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天我不是看见了么。那小男孩也是这么说你的——”秦昭说到这,联想到那天的经过,突然自己也有点怀疑了。那天的对话,归根结底,楚斯年并没有来得及解释一句。
“不,不是吗?”
“当然不是。”楚斯年双手抱胸,解释道:“那个小孩是个屡教不改的贼。那天他偷了患者做手术的2000块救命钱,被我抓了。当时我正管他要回赃款呢。”
楚斯年顿了一顿:“——其实第一次见你的时候,你的钱包也是被那个小孩偷的。”
秦昭愣在原地,张了张嘴:“哈?”
原来那个小孩是贼?!
现在回想起来,秦昭突然明白为什么当时小男孩一看到他就吓得想溜了。
遇到苦主,能不跑么?
他倒好,不但放走了贼,还倒找人家2500!
楚斯年微微叹了口气:“当时我看他可怜,怕你追究,就没告诉你实情。没想到他根本毫无悔改之心继续偷。说来也是怪我。”
楚斯年见秦昭依旧不说话,有些奇怪地看着他:“你,怎么现在才知道吗?”
秦昭刚从两千五百块中抽离出来,默默捂住心头,尴尬地笑:
“啊……我早就知道了,当然早就知道了,哈哈。”
决不能让任何人知道他倒给贼捐了两千五!太毁形象太丢脸了!
楚斯年半信半疑看了看秦昭:“那你刚才问我是什么意思?”
秦昭咽了咽口水,机械地喝了一口滚烫的热茶,被烫的热泪盈眶,“刚才?嗨,刚才就是开个玩笑嘛……我就喜欢开玩笑。我还教育那小孩了一顿,让他洗心革面!哈,哈哈,哈哈哈。”
或许是秦昭的笑容太具有迷惑性了,他终于放松了警惕,微微点了点头:“唔,你知道就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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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一个小时的航班,从白天到黑夜。秦昭打了个哈气,揉揉眼睛,放下手中快没电的PSV朝外面看去。墨蓝色的云海中,钢铁羽翼闪着点点微光在大朵大朵缥缈的云层中静默地航行,宛如瀚海中孤独潜行的蓝鲸。机舱里很暗,隐隐有空姐远远的低声细语,和周围乘客此起彼伏的鼾声。秦昭伸了个懒腰,细细索索从包里翻出眼罩正准备睡觉,左肩却突然被一个重量轻轻靠了一下。
秦昭转头一看,原来是楚斯年不知什么时候看着书睡着了。他双手抱胸,仍是有些抗拒的姿态,头却软软地垂着,摇摇晃晃朝他这边靠,真靠到了秦昭,却又立刻条件反射般迷迷糊糊地歪回去,小鸡啄米似的挣扎了几个回合,才终于敌不过困意,彻底靠了过去。
秦昭下意识地就想躲开,可是不知为什么,他想推开楚斯年的手只抬了一半,却突然停住了,转而关掉了楚斯年上方的阅读灯,然后小心翼翼又略带笨拙地托住楚斯年的肩膀,让他更稳当地依靠着自己。
或许是因为睡意,楚斯年并没有抗拒,甚至微微调整了一下自己的睡姿,柔软的黑发轻轻地蹭了蹭秦昭的下颌。
有点痒。
秦昭摸了摸下巴,轻轻地呼出一口气。真是奇怪,在得知楚斯年收红包的真相后,他竟然有了一种如释重负的轻松感,那种感觉,简直就好像他一直期盼着这样一个答案似的。
秦昭勾了勾嘴角。看向楚斯年光洁尖削的下颌。
真是不可思议。平日里总是冷冰冰,硬板板的一个人,如今却卸下所有防备,乖巧安静地靠在他肩头沉睡。那样近的距离,秦昭简直可以嗅到他脖颈处淡淡的清香。
事实上他也的确去嗅了。
很淡很淡的香味,有一点点雪松的清新,和一股说不清道不明的清甜。
是水蜜桃吗?
还说不跟我抢风头,偷偷喷香水。秦昭想。可是他心里却全没有一丝一毫的恼火不爽,反而低头在楚斯年脖颈处嗅了嗅,又嗅了嗅。
唔,还真挺好闻。
秦昭有些出神地看着楚斯年沉睡的侧颜,细密的,微微颤动的眼睫,线条流畅的下颌和衬衣领口露出的一小块白皙的脖颈。在他意识到自己在做什么的时候,他已经小心翼翼地摘掉了楚斯年滑落到鼻尖的眼镜,拇指在冰凉光滑的金属镜框上细细地摩挲。
在航班上还这么认真地看书。真是个怪人啊。
秦昭一边想着,一边好奇地拿过楚斯年看了一半的campbell’s,operative orthopaedics(《坎贝尔骨科手术学》),秦昭好奇地翻开第一页。
三十秒后,他就陷入了甜美的梦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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PM6:32,意大利梅斯特火车站。正值日落时分,金色的阳光映照在以红白两色为主调的车站站牌上。这里是距离威尼斯主岛最近的火车站,来来往往的旅客拖着行李,挂着相机,步履匆匆。
楚斯年和秦昭坐在车站休息区的座椅上,手里各自捏着导演组刚刚交给他们的100欧元,不约而同地陷入了沉默。
“欢迎观众朋友们来到《亲爱的旅途》第二集。这里是被称为‘亚得里亚海明珠’的意大利水城威尼斯。未来七天,两位嘉宾将以这200欧元为旅游启动资金,自行解决所有食宿,打卡威尼斯标志性景点,同时挣得前往芬兰的机票,与节目其他嘉宾会和,共同欣赏雪地极光。让我们欣赏他们的精彩表现吧!”
《亲爱的旅途》第二集画风陡转,从乡村变形记变为人在囧途。
秦昭嘴角抽搐:“七天?两个人一共200欧?在威尼斯这个地方,一个人一天的吃住开销就要150欧!”
导演狡黠地眨眨眼:“节目组会提供给你们三个求助锦囊。现在你们就可以打开第一个!惊喜不惊喜,意外不意外?”
楚斯年:……
秦昭:……
秦昭:“开开开!麻溜的!”
200欧在威尼斯度过七天根本不可能,这个求助锦囊里一定有其他的解决办法。秦昭想。
导演组气定神闲打开第一个锦囊,在画面外宣布:“恭喜两位嘉宾获得威尼斯当地免费晚餐一份。”
“然后呢?”秦昭瞪圆了眼睛:“没了?”
导演笑容可掬:“没了。”
就一顿晚饭能顶什么用?他还以为锦囊里会有什么刮刮卡,刮开至少会是一张“再来500欧”。
也罢,吃饱肚子再说。
一行人在导演组带领下来到事先安排好的一家标准的意式风情的餐厅。夜晚华灯初上,餐厅环境优雅,香槟色的餐布上刺绣着精美的玫瑰藤蔓花边,烛光隐隐绰绰,远处甚至还能听见优雅的小提琴,和河水的轻响。
秦昭愉悦地舒了一口气,接过waiter恭恭敬敬地递上菜单,突然眼皮一跳。
楚斯年看着他:“怎么了?”一边拿过另一份菜单一瞧,不禁一愣。
菜单上的每一个字,都是意大利语。不但没有任何图片,而且每一道菜品的各类食材,都被分成了一行一行的小格。
导演在镜头外笑得格外亲切:“人们都说意大利语式世界上最美的语言。它的发音像风吹过竖琴,词汇像盛开的玫瑰。为此,节目组特别设计了这份意大利语菜单,让你们在体验美食的同时体验意大利文化。你们一共可以勾选三道菜品,每道菜品内的食材可随意选择四样进行自由搭配。可能会有意想不到的惊喜哦!”
楚斯年哭笑不得地看着这份一个字都看不懂的菜单,感受到了节目组深深的恶意。他细细地思索了一番,谨慎地在食材后面画了几个勾。
秦昭凑过来,盯着他的菜单:“你这选的不对吧。依我看,这菜名越长,食材选项越多的越讲究,一定才是大菜,没准就是什么海鲜烩饭牛排大餐。”
楚斯年手中的笔一顿,有些迟疑地看了看秦昭。
似乎,也有点道理?
他的生活向来很简单,吃西餐的次数并不多。出国留学也去的是日本,不像秦昭长年呆在加拿大。
如果勾错了,让别人跟着自己饿肚子,不太好吧……
楚斯年的脸微微发热,就在他犹豫之间,秦昭已经拿过他的笔,无比笃定地在他原来的选择上画了个×。
金发碧眼,穿着燕尾服的waiter微微一笑,不一会而就端上来第一道菜。银色的罩子揭开,秦昭额头顿时冒出三道黑线——只见锃光发亮的白色圆盘里,满是生菜叶,点缀着鲜艳的番茄和黑橄榄,更是绿地可人,绿地喜庆。
好在最上面还装饰着三个饱满油亮的虾球以示安慰。
“恭喜秦昭第一道菜选择了意大利特色卡布里斯沙律,食材选择了生菜,番茄,黑橄榄,少虾球,佐以蜂蜜黑醋汁。”
秦昭有些汗颜。特么那么长的菜名,那么多食材,搞了半天就是一道虾仁给青菜开会啊。
幸好作为开胃前菜,味道倒还不错。
Waiter微笑着,紧接着端上楚斯年选的第一道菜。热气腾腾的意大利面金黄诱人,但秦昭的表情却有点僵硬。
这怎么只有面?菜呢?肉呢?酱呢?
导演看着盘子里光溜溜宛若清水捞面的意大利面,强忍着笑意:
“恭喜楚斯年第一道菜选择了皮埃蒙特酱意面。皮埃蒙特酱是意大利独有的风味酱汁,以黄油,蒜汁和凤尾鱼熬制,并佐以新鲜蔬菜,香味诱人。不过遗憾的是,食材一栏你勾选了黄油,面条,黑胡椒并选择了免酱去肉选项。”
秦昭一口水喷了出来。
楚斯年抿了抿唇,恍若未闻般冲waiter优雅地点了点头以示感谢。他依旧是淡淡地没有什么表情,仿佛勾画那个坑爹选项的另有其人,可是耳廓却有些发红了。
秦昭强忍着笑意安慰楚斯年:“没关系,还有最后一道菜。这可是我反复考量帮你选的,绝不会错!”
然而第三道菜却迟迟未端上来,导演蹲在摄影机下,意味深长地笑着问:“你们觉得这道菜会是什么?”
楚斯年十指交叉想了想,摇了摇头。
刚才选菜的时候,他依稀辨认出几个单词,似乎有点像披萨?可是后来秦昭改选的那几个到底是什么,他真的不知道了。
导演笑着拍拍手。四位身着黑色制服的男waiter在烛光下齐齐迈开大长腿,优雅款款地向他们并排走来。秦昭得意地冲楚斯年挑了挑眉:“怎么样,听我的没错吧?四个人端一个菜,绝对是大菜——诶?”
秦昭话说了一半,突然注意到,这四个个高腿长,金发碧眼的waiter——均是两手空空。
四个人,越走越近,越走越近。个个面带微笑,个个高鼻深目,个个高大俊朗,个个深情款款。
秦昭被笑地有些发毛,有些忐忑地举起餐刀:“你们……要干嘛?为什么不上菜?我的菜呢?”
导演笑得见牙不见眼:“恭喜秦昭独具慧眼,叉掉了楚斯年原本选择的双倍牛肉、海鲜与号称“奶酪之王“的帕玛森干奶酪制成的薄饼披萨,转而勾选了本店最受欢迎的四位服务员的名字。现在,将由这四位优秀的服务员全程为你们服务。祝用餐愉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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