肖君终于等到了和楚苑一起上同一所高中的机会。
不过让人遗憾的是, 她并没有能跟楚苑待在同一班级。
高二文理分班,高一文理都要学。楚苑在一班, 方文君在二班, 她俩自从和好后,几乎是形影不离, 上哪去都要在一块, 除了周末。
楚苑曾带她回家过。
那时候她妈妈还笑着说以后多带朋友回家啊, 欢迎。
楚苑偶尔聊到她的爸爸, 方文君说:“其实没什么好说的, 好的时候很好, 坏的时候让你感觉心里特别不舒服。”
也许是这一两年经过楚苑的开解和交流,她逐渐变得开朗起来, 话多也爱笑了。
她也愿意和除了楚苑之外的同学交朋友,为此楚苑给她点了个赞。
方文君轻轻呼气:“我就希望最后之后上大学,我能离他远一点。”
楚苑笑着靠在她并不宽阔的肩膀上,闻着她身上沁出来的雪松般微冷的气息,混着洗发水用过后发梢的淡淡香味, 组成了一种特别的, 让人记忆尤深的味道。
下午是体育课。
楚苑猛地一下拍手,“对了, 君君,我们去二江街吧,那边江水汹涌,风景很是不错, 有些大人都在那钓鱼,听说经常能钓到比较珍贵的鱼种。”
方文君从来不会反对她这些突如其来的想法。
她俩的行动力特别高,她翘了一堂语文课,楚苑翘了一堂体育课,两人双双跑去了二江街。
江岸上有栅栏拦着,靠近江水的地方,有许许多多的大石头。
周边有戴着帽子,手里拿着鱼竿,身边有装着水的桶,盘着腿坐在大石头上的男人女人老人们,还有一些男生偷偷溜出来玩。
已经没有不错的位置了。
于是楚苑厚着脸皮问能不能让一让。
那个男生脾气不错,看了看她俩,笑呵呵的给她俩让了位,到别出去了。
楚苑坐下来,冰冷的大石头,凸起的地方有些硬,让她好不自在的坐挪右挪。
方文君靠在她身边坐了下来。
她俩翘的是下午最后一节课。
一节课四十分钟,再加上下午到晚上的休息时间,差不多两个小时,足够让她俩在这边好好看看夕阳垂落,满天霞光的模样。
楚苑心情看上去很不错。
方文君侧过头看她。
她今天穿着一身休闲的运动服,想来是为了解决下午的体育课而特意穿上的。
平时她喜欢穿裙子,特别珍爱白裙子。
这个清爽的模样倒是少见。
方文君忍不住想。
不过还是穿裙子好看,仿佛能悄悄的进入她的心似的。
江边的风呼呼吹,把楚苑前不久留的斜刘海给吹乱了。
方文君靠过去给她弄了弄,没过一会儿又歪了。
楚苑阻止她的同时,冲着她微微笑道。
她笑起来,唇角弧度轻微勾起,眼里带着光,黑白分明的眼珠子,清澈见底,映着方文君的整个人。
“没事,让她吹。”
方文君收回手。
就听见她说:“翘课开心吗?”
方文君点了点头:“开心。”
江风有些凉,吸入鼻腔里的空气微冷,楚苑屏住呼吸好几秒,再深呼吸一口。
两人互相依偎着看了会儿风景,聊了聊最近发生有趣的事。
楚苑从兜里拿了个黑白魔方出来。
她笑得温柔,眉眼弯弯,婴儿肥未退的脸颊鼓鼓的。
“送你的,十五岁生日快乐~”
方文君呆了呆。
自从认识以后,每年楚苑都会选择在她生日那天送她礼物。
她把她生日记得牢牢地。
有时候甚至还忘了自己的生日,需要方文君提醒才能想起来。
她有些不太好意思:“谢谢。”
楚苑用脑袋轻轻蹭了蹭她的脸:“一定要好好保存啊!要是丢了,我会很不开心的。”
方文君胸腔里满满涨意,这让她眼眶有些发红。
“我肯定不会弄丢的。”
她想起前不久不小心带回家的后被毁的哈士奇娃娃,又想起那个深夜。
心中难得有些不安。
她父亲,精神好像出了点毛病。
她从未见过他下那么重的狠手,差点把她打的下不来床,还杀了她养了许多年的警长小飞。
楚苑躺下来,头枕着她的大腿,手里把玩着她柔顺的发丝。
她身上总是香香的,暖暖的,在她身边,总是有着那么厚实的安全感。
方文君的腿有些麻了。
她却丝毫不想动。
要是此时能够一直延续下去,该多好啊。
她怅然的盯着楚苑温柔又明媚的眼睛,忍不住说:“媛媛,你会一直陪着我吗?”
楚苑轻轻笑了起来,笑到方文君大腿都能感受颤动。
她似乎觉得这个问题没什么必要,但还是耐心又诚恳的说:“如果你能一直陪着我……我就不离开你。”
“如果将来……你不在我身边的话。”她有些可惜道,“那我希望送给你的东西,能当成我陪在你身边好了,这样,也算我并没有离开你。”
方文君说:“我不会的,不会离开你的。”
她发现那一刻,在她承诺的那一刻,楚苑目光变得伤感起来,尽管那一闪而逝,但准确的被她捕捉到了。
楚苑笑着回应:“好啊。”
高中第一学期期末考试成绩出来后,楚苑考了全年级第五,方文君在她后面一位。
那时候贴吧刚刚起来,不知是谁在网上把她的名字给注册了,叫楚苑吧,经常发一些她漂亮的静图,一些喜欢她的学生,纷纷在底下留言:偶买噶,这是哪来的小仙女。
因为她长相问题,在开学的第一周就轰动了,以前这所高中也有被称为校花的女孩,不过是小圈子里这样叫的;然而一旦两人对比,大家突然发现,啊这个新来的小学妹长得眉是眉,眼是眼的,说不出来的,好看和舒服。
与此同时,跟楚苑交好的闺蜜方文君也进入了大家的视线里。
有句话叫那个,好看的人身边朋友都好看。
一点也不假。
那段时间,每逢提到楚苑,都会不自觉的提上方文君,在期末考试成绩爆出来以后,一个第五,一个第六,更加受人称赞了。
期末考试完,楚苑邀请她吃了顿火锅。
第二天各回各家各找各妈。
在暑假刚没两天的时候,楚苑突然给她打了个电话,邻居的电话,让她跑过去接。
楚苑听见她喘着气,说话声音有些哑。
“在干啥呢?”
楚苑笑着,温柔说:“在家有没有好好吃饭?”
方文君好久才说了句吃了。
她呼吸还没彻底缓过来。
楚苑坐在家里的书桌前,一边写着卷子,一边将手机放在耳朵与肩侧两边,说:“你最近有时间吗?”
邻居的目光非常和善,待人也很不错。
方文君逐渐在这样的氛围里,平复了下呼吸,摁了摁有些刺疼的胳膊肘,面不改色的说:“……最近……可能没什么时间,怎么,想我了?”
楚苑哼笑:“怕是你想我了才对,干嘛呢,没什么时间?”
方文君他爸有几块田,种了点玉米,过两天就要丰收了,她得去把玉米粒给搬回来,免得突下大雨,生了芽儿。
不知是不是自尊心作祟,她并没有告诉楚苑这段时间准备去做什么,只是随口说:“家里有点事,需要处理一下。”
楚苑淡淡笑了下,那声音很轻。
“我才不管你呢。”
她说:“八月十号,我在二江街的照相馆等你。”
她怕对方不来,还加了一句:“初三跟你说的,为什么我要答应陈安的表白,做他女朋友。原本打算说上大学了再告诉你……我想了想,还是打算提前跟你说——免得你多想。”
方文君浑身发麻。
几乎下意识的觉得,她应该是知道了些什么,并且在很早以前,可能就知道了。
那她这么几年,并未表现出异样来啊?
方文君不懂。
此时她满脑子都是“免得你多想”,声音又低又哑,又带了些蛊惑的意味。
仿佛就靠在她耳边说。
脸色一下变得通红,说不清是兴奋还是激动,让方文君指尖都微微战栗起来。
她几乎是下意识的答应了。
“好……”
楚苑轻轻笑着说,“那么……不见不散。”
她跟方文君又小声的聊了聊一些比较私密的话题,在挂了电话后,脸上的笑意逐渐消失了。
她面无表情的对着日历本上的八月三号,那个被圈出来的日期。
离今天,还差20天。
半响,她扯出一抹冷笑,随手将那一页给撕了。
八月十号那天早上,外面下起了细密的雨。
方文君打着伞出门时,肖旺从门口出来,擦着头发问:“去哪?”
他面上狰狞的伤疤在雨的作用下,看上去阴沉沉的。
方文君早已想好了借口把他糊弄过去后,开开心心的出了门,坐了去城里的大巴车回学校。
二江街离学校不是特别远。
坐公交车的话,需要十分钟。
她这几天心情都非常好。
好到偶尔哼着歌被她爸给骂了。
虽然骂得有点难听,但已经不能影响到她的心情了。
等待的时间总是过得那么慢。
回城两个多小时,再到学校半个小时,又做了十分钟的车,终于到了楚苑之前指的那个老地方。
二江街临江,楚苑指的那个照相馆,开了门,人不多。附近有家过桥米线,人流量特别大,滋味足、份量多,非常出名,外地的人常常慕名而来,每次她俩过来,都会吃一碗。
她先去那家店找了个位置坐下,今天店里没以前人多,显得有几分冷清。
员工看到她,笑呵呵的走过来:“美女,要吃什么?”
她和楚苑来这边太多次了,是熟客,几乎都认识。
“今天人怎么这么少?张姐?”
张姐笑道:“是我们老板一个远方表亲过来玩,老板原本准备说暂停营业几天,你刚才进来,有没有看见牌子都在外面挂着的,只是后来想想,好多人都喜欢吃这边的米线,把店关了她们会很失望的,于是就说这边的人流量太高,准备开连锁,以后大家不用千里迢迢跑过来,前几天就通知了下,这两天人来的少。”
方文君愣了愣:“那……我会不会太打扰你们了。”
张姐擦了擦手,笑:“你是老顾客,没事。是在等人吗?”
方文君点点头。
她还是第一次听说原来有这样操作的。
这样既不得罪远道而来的客人,也不得罪以前的老顾客,两全其美。
“那你看先自己垫垫肚子,还是等朋友一起来吃。”
“等朋友。”
“那我先过去忙啦!”
过桥米线这家店不算特别大。
两层楼,底楼之前因为人特别多还扩展了好几家附近的房间,二楼就是平时一些自家做面做米线的,通过祖传的配方,做出来的东西比其他家卖的更好吃,许多远道而来的人,都喜欢上楼看看参观参观。
许多商业公司瞅准了这点东西,时刻想着入股做大,但因为老板的一些顾虑就没入股成功,导致几年下来,还是这家店,只是名声大张,还不够彻底出圈。
*
“三姨,公司的事情还需要你多帮衬一下了。”一个穿着朴素的中年妇女边下楼梯边说,“之前我想的也只是本本分分做生意,但是后来想着,能做大也好,做成全国连锁,招聘一些员工,也能让大家有个工作做,不至于失业,这样一来,那些顾客也不用千里迢迢跑到这边来,非常方便。”
这几年,由于电商逐渐做大,一些实体经济不太好做,大批大批的下岗潮,家里蹲。
她身边的那个女人,身段优美,一身浅色旗袍,开了叉,举手投足间都是大家风范,韵味十足,说话轻声细语,委婉动听。
“有这个想法还是好的。”她声音清和,字句压腔,吴侬软语,有种说不出来的江南美人味。
“以前我劝过你,你不信邪,怎么突然开窍了?”
中年妇女眼里带着精明,语气唏嘘道:“不是有句话叫那个,火不烧到自己家,就不知房塌了么?我老家兄弟,以前在苏南那边开了织布厂,这几年生意不好做,员工跳槽,他自己也实在是做不下去,又去了别家应聘,别家说你自己当过老板了,现在来做员工,有那个心理准备啥的么,他也是脾气暴,当时就夺门跑了。”
旗袍美人微微笑了笑。
她看上去三十多岁的模样,不施粉黛,眉眼极好,露出在外的皮肤,既白又美,一眼望去差点闪花了人眼睛。
她下楼,偏着头,正准备跟老板说些什么,在脚下准备转弯时,微微一顿。
那几秒钟,几乎是下意识的,她感觉到了什么,猝然间偏过头,直直盯着那边正好奇望过来的方文君。
方文君在看到她那张脸时,愕然怔住,不由自主的起了身。
那张脸……太像她了,像到她仿佛觉得,那是自己以后长大的翻版。
这太奇怪了。
下一刻,那穿着浅色旗袍的女人,连走带跑的过来,两眼登时蓄满了眼泪。
老板陪着她一起过来,初时还有些不明所以,后来微微瞪大了双眼,不可置信。
旗袍美人匆匆走过去,踩着高跟鞋哒哒哒作响,她行动时带起的香风阵阵,随着空气的流通逐渐朝着方文君鼻尖中冒进去。
她不知为何,心中陡然升起一抹恐慌来。
有什么事态正逐渐控制不住的朝着另外一个方向拔腿狂奔,那也许……并不是她希望看到的。
就在当天下午,方文君被迫重组了三观。
终于知道了她爸爸原来不是她爸爸,她去世的亲妈,不是她亲妈,而她真正的亲爸亲妈,还活在世界上另外一头,好好的,还有一个养了十多年的女儿。
这次相遇,是意外。
而事情的一开始,就是旗袍美人韩静,生她的时候被保姆偷梁换柱,换了自己家的女儿,从此顺风顺水的留在方家,成为掌中宝,心尖人。
而她却被偷偷送往了乡下。
这是十多年以后,因为一次偶然事件,才大白于天下。
然而女儿已经养了这么多年,就算不是亲生的,也有了这么多年的感情,说要立马把她送走,那是不可能的。
方家这些年都有在找自己原来的那个女儿。
没想到,如今的一次偶然,竟然在远房亲戚的面馆,突如其来的遇上了。
“我带你走,带你回家。”旗袍美人眼里有泪。
方文君挣扎的看着她,“我,我不,我是来这里等人的。”
韩静说:“我陪你等,等到了你我就去你家里,看看当初那些把我女儿换走的长得一副什么样子,才能狠得下心。如果今天你在这里没等到你朋友,那今天就跟我回家。”
方文君毫不犹豫的说:“好。”
作者有话要说:昨天返回去看以前的内容,发现还少了点东西,于是今天补上了。
下一章,前面部分应该还有点回忆内容,就进入主线了。
这是攻视角的,受视角后面会详细写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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