近黄昏, 阿珩才从山上下来, 整个人似乎想通了许多,眼睛里也有了些许神采。
渡华音迎上去道:“阿珩, 你好些了吗?”
阿珩笑着点点头:“道长不用再担心我了,我好了。”
渡华音望着她片刻,忍不住道:“阿珩, 很多事我不懂, 但我知道任何事都不能急于求成, 你只有先稳住自己才不会自乱阵脚。”
“我知道了, 清静为天下正,对不对?”
“对对。”渡华音忙点头, 又握紧她的手:“我不知道月酌神座发生了什么事,但他一定会回来的, 你们一定会再相见的。”
阿珩红着眼角微笑:“谢谢道长的安慰。”
渡华音歪着头看着她被山风吹红了的鼻头, 笨手笨脚的跟她保证:“这个不是安慰,这是真的!我有预感, 神座一定会回来的!”
被渡华音傻里傻气的样子逗笑了, 阿珩破涕为笑:“道长,你真好。”
“嘿嘿,还好啦。”渡华音脸一红, 不好意思地挠挠头。
阿珩像是想起了什么似的, 从怀中拿出一支玉简递给她:“道长,这支玉简上记载的是《琅琊仙典》,我觉得你比我适合它, 送给你。”
“送我?”
“对,反正玉简上的内容我早就背熟了,现在就交给你吧。”
她告诉渡华音:“道长,你现在已经进了天清九境第一层源清境,只要你以后继续勤加修炼,我想再过不久,你就可以飞升成仙了,修道这条路,道长,你其实比我有悟性很多。”
“好好,路上我一定会好好修炼的!”渡华音受宠若惊地接过玉简。
“路上?道长你要走么?我二哥马上就要从罗摩回来了,风云寨会很热闹,你不和尽欢大哥留下来多住几天吗?”
“不啦不啦,”渡华音摆摆手笑道,“不了,我和尽欢有些事要去做,得马上启程。”
阿珩舍不得她,只好看向徐尽欢,徐尽欢一摊手,一脸不耐:“你看着我有什么用,我倒是想留下来!我有那能耐么?”
阿珩只好作罢,一路送两人到风云寨山门口。
见阿珩依依不舍的样子,渡华音笑道:“阿珩,回去吧,不用送了,我们很快会再见的!”
阿珩这才止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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送走渡华音、徐尽欢之后,阿珩本想回去继续修炼,可想起渡华音的话,知道自己太过于急于求成,便打算暂时让自己休息几天。
接下来几天,她便在寨子里帮着五婶、忠伯做饭,帮寨子里的人看孩子,日子过得倒也平静。
这日,阿珩在院子里的石桌上写信给青屿山,丹羽拢着翅膀,伸着纤长的脖子一本正经地立在桌边瞅着她写的字。
写完信,搁下笔,阿珩把信装好给它衔在长喙里,笑道:“丹羽,把信交给师姐,跟她说我和二哥在这里挺好的,让她不用担心。”
又叮嘱丹羽:“这封信回了之后你就待在青屿山,不要来沧海境了知道么?”
丹羽歪着头有些疑惑,最后还是蹭了蹭她的脸,清鸣一声展翅往天际飞去了。
阿珩伸了伸懒腰,就见馒头叼着菜篮子从水潭边上来,欢欢喜喜地把菜篮子送到厨房的五婶那里。
她走到水潭边就瞧见忠伯正蹲在那儿洗菜,洗锅具。
阿珩撸撸袖子要过去帮忙,忠伯嫌弃地赶她:“小孩子家家的别过来帮倒忙,这儿到处是水,可别把你的鞋子弄脏了。”
阿珩只得蹲在不远处的石滩上看着玩儿,她瞧见忠伯手里拿了块涮锅帚子正把一个食盒里里外外地涮洗,那盒子瞧着眼熟,不由问:“忠伯,那个盒子是我之前带过来的点心盒子吧。”
忠伯洗了几把菜放在盒子里,听她这么问就看了看食盒的把手,回头笑道:“是啊,就是那个同福记的点心盒子,你五婶说这盒子结实,管用。”
说着把放了满满蔬菜的食盒递给她道:“阿珩啊,你帮我把这个拿去给你五婶。”
“诶,好嘞!”阿珩忙接了过去。
食盒装了不少菜沉甸甸的,盒身四周和底部都描摹着非常精致的花纹,是同福记老板家的招牌图腾,似龙非龙、似蛇非蛇,是一种碧落三山都曾出现过的神兽。
她瞧着瞧着就觉得这花纹越来越眼熟,心头掠过一丝异样,可一时又不知这头绪从何而起,她把盒子拎到灶房,五婶正在热火朝天地炒着菜,回头拿菜丁的时候就瞧见阿珩盯着盒子发呆,她挥着大勺喊道:“阿珩啊,快些出去,杵这儿作甚?还嫌这里烟熏火燎的不够呛人么?”
“哦哦,我马上出去,五婶,你觉不觉得这盒子上的......”阿珩正要说什么,忽听外面院子里传来寨子里人们欢呼的声音:“寨主回来了,寨主回来了!”
阿珩一喜,忙飞奔出去,只见星若从山门口进来了,她仍旧一身黑裙,眉宇间有些倦色,但神采奕奕,见到她时,星若笑道:“阿珩,我回来了!”
“嫂嫂!怎么就你一个人回来?小斌他们呢?”阿珩接过她的行李问道。
星若道:“澹亭那边的寨子里有些寨务要帮忙,老太君从仓家安排了人手过去帮着小斌打理,小斌现在已经是倪氏一族的族长了,我总该放手让他历练历练,匡叔留在那里帮他。”
“蜃族这边事情进展越来越顺利了!”
星若在石桌边坐下,喝了一大口茶,才道:“我打算等小斌把澹亭的事料理结束,就动手把倪氏、仓氏两族势力合并。”
“等时机到了,我要把真相告诉他们了。”她望着风云寨四处忙忙碌碌的寨众们,男人、女人、老人、孩子,他们的脸上依然是最朴素的笑容,他们都以为自己是普通人,谁都不知道自己曾是千年前那个消失国度的后裔,身上流淌是神的血脉。
星若喃喃:“这里的人说起来算是倪氏一族的后人,但小斌和我都清楚,在他们血脉苏醒之前,我们都不知道他们究竟是四大家族哪一脉的后裔。沧海境的瘴毒对他们不产生影响,凭借这一点倪琛大哥把散落各方的他们聚集到寨子里来,但他们之中应该还有其他氏族的后代,可惜其他两大家族至今没有现身......”
这么说着她不由地揉了揉眉心,呢喃道:“小幻还不知所踪,再过些日子我想派一支人手去北疆沙漠找一找小幻的下落。”
阿珩两手撑在桌子上,手捧着脸,满脸钦佩地看着她:“嫂嫂,你现在越来越有领袖的风范了。”
“希望我这个领袖不负众望才好,”星若笑了笑,“芙罗太子已经答应我,过段时间让我去和当今芙罗的国主见上一面。”
“真的?什么时候去啊?”
“暂时还不确定,我在等芙罗太子的消息。”
阿珩担心星若的安危,她对颜正卿、颜相的人品不担心,但星若身份特殊,影响深远复杂,这次见面会有重大的意义。
两人正说着,忽听长空上出现马蹄声,两人同时惊喜抬头!
“二哥回来了!二哥回来了!”阿珩惊呼,馒头一蹦三尺高地朝白月冲过去,阿珩怕它打扰兄嫂团聚,连忙把它抱到一边。
星若飞奔了出去,用浔绫解开了风云寨上空的幻景,就看到白月驾着马车从天上飞驰下来。
“星儿!我回来了!”
马车还没停稳,白月已冲了下来一把将星若抱在怀中,两人搂在一起化解这近两个月来的心惊胆战与刻骨的思念。
白月抱着怀中人,感受到她温暖的身体,才如释重负地将悬了数月的心放下,哑声道:“你没事,真的太好了,你吓死我了......”
星若捧着他的脸,看着他满脸的疲惫,就知道这两个月来他为了赶春雨计划一定没日没夜地工作,心疼地道:“对不起让你担心了,我很好,什么事都没有。”
白月目光盯着朝思暮想的玉人,一瞬都不肯挪开,他紧握住星若的双手,置于唇边轻吻:“星儿,我们以后再也不分开了好不好?”
自从上次得知星若失踪的消息后,他便发现自己没有想象中的坚强,在霜海城时他一心埋头计划实施不敢分心去胡思乱想,几次想向阿珩、冥殿打听消息,却都克制了下来。
星若抱着这个她深爱的男人,知道自己为了蜃族总是忽略他太多,她向他承诺:“好,我们夫妻永远不分开,永远!”
白月垂着眼,委屈地伸出手,翘起小手指:“我们拉勾勾。”
星若噗嗤一声笑了出来,伸出小手指和他勾在一起,拇指相印:“好,我们拉勾!盖章!”
抱着馒头在一旁看了很久的阿珩被肉麻地手臂直起鸡皮疙瘩:“哎呀哎呀,肉麻死了,二哥,你眼里难道看不到我这个妹子吗?”
“咳咳......我怎么会忘了我妹子呢?”白月这才注意到阿珩,不由老脸一红,忙放开自家娘子,走过去,揉了揉阿珩额头的乱发,道:“你嫂子信里都跟我说了,她被困在蜃楼里时是你拼了命救她出来,这次蜃族仓家顺利归来,要记我妹子一个大功!”
这回轮到阿珩不好意思了,不过被白月夸奖她满心地骄傲:“嘿嘿,嫂嫂的事就是我的事,我们是一家人嘛!”
“说得好,一家人!”白月拍拍她的肩膀,心中是身为长辈看到小辈成长的欣慰。
“阿珩,告诉二哥,这次朱雀可有......”
阿珩知道他担心什么,忙打断了他的话:“二哥,这次我有惊无险!还进益了呢!”
白月自然不信,把过她的手腕,两指搭在她的脉上细细诊断,片刻,点头道:“脉象平稳,甚至比从前平和了许多,当真有进益了?”
他本就不主张阿珩去冒险,甚至恨不得把她打包扔回青屿山,但冥殿说得对,阿珩总要修行有些危险总要去面对。
知道他不放心,阿珩笑道:“我真的进益了!二哥,我一直千当心万当心的!”
“好啦,你们夫妻二人好不容易团聚,我就不打扰你们了,我去灶房看看五婶的饭菜做好了没?”唯恐白月再追问下去,阿珩忙扯开话题,抱着馒头一溜烟儿跑走了。
谁知没跑几步,腰间的弦月璧传来一个声音:“阿珩,在么?”
“冥殿?”阿珩冷不丁地差点摔跤,冥殿怎么会用弦月璧和她说话?
冥殿笑盈盈的声音悠悠地传了过来:“阿珩,有个事我要请你帮忙。”
“什么忙?”阿珩已经可以想象出冥殿摇着扇子,笑容满面的样子了。
“呐,我跟你说,上次月酌不是放了个菩提圣光塔在风胥谷么,现在这塔要把霜鸿收回去,两股力量拉扯,所以鲲顼那老色鬼吓得破了胆,非要喊人来护法,哈哈哈......”
对面传来冥殿肆无忌惮的笑声,阿珩觉得他不是来帮帝座的,是去幸灾乐祸看好戏的。
弦月璧那边传来泥浆翻腾的声音,还有鲲顼虚弱却又倔强的咆哮声:“落千棠,你个贼驴崽子,你他娘的给老子滚出谷去......”
“诶,不是你自己说想念我的花容月貌,看不见我就要死,非让阿眠把我请过来的嘛。”
阿珩一愣,阿眠?这么说缇眠就在一旁,果然,另一道爽利的声音传来过来,其中夹杂着冥殿酸爽不已的惨叫:“落千棠,我说过你再敢叫‘阿眠’这两个字,我废了你的命/根/子!”
背景音更嘈杂了,风声、雷声、鲲顼的咆哮声还有冥殿的惨叫混在一起,让阿珩忍不住把弦月璧拿了老远.
不过好在接着缇眠说话了:“阿珩,你别听落千棠的,你不能来这里,风胥谷情况难测,你来了只会让事情变得更复杂。”
“此言差矣,”冥殿又插嘴,“霜鸿是朱雀法相,小阿珩最近和青芒关系挺好,让她带着青芒过来震震霜鸿,咱们好办事啊。”
“喂,你到底你有没有为阿珩着想?”
“那你有没有为老色鬼着想,嗯?他堂堂北冥帝座,他要是被霜鸿废了,北冥海府、九重天池可不得天翻地覆?”
就这样弦月璧的另一头冥殿和缇眠两人吵得不可开交。
白月、星若在不远处看到阿珩又跳又喊的,凑过去道:“阿珩,出什么事了?”
阿珩把鲲顼的事告诉二人,就听到弦月璧里又传来鲲顼的声音:“不准帮我求救,要不然我堂堂北冥帝座的面子往哪儿搁?”
缇眠不和冥殿吵了,反而问道:“阿珩,刚才我好像听见白月的声音了,他从罗摩回来了?”
“嗯,我二哥今天刚回来!”
“嗯,很好,你别来,让你二哥来一趟,我需要一个人手帮我把谷中剩余的瘴毒清除出去。”
白月一听,自然义不容辞,回道:“好,我这就去。”
星若在一旁见状,道:“我和你一起去。”
“可是......”白月迟疑。
星若却坚持:“刚才不是说好,夫妻再不分离么?我虽然不是仙界中人,但有幻术在身,风胥谷那边也许我能帮得上忙。”
“......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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