦了啊。
沈青筠仔仔细细地检查过齐越的伤势,确定真的没有恶化之后脸色才稍稍缓解了些,小心地放下卷起的裤管,一抬头正对上齐越深邃如墨的双眼,盛满了温柔宠溺,还藏着几分信任的依赖。
沈青筠心里一震,伸手把额前垂下来的一缕发丝塞到耳后,借以平复狂乱的心跳。
齐越缓缓地眨了下眼睛,不由自主地伸出手去。
沈青筠本能地一偏头,迅速把右脸藏了起来。
齐越愣了愣,眼里微微划过一丝受伤的痕迹,她收回手来挠了挠鼻尖,颇有些手足无措的样子。
“阿越……”沉默良久,沈青筠轻轻开了口,“我从不敢问你……阿越可曾嫌我?嫌我容貌有损,嫌我乃是……乃是残花败柳之身?”
齐越怔住,眉头狠狠地皱了起来。
“嫌你?”齐越反问,她咬了下唇,紧紧盯住沈青筠的眼睛,“可还记得我和敬林喝酒那天你对我说的话?现在我把那些话再送还给你,在我齐越心里,这世间多少人都不能及你万一,我不准你再这般诋毁自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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