冥殿走得太利索,一眨眼就没影儿了,阿珩原本还想准备些他爱吃的东西,只好作罢。
白月整理药材,这些药材都是用来制作瘴毒解药的十分珍贵,阿珩拿着小册子跟在白月旁边记录药材的名称数量,忽见白月拿出一味草药来小心翼翼地放进绢袋中保存,阿珩好奇道:“师兄,这是什么药?”
“这是九松木茸,是治瘴毒的解药中最重要的一味,”白月叹道,“可惜就是太少了,所以我能做成的解药实在有限。”
阿珩将那九松木茸拿到眼前细看,又凑近鼻前闻了闻,是一股泥土沫子混着腥气的味道,迟疑道:“这九松木茸......我前几日还见过的。”
白月道:“前几日?不可能。早在三个月前我就把风胥谷周遭的九松木茸全部薅光了,再者,这九松木茸从抽芽长叶再到枯萎不过半月不到,你怎么能瞧见?”
阿珩兴奋道:“我是在鲲顼帝座的沼泽中瞧见的,那一日月酌带我去看帝座,我亲眼瞧见沼泽底下长满了九松木茸,若是能全部摘了来,可以做好多解药呢!”
白月吞了吞唾沫,搓着手,眼珠子跟孩子似的闪闪发亮,声音都颤了:“你说的当真?”
虽然这么问了,他心里却知道阿珩不会说玩话诓他,他所摘的九松木茸都是长在风胥谷外头的,老话说“凡毒蛇出没处,七步内必有解药”,九松木茸是因为瘴毒而长出来,那风胥谷里是瘴毒源头自然生长的更多。
如此一来,能救的人就更多了,这可是一大幸事!
见师兄这般激动,阿珩知道他心里想什么,笑道:“师兄,过几天咱们就去一趟风胥谷吧。”
白月高兴应承,忽又为难道:“风胥谷的法界实在不是我等小仙能进得去的,上回是月酌神座带你去的,这回要是我们两个进去却还有些困难,再说......”
再说他早就狠狠得罪了帝座,实在不敢再去造次。
阿珩拍拍他的肩膀,故作老成道:“哎呀,师兄,你放心,这不还有我呢,虽然我修为不高,但是我有青芒啊,而且帝座看着也不是不近人情的,如果我们向他交代清楚,他肯定会通融的。”
白月心中欢喜,揉着她的脑袋道:“咱家的阿珩真是又贴心又懂事。”
已经定好了南下的行程,便不宜拖延。
而白月是被芙罗国主请下来的,他决定离开庆蓟,不好不辞而别,所以这两天收拾停当后白月便带着阿珩去了皇城向芙罗国主请辞。
白月进了宫,阿珩则去向宁和道别。
宁和是她难得的同龄好友。
听阿珩说要去南境之事,宁和眼睛都红了:“阿珩,你刚来怎么这么快就要走了,我舍不得你。”
阿珩也红着眼睛道:“我得空了就会来看你的。”
宁和点点头,又低落道:“阿珩,我本来可以送你出庆蓟的,可是我被禁足了,就不能送你了。”
阿珩讶然:“禁足?为什么呀?”
“是爷爷下的命令。”
“颜相?”
“嗯。”
“那块紫元令呢,你用了它谁还敢拦你?”
宁和黯然道:“爷爷不准我用紫元令,而且上回正卿因为我被爷爷骂了,我不能再给正卿添麻烦。”
“这不成,我得去跟颜相说一说。”
宁和、颜正卿是命定的姻缘,将来的孩子可是沧海境霸主,如果颜相知道这件事肯定不会再反对他们两个的。
阿珩用仙法带着宁和偷偷溜了出去,两人先是去了相府。
因为白月觐见国主去了,所以颜相接到消息也进宫去了,于是两个姑娘又去了东宫找颜正卿。
一路上,宁和对阿珩说了这几天一直悬在她心上的一件事。
“阿珩,我觉得这两天正卿有点怪怪的。”
“哪里奇怪了?”
“我也说不清楚,就觉得他好像变了一个人似的……”
“不会吧?”
两人正说着,恰巧在御城街上碰见了东宫的回程车驾。
颜正卿的车驾前头堵了一顶紫色软轿,看着也是个贵胄人家,不过在太子车驾跟前竟有不相让的架势,两者将御城街的两头堵了个严严实实,令道旁站了不少百姓看热闹。
阿珩敛了仙气带着宁和在御城街的后巷落了地,两人扒在巷口悄悄看着。
宁和气咻咻道:“那轿子里的不是齐峥就是齐勋,这两个小王八羔子平日里没事做就喜欢为难正卿,正卿为了大局着想处处忍让,受了好多气。”
没想到平时说话细声细气的小姑娘,此刻为了心上人竟卷了粗舌头,阿珩没忍住,“噗嗤”一声在一旁笑地乐不可支,宁和自知失言臊红了脸,便要去捏她的脸。
两个姑娘正闹着,恰听见颜正卿问旁边的东宫总管陈瓒:“怎么停下了。”
陈瓒忙道:“回殿下,前面的是齐二公子的轿撵。”
颜正卿道:“哦,叫他让开。”
陈瓒迟疑了一瞬,忙高声道:“太子车驾,前方让道。”
那紫色轿撵外头跟着的小厮凑到轿边儿问了几句话,只见那轿中走出个锦袍青年,面上带着倨傲的笑意,正是齐勋。
只见他作了个揖:“原来是太子殿下,微臣失礼了。”
陈瓒笑容可掬地迎上去道:“齐二公子,太子殿下奉陛下旨意要回东宫办要紧事,还请二公子让个道儿......”
谁知他话没说完却听身后传来颜正卿冷冰冰的声音:“陈瓒,你跟着我的日子也算长了,我倒是没发现,你什么时候做了齐府的总管了?”
陈瓒的眼皮子冷不丁地一颤,腿一抖整个人伏在地上了,惊吓又疑惑道:“殿下恕罪,老奴,老奴愚钝,不懂殿下是何意?”
颜正卿冷笑一声道:“你既然不是做了齐府的管家,怎么本太子的行踪倒要向齐二公子禀告了?”
陈瓒这才回转过神儿来,他方才的话听着的确像在跟齐勋回话似的。
颜正卿平日里一向温厚,面对齐大将军的两个儿子尤其是齐勋的嚣张跋扈向来都是忍气吞声的,连带着他们这帮手下也跟着受罪,谁能想今天颜正卿忽然发怒了,这可让他始料未及。
“老奴知错了,老奴知错了,求殿下恕罪。”陈瓒跪在地上一个劲儿地认罪。
颜正卿却并没有叫他起来的意思。
站在一旁的齐勋却是颇为不悦地挑了挑眉,颜正卿这意思是明着向他摆架子了。
“殿下......”
齐勋正要说什么,却见一把折扇将车驾的锦帘挑开了,露出了在车驾上正襟危坐的颜正卿的那双眼,他漆黑的瞳仁内恍若闪着两簇幽冥之火,叫人看了忍不住心生烈寒。
齐勋被他看得心底没来由瘆得慌,一时竟不知说什么。
颜正卿打量了他一眼,淡淡道:“放肆!见到本太子还不行礼,成何体统?”
齐勋一怔,胸中愤懑,往常的颜正卿向来是低眉忍让的懦弱模样,何曾敢对他这般疾言厉色?
在朝堂上,就算是国主都要对他父亲齐大将军客客气气的。
但齐勋也知道,以前是颜正卿让着他,但如今整条御城街的百姓都在看,尊卑有序,他的确理亏了。
于是只能作礼道:“微臣齐勋参见太子殿下。”
原以为颜正卿会立刻叫他起来,谁知半天没听见任何命令,他一抬头只见颜正卿悠闲地坐着,自在地品着旁边小厮递过来的茶水,神色间没有任何要免礼的意思。
不少百姓听说了这事儿纷纷从东街北街赶过来凑热闹,人是聚得越来越多,大家互相抛几个心领神会的眼刀子,悄悄在齐勋后头窃窃私语。
齐勋更觉脸面扫光,他何曾受过这等屈辱?
半晌,才听颜正卿慢悠悠地道:“齐卿这礼行地可真如儿戏一般。便是令尊见了本太子也要礼节周到,怎么他的二公子却连上下有序、尊卑有别都不懂?还屡屡以下犯上,这叫本太子可不得不作些诛心之想了。”
齐勋面色紫涨,颜正卿今天说话句句将他压得死死的,简直和以前派若两人。
可是若要施全礼,他就要在这御城街上当着满城百姓的面对颜正卿行跪膝大礼,这教他如何受得了!
他仍旧撑着膝盖不愿行礼,谁料也不知哪里来的一股狠劲儿竟从后肩头将他一把压了下去,他膝盖一弯冲地上便撞了过去,疼得他龇牙咧嘴的。
齐勋咬着牙朝颜正卿行跪礼。
颜正卿兴致勃勃地瞧着他,慢条斯理道:“这礼行得不错,你便在这里跪上三炷香的时辰,长长记性罢。”
阿珩和宁和在对面的巷子口目瞪口呆地看着,阿珩还记得上回她刚来芙罗时,颜正卿带着她去吃饭,路上碰见齐勋闹事,面对齐勋的得寸进尺颜正卿可谓是一再忍让,阿珩瞧着都替他郁闷。
没想到士别三日,太子殿下叫人刮目相看了!
宁和瞧着端坐舆中,气定神闲、不怒而威的颜正卿,迷惑道:“阿珩,你看吧,正卿真的像突然变了一个人似的了。”
阿珩道:“那不是挺好,他是太子殿下,怎么着都该理直气壮的!”
瞧见齐勋一副敢怒不敢言的模样儿,颜正卿这才满意地甩下轿帘子,悠悠地展开折扇,道:“陈瓒,回东宫。”
陈瓒一听晓得殿下免他罪了,忙松了口气起身唤人赶着车驾往东宫方向去了。
太子车驾走了,齐勋仍旧跪在地上,围观的百姓中有好事者果真去拿来三炷香给齐勋算时辰,颜正卿素日待百姓宽厚,齐勋纨绔自然不得人心,今天颜正卿终于端了回太子的架子,还叫齐勋分辩的口都没有,实在叫人大快人心。
不一会儿半条街的百姓们都压着兴奋劲儿暗搓搓地给齐勋算时辰。
齐勋在各种火辣辣的目光中只得跪着,个中苦楚愤恨便不一一道来。
颜正卿的车驾经过了巷口,阿珩盯着看了会儿,忽然拉住宁和道:“小和,你快看太子手里的那把扇子。”
宁和茫然道:“扇子怎么了?很奇怪么?”
阿珩眸光一闪,一缕笑溜出嘴来:“咱们快去东宫,有好玩儿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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