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家是当年逃难途中在陈家村落的户,在当地并没有什么亲族,再加上这婚事是陈道盛和陈义生率先应允的,虽说沈青筠是寡妇再嫁,村子里倒还没人敢说三道四的。如今见齐越竟还请了官媒来登门提亲,更是对沈青筠羡慕的紧,哪里还会有半点瞧不起的,反倒纷纷登门前来道贺,毕竟以后有个大病小灾的还要指望着沈青筠呢。
待嫁的女人通常很忙。不若大户人家的千金凡事皆有下人帮着打理,平民小户的女儿,成亲当日的嫁衣,新婚夫郎的衣帽鞋袜,婚后在新家用的新被新褥,甚至小到桌布椅垫,都是要自己提前准备出来的。
乡村里约定俗成的规矩,但凡哪一家有个红白喜事,只要不是在当地臭了名声的,左邻右舍总会热心地前来帮忙。刚过了隆冬时节,村里的女人们并不很忙,自沈青筠和齐越定下婚期,只要得了闲便过来帮忙做些针线,一群人说说笑笑地倒也快活。
“哟,婶子,您头上这玉簪可真漂亮!啥时候买的啊?”说话的正是陈显贵的媳妇——马小莲。她自上回被陈显贵打伤在床上躺着养了一个多月,以她这好热闹的性子算是憋闷坏了,刚刚恢复地能下床了,便迫不及待来沈青筠家里串门子。因着她养伤期间沈青筠一直不遗余力地关照着,心里对沈青筠自是比起以前来更加亲厚。她伤病在身不便帮忙做活,便每日带着些瓜子花生的小零嘴帮忙招呼做活的女人们,反正她家里的日子过得富裕,并不在乎这几个铜板。
沈青筠正低头专心致志绣着嫁衣上的一支牡丹,闻言抬起头来对着马小莲笑了笑,顺手把额前垂下的几缕碎发掖到耳后,神情颇有几分羞赧。
“哦哦,知道啦,是……”马小莲恍然大悟般暧昧地笑着,似乎很乐意瞧瞧沈青筠害羞的样子。
其他的女人们也纷纷把目光投向了沈青筠的发间,只见平日普通的木簪子换成了一支翠绿欲滴的玉簪,簪尾一只昂首青鸾嘴里衔了颗小小的珍珠,这珍珠随着主人的动作轻轻摇晃着,很是玲珑好看,瞧得一大群女人的眼睛里满是惊奇羡慕。
王秀英坐在炕上缝着被子,瞧见女人们的神情抿嘴笑了笑,“我说你们别看了,那簪子可是阿越送给豆豆娘的聘礼,金贵着呐,瞧坏了你们可赔不起!”
“嫂子,瞧你说的,咱们捞不着这么好的簪子戴,干瞪眼看看还不行啊?你这也忒欺负人啦!”说话的女人二十多岁年纪,圆脸大眼,皮肤很白,正是是陈敬山的堂弟媳妇儿乌氏。
“唉唉,要我说豆豆娘可真是个命好的,阿越一看是个知道疼媳妇儿的人啊!”这是陈家村的职业媒人,陈二麻子的亲娘,因她娘家姓罗,又兼能说会道,年轻时便得了个外号叫“罗巧嘴”。
众人这里笑闹感叹着,孙大娘掀帘子走了进来,恍惚间仿佛带进一丝肉香。
“咦?大娘您这锅里炖的什么啊这么香?瞧您这来来回回都看了不下三遍了。”乌氏嘴里说着话,手上在不停地穿针引线。
“嗨,炖的当然是好东西啦!”还没答腔,马小莲又是坏笑着晲了眼沈青筠,“这是昨儿我家当家的在镇子上捎回来的大肘子,炖汤喝对骨头最好了,咱们这里不是有人伤到了骨头不好走路嘛!”马小莲边说边对着沈青筠挤眉弄眼,逗得大家哈哈大笑起来。
“快吃你的瓜子吧!这么多吃的还堵不上你这张大嘴!”见沈青筠被逗得脸上红云阵阵,王秀英轻轻踹了马小莲一脚,自己嘴角也挂着忍俊不禁的笑意。
沈青筠平日多是一本正经的冷清模样,难得瞧见她这副小女儿姿态,大家也的确觉着有趣。
“娘!”外面一个脆脆的童音喊着娘亲,伴着一阵咯咯的笑声,正是豆豆的声音,“娘你快出来看呀!”
沈青筠撂下手里的活转身出去,看见豆豆正骑在齐越的脖子上,双手抓着她的耳朵玩儿的兴高采烈。齐越右手拄着拐杖,左手稳稳地扶在豆豆腰上,微弓着身子,使劲儿抬起眼皮看着上面,动作看起来有些吃力,但脸上却满是宠溺的笑意。
“豆豆!”沈青筠喊了一声,三两步奔过去一把扶住儿子,语气颇有些严厉“快些下来!阿越叔叔腿上有伤,你这样她会难受的知不知道?”
“哟,知道疼人的来了,各位婶子嫂子你们快闭上嘴吧,把人家的媳妇逗急了小心阿越翻脸啊!”听见外面的声音知道是阿越来了,马小莲仍然笑嘻嘻开着玩笑。
外面沈青筠已经把豆豆抱在了怀里,又生气又心疼地瞪了眼齐越,“跟孩子玩儿你也有个分寸,自个儿腿还没好呢,这样子玩儿又伤着了怎么办?”
齐越一眼就看到了沈青筠头上的玉簪,高兴地嘿嘿笑着摸了摸鼻子,“孩子喜欢嘛,他才多大点,这么点重量我还是经得起的。”
沈青筠瞥了她一眼,又低头教训着儿子,“阿越叔叔身上有伤,以后不准闹她了听到没?”
豆豆正玩儿的开心,本想向娘亲炫耀一下自己的本事,结果却被狠批了一顿,脸上有些蔫蔫的,但仍是很懂事地点了点头,心里却很是难过,要知道平时看到其他小伙伴骑到爹爹脖子上他可是羡慕的紧,如今好不容易阿越叔叔肯让他骑,却被娘亲给骂了。
沈青筠抚着儿子的脸蛋问着他,“豆豆怎的回来了?不跟宝哥儿玩儿了吗?”
“阿越叔叔说带我回来找娘亲。”豆豆乖巧地趴在沈青筠颈间,摇摇头答道。
“咳,那个——我看快到晌午了就顺便带他过来,省得你一会儿还要去接。”齐越赶紧解释,她可不想承认自己是不好意思天天往这儿跑,便拿送豆豆回家当做理由来见见心上人。
沈青筠怎会不知她的心思,顿时觉得面上有些热,心里却是甜甜地泛着涟漪,“我炖了骨头汤,你中午在这儿吃饭吧。东屋不方便,你带豆豆去西屋玩会儿,不许再胡闹了。”沈青筠说着话把豆豆放在地上。
“嗳!好,你放心!”齐越痛快应了,牵着豆豆的手就走。
见着沈青筠进了屋子,齐越径直到了院子的一角,那里散落着几根木头,显然是要做柴禾用的。
“豆豆,要不我们来劈柴吧,你来选我来劈,你说劈哪个就劈哪个好不好?”齐越在墙角找到了一把破旧的斧头,找了块石头随意坐下。
“好啊!”豆豆一扫方才蔫蔫的样子,顿时开心起来。
“一二三!一二三!”豆豆兴奋地喊着齐越教给他的口号,不一会儿,所有粗壮丑陋的木柴随着齐越的手起斧落变成一根根规则的长条。
劈好了柴,齐越刚刚抬手擦干净脸上的汗,就见门外突然冲进一个人来,背上还背了个昏迷的女子。
“俊明婶子,俊明婶子!快来帮忙啊!”来人并没瞧见齐越,径直冲进了屋里。
听着这略有些刺耳的称呼,齐越不满地皱了皱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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