庆安堂因为沈青筠起死回生,东家纪员外自然感恩戴德铭记于心,他这两日正忙于在外县采购药材,昨日才回便听家人说沈大夫的夫君来了,今儿一大早便备了厚礼登门拜访。他想的其实也在情理之中,沈青筠医术再高超,她也是位嫁人生子的妇人,想要请她在庆安堂长期坐诊行医,于理于法都要她的夫君点头才行的。
彼时齐越正在与林晟切磋功夫,听说庆安堂的东家前来拜访,向林晟告个罪便回她的住处换衣服。贤惠细心的顾氏大约是听说了昨日沈青筠赶工给齐越做衣服的事儿,今天一大早便派人送了两套衣服过来,说是给家里的五爷做的,还未上身,估量着他与齐越的身形差不太多,便冒昧送了来。沈青筠推辞不过也只能收下,心里对顾氏更是多了几分感激。
此时她正坐在院子里的树荫底下与顾氏和林锦儿说话,见齐越突然回来略微有些惊讶,“怎的这么快就回来了?”
“庆安堂的纪员外来访,我换了衣服出去见见。”齐越解释着,对已经站起来的顾氏和林锦儿笑笑,又斟酌着问沈青筠,“娘子要不要一起过去?客人来定是为着你的事情。”
“这些事情你来应付就好,我一个妇道人家懂得什么。”沈青筠背对着顾氏和林锦儿站着,说的话很是“三从四德”,却偷偷对齐越皱着眉做了个鬼脸,逗得齐越脸上瞬间露出忍俊不禁的笑意。
见她们夫妻二人感情深厚言谈间甚是亲密,林锦儿心里微微泛着酸意,因她年纪尚小,心思也还单纯,脸上不自觉地就带了几分闷闷不乐。
许是察觉到了小姑子的心情,顾氏赶紧拉着她要告辞。
“嫂夫人不必客气,我换了衣服就走的,你们慢慢聊。”齐越客气地笑笑,自己转身回了屋。
前面纪员外已经坐在了会客的大厅里,才捧起下人奉上的热茶呷了一口,便见林晟引了一位青年人过来。
“林大官人。”纪员外赶紧站起来抱拳问好。
林晟豪爽笑着将齐越介绍给纪员外,三人分宾主落了座,也不过说些寒暄感激之辞。对于这位不拘一格敢用女子坐堂诊病的东家,齐越颇有几分好感,听纪员外慢慢地把话头引到正事上来,说是要聘沈青筠为庆安堂的一等坐堂大夫,待遇优厚云云。
齐越慢慢凝了眉,那日庆安堂的忙碌她看在眼里,只这几日倒还罢了,若是真的长期如此,她担心沈青筠的身子吃不消,但是……想起沈青筠眉眼间自信昂扬的神采,内心一阵犹豫不决。
见齐越凝眉,纪员外心里一阵忐忑,自古凡生为女子便要遵循三从四德,安安分分相夫教子被看作是贤良女子的典范,这世上大约是没有哪个做夫君的喜欢自家娘子在外抛头露面。他这里正待开口相劝,却听齐越道:“这事情在下做不得主,需与内人商量过才能给员外答复。”
纪员外闻言略显诧异,显然没料到齐越会这么说,一时也摸不透到底是什么意思,倒是林晟笑呵呵地站起来拍了拍齐越的肩膀,对纪员外笑道:“我这位齐老弟是个谦谦君子,最是爱护妻儿,若是沈大夫愿意,齐老弟定不会阻拦的。”他顿了顿,抿了口茶又道:“沈大夫医术高明,若是留在了庆安堂,也是咱们平凉百姓的福分,到时候齐老弟就来四海镖局坐镇,总好过在那乡野地方埋没了一身才华。”
林晟很是喜欢齐越的一身功夫,早就有将她留在四海镖局的打算,可是提了几次都被齐越婉拒,如今他借机再次提出来,引得纪员外一阵感激 ,以为林大官人是在为自己说好话。
齐越回来时沈青筠正倚在窗边软榻上看书,屋里静悄悄的再无旁人。
“嫂夫人和六姑娘走了?”这时候日头已经上来了,齐越从前面走回来只觉得身上一阵燥热,边问边抬手松了领间盘扣,又挽起衣袖来自己倒了杯凉茶解渴。
“不过是去前厅会客,怎的还能热成这样。”沈青筠将书搁在膝头坐直了身子对着她招招手,“到榻上来坐,这边凉快些。”
齐越依言走过去,窗边凉风习习,倒是觉得比刚才舒爽多了,随口问道:“豆豆呢?”
“跟娘去花园玩儿了。”沈青筠合了书,认真地用帕子给齐越擦着额上的薄汗,问道:“纪员外都说了什么?”
齐越惬意地微低着头方便沈青筠动作,闻言认真道:“说是想要正式聘你为庆安堂的坐堂大夫,每日按时出工,每月休息三日。”顿了顿,又问:“筠儿意下如何?”
沈青筠动作一顿,抿了下唇没有说话。
“筠儿,我知你热衷医道,一心想要悬壶济世。“齐越拉了沈青筠的手,认真看着她道:“若是你喜欢,咱们便搬来平凉府,如何?”
沈青筠慢眨一下眼睛,不确定地道:“搬家吗?这……岂是容易事?”
“这有何难?”齐越微微笑着,仔细说着自己的打算,“昨日我找林兄兑了御通钱庄一千两的银票,除去给你买琴的三百两,现下咱们手里有二百两现银,还有五百两可随时兑换的银票。我找人打听过,这边上等的良田大约是十两银子一亩,咱们在乡下买二十亩良田租给佃户,也算置办个产业,再托林兄在城里找个好些的院子住着,这些银子完全足够的。等在城里安顿下来,你便去庆安堂坐诊,我也谋个适当的差事做着,虽不能大富大贵,但也算是衣食无忧的。”她顿了顿,认真看着沈青筠,“只不过……平凉这地方太靠北了些,筠儿你畏寒,若是可以,咱们以后可往江南那边走走,气候倒是颇好的。娘子以为如何?”
“阿越?”沈青筠叫着齐越,神色很是动容。
“嗯?”齐越温柔应着,“怎么啦?”
沈青筠的眼睛里隐隐闪着水光,“你是何时有的这些打算?你……你之前不是说,喜欢陈家村那日出而作日落而息的田园生活么?”
“这个……”齐越不好意思地挠了挠鼻尖儿,又摊开自己的双手无奈看了看,“筠儿你看我这双手,拿得了刀枪剑戟,却实在握不惯锄头铁犁,我不是个种地的料子,总不能叫你们跟着我吃苦,再者说……筠儿你既有济世救人之心,我总该成全的,以前倒是我自私了,竟从没问过你的意愿……唔……”齐越话音未落,沈青筠突然对着她的唇深深地吻了上去。
沈青筠紧紧闭着眼睛,浓密的长睫毛轻轻抖动,显出几分紧张,脸上却是一副坚定神色,又透着一股神圣。
齐越一瞬怔忡,但很快又受宠若惊了,双手抱了沈青筠在怀里,惬意地闭起眼睛享受爱人难得的主动。
窗外鸣蝉引吭高歌,窗内情人如痴如醉。
缠绵已毕,唇齿分离,沈青筠的脸上已染了薄薄一层红霞,气息也有些不稳,她低着头离了齐越怀里,抬手将鬓边一缕碎发掖到耳后。
齐越向来喜欢她这害羞的模样,这次倒也不去逗她,干脆身子一歪躺了下来,把头枕在了沈青筠的腿上,笑眯眯地捕捉她飘忽游移的眼神。
“阿越刚才说,想往江南走走?”沈青筠终于受不了齐越的眼神,忍不住开口缓解气氛。
“嗯,筠儿可到过江南?”
“不曾。”沈青筠的脸上闪过几丝好奇,“阿越可去过么?江南当真如诗中所说‘日出江花红胜火,春来江水绿如蓝’?”
“嗯。”齐越点头,“俗话说‘上有天堂下有苏杭’,那当真是如诗如画的地界儿,等豆豆大些了,咱们便到江南走走,若是你喜欢,将来也可以在那里安家。”
“好。”沈青筠望着窗外,嘴角是甜蜜的笑意,“我等着随阿越去看人间天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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