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天无小心翼翼托着儿茶的双手, 定睛一看,上面血痕太过深刻,皮肉一紧往两边翻开, 隐约可见手上白骨。
“怎么伤的如此厉害?”夏天无看得眉毛紧皱,让儿茶坐在路边滑石上,急忙于袖中寻找鳞骨粉。
儿茶温声道:“哥哥不急,儿茶只是不小心被法宝的禁制所伤,并无大碍。”
“都入骨了还无大碍!”夏天无更加心疼, 托起儿茶的手, 小心地将金色粉末洒上伤口, 洒上去后才想起鳞骨粉虽治疗这类伤口有奇效,却会将人的疼痛放大数倍,又急道,“这鳞粉给人疼痛感, 是不是很疼?”
夏天无看向儿茶,却见儿茶脸上乖巧含笑,像是感觉不到疼痛一般,摇头反对对自己微笑。
夏天无问:“可是手掌失去知觉了?”
儿茶又摇摇头, 抬起双手,夏天无靠近过去, 儿茶双手拦住夏天脖颈, 埋首夏天无颈间,道:“哥哥,儿茶好怕。”
“小心手, ”夏天无吩咐了之后轻轻拍着儿茶的背问,“怕什么?”
“儿茶怕哥哥去见了别人之后,就再也看不见儿茶了,”儿茶声音中有呜咽,“所以儿茶求哥哥,不要再去见那人好不好?”
夏天无拍着儿茶的手速度变缓,儿茶哭声渐重。
夏天无沉默了好一会儿才说:“哥哥答应你就是了。”
儿茶呜咽声音才渐渐停止,抬起梨花带雨的脸,笑道:“哥哥果然还是心疼儿茶的。”
夏天无没好气地笑道:“我要给你疗伤,哪有时间去见人。”
次日,夏天无正打算帮儿茶拿点清润的膏药,一出门恰好看到来访的元宵。
“元宵师叔。”夏天无弯腰行礼。
“起来吧。”
夏天无看到元宵托着个红丝绸盘子,笑道:“师叔是给我送令牌了吗?”
“你眼神倒好。”元宵笑他,将红丝绸盘子移至夏天无面前,露出红丝绸上的金色令牌,厚质的令牌在阳光下更是金光耀耀,光彩夺目。
元宵道:“这是风姿灵秀大会百宗弟子的标配,你可要细细收好了。”
夏天无已将令牌提在手中观赏,笑道:“这金牌似乎比师兄那道更加别致。”说罢拨了拨金牌之下的一串小转铃。
元宵诧异:“你见过你师兄的金牌?”
夏天无微笑点头。
元宵回想起百辟含章的金牌,也笑道:“风姿灵秀的令牌都是金底凤形,而你师兄的令牌背面却绘有精致游龙,是故人所刻,就是元宵师叔想一窥,都不被答允,你却见到。”
夏天无又拨弄了一下小转铃,道:“师兄乃龙章凤姿,若是只有凤形岂不是折损了他一半的风姿。”
元宵笑:“你倒是通透,似乎那游龙是你所刻一般。”
夏天无只笑不答,又道:“这转铃倒是有趣,消减了令牌的厚质沉闷之感。”他将转铃靠近耳边,听着铃铛发出的悦耳鸣音。
耳边元宵道,“这金牌是师兄所改,给你的临别赠礼。”
夏天无诧异:“可师兄并不知道我要参加大会的消息吧?”
算起时日,在弟子大会之前师兄便已经闭关。
“你师兄早年说过,若下一期风姿灵秀大会有小清虚弟子参加,那么必定是你夏天无无疑,所以他早就做好令牌预备在我这里。”
“是吗。”夏天无将目光投射冰川之上,又将目光投向金牌,金牌躺在他掌心之中,凤形精细,不过两个手指宽,其上系着红缨,其下有一串小转铃,被风一晃便发出清响音律。
夏天无问元宵:“师叔,弟子可否去看师兄?”
元宵率立刻抬头叩了一下夏天无的额头,冷硬道:“不可以!”
夏天无痛呼一声,捂着额心问:“为什么啊?”
元宵肃色道:“你师兄积攒灵力数十年,本就因为太过磅礴而难以引导,又迟迟静不下心,近期还有好转,你若一去,动他心神,他还不直接从洞府中走出来,还谈什么渡劫,恐怕连疏导出来的灵力都不要了。”
“嘶…”夏天无被元宵怼得哑口无言,但想一想,觉得自家师兄还真的做得出这种事情来,只能作罢,退步道,“好吧,我只远远见他一眼便是。”
元宵却不是很肯,睥睨夏天无道:“不准靠近百米之内。”
“……知道了!”
夏天无将金牌挂在脖子上,掩在衣领之中,同元宵来到百辟含章的洞府附近。
冰川依旧,朔风寒冷。
“你就在这里看,看完就像下山,不准过来。”元宵吩咐完夏天无便回到自己护阵的位置上去。
夏天无不被允许靠近,他也就只能远远望一眼,洞府外师尊和数位师叔都在护劫,虽寒风中众人衣衫猎猎作响,然都修为深厚也就不在意这小小冰霜,围坐在洞府外皆一派仙风道骨的松鹤之姿。
元宵走过去向道心复命,其他人听见他的禀报也都睁开了眼睛,他们转头发现夏天无上来了,纷纷变了脸色,挥袖大作口型。
夏天无看前辈们面目狰狞还以为是怎么了,细细辨认口型,
“快…滚…快滚?”夏天无还以为是自己认错了,再看,
“别妨…别妨碍我们?”
“赶紧滚蛋?!”
最后一句是道心说的,夏天无心里一哽,居然被师尊轰走,我是有多么不受欢迎?
他又气又笑,偏偏对横眉竖眼的前辈们迈出了步伐,对百辟含章的洞府走过去。
别来!
赶紧下去!
孽徒还不快滚!
前辈们龇牙咧嘴,道心更是恨不得一道佛尘便甩过来,夏天无走出十米,将手圈在嘴边作势要大声招呼,急得众人纷纷拿起腿边法宝作势就要对夏天无扔过来,元宵作为领路人更是差点就给夏天无跪了,夏天无双手捂嘴哑声大笑,笑够了长辈们的着急神情才弯身行了个礼,阔步向以前在背风处建的那个小屋子走去。
众人被夏天无摆了一道,惊得满身大汗,又观之洞府静默银光流淌,洞府主人没什么大动静,才松了口气。
夏天无来到小木屋,施了法术保护的木屋纤尘不染,木屋窗边立着青瓶雪梅,墙上枯枝装扮,简洁闲雅,夏天无摸着冰滑瓶身,暗叹自家师兄品味还是那么好。
而手艺更佳。
夏天无将距离墙边一尺三存的地方打开,下面排满了青釉瓷瓶,一排排小青梅冷香扑鼻,夏天无随手捻了两个雪杯,放在桌上当做是与百辟含章对饮。
知道自家师兄在自己死后喝酒都算两人份,夏天无便心道以后自己也不会独饮。
几杯小青梅下喉,清润丝滑的液体顺着舌头溜到喉咙,凉过胸口然后在胃里轻轻灼烧,夏天无脸上爬起满足的惬意。
他虽酒量不佳,酒品却很好,且喜欢浪漫情调,屋内不免沉闷,夏天无提了青釉瓶登上屋顶,在寒风中饮酒孓立,对着自家师兄的洞府赞道:“这段时间竟没如此惬意过,若是师兄在此与师弟共饮一杯该多好。”
此时清风稍起,撩过夏天无发梢。
他临风将酒瓶抬起,一壶清酒一饮而尽,赞叹一声仰面躺下,只觉得酣畅淋漓,他一抹嘴角笑道:“师兄,待你出关,和师弟去云游四海可好?”
此时梅枝轻颤,清风拂过夏天无脸颊,似在轻抚。
夏天无在屋顶上躺了一会便觉凉意,收东西下了山去,到了中庭却听见噼里啪啦的声音,还有仆人急切的声音。
还未走近便看到门口地上碎了无数金贵的东西,都是儿茶所用之物,又听啪地一声脆响,传出玉石被摔个四分五裂的声音。
“城主当心伤口!”仆人们急身劝道,但儿茶使性子的声音也传来,“哥哥呢!”
“我在这里!”夏天无出声快步跨进房里,儿茶正被众人跪着围在其中,他手上绷带半落不落,血迹顺着布条蜿蜒流下,夏天无看他伤口撕裂更开,不禁急道,“怎么把伤口弄成这个样子?”
儿茶看到夏天无身影从门口进来,马上嘴一撅冲进夏天无怀里,哽咽道:“哥哥去哪里了?”
仆人们见夏天无已来,皆悄声无息地退了下去。
夏天无抱着儿茶道:“明日便要去气禁海了,我不过是去和含章师兄告别,你又使什么性子?”
儿茶哭声更重:“哥哥不要去见别人,不去见师兄,也不去见仙君,哥哥明天便和儿茶去气禁海,谁也不见,谁也不准见。”话到最后竟是哭了出来。
“好了好了,”夏天无对儿茶这种样子实在没有招架之力,“我谁都不见。”
“特别是那个仙凡,哥哥一面也不准再见!”儿茶强调。
夏天无无奈道:“我答应你就是了,不会再见他的。”
夏天无疑惑问道:“儿茶,你是讨厌仙君吗?”
儿茶哼了一声没有回答,更往夏天无怀里钻了钻,夏天无也就不问他。
待晚上两人并排安塌,夏天无睡息安稳,儿茶才睁开眼睛,将头枕在夏天无胸口上,轻声道:“并非讨厌,我嫉妒他。”
儿茶用手摸上夏天无胸口,感受着胸口下的心跳,道:“为什么他比我早一点认识你,如果是我先认识的你,我绝对不会……”
儿茶叹了口气,闭眼倾听夏天无的心跳声。
“无所谓了,只要你现在我身边,只要你在这里就可以了。”他慢慢沉入梦境。
半夜儿茶梦中惊醒,条件反射往旁边一摸,身边却空荡荡的,他睁开眼睛一望,身旁空无一人。
“你还是去了。”儿茶声音低沉得可怕。
夏天无坐在澜云阁的屋顶之上,靠着法术他能窥见坐在案边的身影,像黑羽一样顺滑的长发披泄在银色斗篷之上,主人提着银笔在书写什么。
夏天无只是想临行前看仙凡一眼,本没有更多的打算,却不觉看得久了,他揉了揉眼睛,心道再看一眼便离去。
看了最后一眼后,他转过身。
刚转过身便对上一双眼睛,“儿茶…”
夏天无看儿茶眼眶泛红,眼中满眼怒意,像只发怒的狐狸,儿茶喉咙发出示警的声音:“哥哥说,不会再和他见面的。”
自己许下的承诺在耳边响起,夏天无胸口一紧,
“没有相见,哥哥只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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