入夜, 阿珩在床上翻来覆去地睡不着, 跟着冥殿去了一趟北疆,又听冥殿和白月他们商议的事, 她就莫名的害怕和不安。
她不自觉地从袖中拿出重华灯,点燃灯芯,柔和的光华便填满了整个房间, 无端端叫她心安下来。
她抱着膝盖盯着那微弱的灯光, 明知不可能还是忍不住期待了一瞬, 再落寞地叹息了一声。
将重华灯抱在怀中, 喃喃着心里话:“月酌,你知道吗, 沧海境要出大事了,我跟冥殿追踪云中玦去了一趟北疆, 那里居然出现了海市蜃楼, 蜃楼里还有赤魂师,事情越来越复杂了, 嫂子也不知道能不能找到她的族人。”
她盖上被子, 在被窝里对着灯悄声问:“月酌,帝座真的能从风胥谷出来吗?我真怕帝座也会出事......”
青芒突然浮了出来,阿珩盯着它乱象更迭的珠身, 小声地跟重华灯说:“哦哦, 月酌,我再告诉你一个事啊,最近青芒对我可好了, 我觉得受宠若惊,你说这是好事还是坏事呀?”
重华灯自然不能回答她,但是青芒却上下浮动起来,一副‘我罩着你我厉害吧’的样子。
阿珩将它看了一会儿,朝它哼哼了两声。
她现在不能胡思乱想了,要好好修炼,倘若沧海境真有什么大难,她还可以帮忙。
想到这便又开始勤加修炼。
......
这天,正当她的元神在洪溪境里被龙峮追杀地上气不接下气时,房间外传来了敲门声。
她撤出了洪溪境,活动了下筋骨,下床开门,门口是一黑一白两张小脸:“阿珩姐姐,你能不能帮我们一个忙啊!”
两个孩子眼神亮晶晶的。
阿珩笑道:“什么忙,说罢。”
常缅常怀:“你能出去帮我们买点好吃的东西吗?”他们俩是勾魂童子,大白天出门会把凡人吓死的。
阿珩欣然同意:“好啊,你们想吃什么我现在去给你们买。”修炼了整整一夜,她正打算出去逛逛活动活动。
常缅一蹦一蹦的举着手,乌漆嘛黑的小脸洋溢着兴奋:“我要山楂糕,还有芝麻糖!就是黏黏的那种!”
常怀惨白的小脸也透出嫣红:“我要糖葫芦!还有蜜汁烧饼!”
阿珩一边记下,一边在口袋里掏银锞子,结果就捞着一点点碎银子。
“我这么点钱好像不够,凡间买东西都要用到银子的!没银子啥也买不到。你们俩有钱吗?”
“哦,有的,有的。”常缅常怀纷纷从各自脖子上的小兜兜里掏出一点散碎银两。
常缅道:“我们每次来凡间少君殿下都会奖励我们这个。可是我们都用不着,就一直存着了。”
阿珩数了数,表示同情:“这么点你们存了多久啊?”
“存了好几百年呢!”
常怀瞥了眼冥殿紧闭的房门,小声道:“我们殿下特别抠!”
阿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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走在云州城的街道上,阿珩只觉眼前一亮。
白月春雨计划已经展开月余,三千药徒分布芙罗四面八方,云州城是芙罗北方大城,小半月前就首先执行计划完毕,这里虽然不比庆蓟国都繁华,但因为瘴毒清地十分干净,人气渐旺,开始热闹起来。
瘴毒拔除,全城的百姓个个面色红润,脸上洋溢着劫后余生的满足笑意。
大街两侧的商铺都喜气洋洋地开着,因为瘴毒常年不曾外出做生意的商贾纷纷涌出来,游客们也往来不绝,沿街的商铺都拿出镇店之宝放在店外热情地争相叫卖。
远远便能瞧见好几家酒楼的酒旗迎风招展,真是热闹至极。
阿珩走在路上盘算着这点银子应该怎样花才能把两个娃要的东西全买齐了!
唉,贫穷使人气短!
阿珩正满街转悠着,忽听前面传来一阵嘈杂声,远远看去竟有许多人围在那儿不知在看什么热闹,阿珩忙凑了过去。
原来这是一座酒香四溢的酒坊,飘扬的酒旗招徕四方的客人与财气,酒坊的掌柜将店的数百坛酒全部摆了出来,酒坊前摆着四只方桌,桌前是一只小缸似的酒坛子,坛子前各摆了数只海碗。
有四名壮汉都捧着海碗大口大口地灌酒,透明的酒液洒满衣襟他们也不顾,一碗喝尽再添一碗,直喝地叫周围人喝彩一片。
不肖一会儿,饶是四名壮汉也一个赛一个似的醉倒在地上呼呼大睡去了。
众人一片叹息。
阿珩挤到人群最里面才看明白原来此处是在斗酒。
店里的掌柜是个红光满面的中年人,看着便很豪阔,见四名壮汉都倒了,忙叫人将他们抬下去,又出来拱手道:“诸位也看到了,这四位参赛者都是海量,在下的百日醉虽是果酒却不是随口说说的,现在可还有谁愿意出来再试上一试,赢了便可以将我这五十年的佳酿‘千日醉’带走了。”
他用手示意了一下中间那张红木圆桌上的一小坛酒。
掌柜的问了一圈儿,结果围观看热闹的人群都笑着摆手。
忽听一声音道:“我来试试!”
阿珩愣了愣,那声音清朗动听十分的耳熟,她踮着脚看去,眼前一亮:
这不是华音道长吗?
想不到道长游历到这北方大城来了。
渡华音仍旧背着九霄鸾凤,着一身干净的道袍,长发束冠,一身便于行走的男装打扮,她本就生地俊秀,身材颀长,于人群中更有一种说不出的倜傥脱俗之感,恍若驾临凡间的谪仙。
掌柜迎上前,为难道:“道长是出家人,不适合饮酒吧。”
渡华音唇边带笑,长眉一挑,无端露出些许痞气,无谓道:“我道门没那么多规矩,有酒就给我拿上来。”
阿珩满心的诧异,她记得上次她要送干粮给渡华音时,不论酒肉渡华音都严词拒绝的,还念念有词着道门规矩,是个对自己十分严苛的道长。
她盯着渡华音看,只觉得渡华音好像和之前有些不一样了。
酒楼掌柜见渡华音如此豪爽,不由哈哈一笑:“道长爽快!那就请道长试试吧!”
渡华音低眉一笑,走到酒桌边给自己倒了一海碗,浓烈的酒香扑鼻而来,其中还带着一点水果的清甜,她将海碗端到面前,轻轻尝了一口,只觉微微的甜微微的酸,倒十分可口。
不屑道:“这不就是普通的果酒么?”于是想都不想一头将脸扎进碗中咕咚咕咚喝起来。
掌柜大惊失色,他卖酒多年一看渡华音就是个不会喝酒的,见她这么灌自己,忙劝道:“道长,这酒虽是果子酿成的,但后劲大,你可别喝这么急......”
“没事!”
渡华音仰首将一碗酒一饮而尽,随手擦了把下颌上的酒水:“再拿一碗来!”
她眉宇间无一丝醉意还隐隐透着些男儿的不羁气概,加之男装打扮,竟迷得围观的姑娘们脸红心跳,兴奋地给她加油。
掌柜抚掌大笑,大赞渡华音:“道长好酒量。”说着转身准备拿碗给她倒酒。
谁知渡华音却径直走到桌边,拎起酒坛子给自己倒满埋头喝了。
这一碗下去她整个人脚步便有些虚浮,满脸通红。
众人暗道这道长差不多该醉了。
就连掌柜的也上前劝她:“道长,要不,你还是别喝了吧。”
那渡华音却从容一笑,脸上醉酒的酡红竟转瞬间散去,一丝醉意不剩,她眸光清明而冷冽,径直走过去把酒坛子拎起仰头就往嘴里倒。
掌柜吓得脸都白了:“道长,这百日醉可不能这么喝啊!”
这样喝人不得醉死才怪,他可不想摊上人命。
清冽的酒液沾湿了她的道袍,渡华音恍若未觉,直到将整整一坛烈酒喝尽,她才将酒坛放下,唇边勾着笑,抬手指着掌柜身后的四张酒桌道:“我将那桌上四坛酒全部喝完,就算我赢了是么?”
掌柜大惊失色:“那可是整整四坛百日醉啊,道长,我看你年纪轻轻的,还是别尝试了吧。”
渡华音幽幽地一笑,眸光若有似无地落在人群中的阿珩身上,走到酒桌边拎起酒坛,仰头便喝。
她举止潇洒没有丝毫犹豫,立时赢得周围人一片叫好。
不消片刻,四坛酒便被她尽数饮下,将最后一个酒坛放下,她道:“喝完了。”
她神色依旧从容,除了身上的酒气,整个人浑似没有喝酒似的。
掌柜不可思议地将四只精空的酒坛子挨个拎了拎,不敢置信地走过来道:“道长,我这百日醉便是好酒之人也是一坛便倒,道长年纪轻轻却能喝四坛且丝毫不见醉意,当真是千杯不醉啊!”
渡华音淡淡一笑:“那我算赢了么?”
掌柜哈哈笑道:“自然是赢了,赢了。”他抱起那坛用红纸封起的千日醉跑过来道:“道长,这是你的奖品。”
“多谢。”渡华音扬眉一笑,抱过千日醉,在众人一片赞叹声中大摇大摆地走了。
阿珩悄悄跟在了她后面。
渡华音步伐很快,走了没几步便消失在熙熙攘攘的人群中。
阿珩暗骂自己笨,居然跟丢了!她摇摇头往回走,谁知右边的巷子里突然伸出一只手将她猛地拽了进去。
阿珩吓了一大跳正要大叫,就见渡华音抱着那坛千日醉靠在巷子的墙壁上,嘴里叼着根狗尾巴草,正玩味儿似的盯着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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