言冰云被撤职了。
八处的人很多都觉得这几天他们接触到的蓝寇,几乎是一种生人勿近的状态,除了刊物就是藏书室,越发的把自己沉浸在书海之中,若不是自己应有之事,几乎已经算是闭不出户。
此时纪繁息的身边,就是正在拿着一本书“津津有味”的读着的蓝寇,蓝寇的工作与他息息相关,跟在他身边几日,他也觉得不好受,更何况那日的争执,他全看在了眼里,只因自己有事来蓝府求助:“爵爷,别怪纪某多嘴。这小言公子的性子,监查院都知道,认定了就不会改的……”
蓝蔻放下书:“我没生他的气。”纪繁息道:“可是在外人看来,就是这样。”蓝蔻用两指按了按自己的鼻梁两侧,看书太长时间,该休息休息眼睛了:“我是气自己,错把乌云当白月,我欲与他交心,他不肯与我吐心。”
纪繁息劝解:“大人,您这是哪里话?这旁人都看在眼里,小言公子对您如何,又对其他人如何,简直是完全不一样,您……”他正还要说着,蓝蔻抬手打断了他接下来要说的话:“你不懂。”我和他本来就不是一个世界的人,从小所受的思想,完全不同……是我错了,本就不该奢望,能与这里的人,成为患难与共的知己。
纪繁息道:“大人,纪某还是有一句话,觉得应当对您说一声。”蓝蔻低落:“你想要的说什么,是你的自由,我无权管辖。”
“最近听四处的人说,言若海主办去了监查院后便回了言府,这次,怕是会有大事发生,您,要不还是……”还是去一下的好。
蓝蔻何尝没有听懂他的意思啊?但是,去了就能留住他吗?即便是自己强留住他,他也会恨上自己吧?吃力不讨好,她为什么要去:“最近家母寿辰在即,我无法过问他人之事。”
……
今夜轮到她加班,几乎已经到了亥时,她才离开这八处,夜深露重,她披好斗篷,带好兜帽,仔细的锁上了这八处的大门,才离开。
监查院的道上,这时候尤为显得静,静得可怕,因着滕梓荆惹出来的事儿,不,该说应该是陈萍萍的手段,这监查院要比以往更加的严苛。
她拢了拢自己的斗篷,这种环境,最容易让自己毛骨悚然。就在这时候,前方突然出现的黑影,着实把自己吓了一跳:“谁?!”怕是怕,但是该问的还是得问。
那黑影提着一盏灯笼,脚步一步步的迈向自己,像是寻着她而来,走近了,才发现是熟人:“言主办,深夜至此,还不曾回家吗?”
“冰云后日辰时从城北之门出发,前往北齐,接管北齐的谍报网。”言若海盯着蓝蔻在黑夜里那双无神的眼睛,缓缓说道。
蓝蔻先是沉默了一会儿,再说:“言主办,您现在告诉我这些,有什么用呢?”距离上次她和言冰云争执已经过去了好几日了,他,肯定不愿意见到自己。
言若海叹了口气:“蓝爵爷,我想你也明白,我对于冰云来说,首先,是一个父亲;然后,再是他的主办。”
“……”
“言冰云是我的儿子,他这几天虽然不说,但是我看得出,他还是想在去北齐之前,与你见上一面。”言若海声音很轻,但是蓝蔻觉得这声音里,含着的是一个父亲对儿子的疼爱。
蓝蔻说道:“他要去北齐了……言大人,您该怎么办?”
“冰云成熟得早,迟早是要承担起,监查院四处的大任,”言若海说到这里,顿了顿,“作为父亲,我,只有看着他,走得远,走得平安。”说完,他从腰间拿出一根手杖,递给蓝蔻。
蓝蔻接过这根手杖,在言若海提来的暗暗的烛火之下细细观察着,这手杖通体黑,材质坚硬无比,但是在烛火的照映下,有光泽,正好到自己腰部,杖头镶嵌着一颗绿色的宝石:“这是……”
言若海道:“知道你有腿伤,这是冰云一直想送你的,可是,怕伤了你的自尊,所以,一直都没有送出过,现在他知道自己要离开了,所以,让我来代为送达。”
“……”她手里捏着这根杖,感到无比的沉重。
“我该说的话,已经说了,无论是冰云,还是我,都希望,能让他在离开北齐之前,再见你一面。”说完,言若海转身离去。
蓝蔻抬头看向这夜空里,哦,今天没有星星,反倒是她手杖上的绿宝石,有些显眼,她拿着这根手杖,手杖与地面接触的声音,和上她回家的脚步声,在这黑夜,让她,好像也不是那么害怕了。
第二日,言冰云走出言府,肩膀上站着的是言辉,门外接应他的,是一辆马车,而跟在马车身旁的,都是监查院的人,而且,送他的还不是什么简单的人物:“费老。”
三处的主办——毒王费介,受了陈萍萍的嘱托,送这位监查院的后起之秀去北齐,接管谍报网:“小言公子,院长的意思,大家都明白,请吧。”他的手伸向这马车:“院长的嘱托,你一旦上了马车,未到北齐之前便不能下车,否则北齐的潜伏计划将毁于一旦。”
言冰云听了费介的话,抬头朝着盛宝巷的方向看去,如果没记错,他今日该是休沐……:“我知道了。”在踏上马车之前,他犹豫了一下,随后咬咬牙,狠心,上了车!
马车车队行驶出了城北大门,朝着北齐的方向前行。仿佛是天公不作美,这刚一出城门,刚才还万里无云的天,忽然被乌云笼罩,然后倾盆大雨就降了下来。然而,车队并没有因为这突如其来的暴雨就减缓了前往北齐的速度,这些人都是监查院里受过训练的人才,自然不会被这自然所饶。
“言冰云!”
一直坐在马车里闭目养神的言冰云突然睁开了眼,细听,外面只有大雨倾盆,打落在地上的声音,他怕是过于期待了……
“言冰云!!”
两次了,这次,莫不是……
“言冰云!!!”
这声音由远及近,一声比一声大,最后一声简直是嘶吼出来的。不仅仅是言冰云,就连他肩膀上的言辉也听到了熟悉的声音,开始鸣叫起来。而笼子里的海德薇,也开始煽动翅膀了。言冰云苦笑着叹了口气,来了。
蓝蔻骑着一匹黑色的骏马,从盛宝巷一路飞驰而来,路上遇上暴雨,但是,幸好最后赶上了言冰云的车队。
费介也早就听到了这身后的声音,原本以为是这潜伏计划泄密了,正准备用毒,可是,随着这人影越来越近,他收了手里准备的毒药,等人和马在这马车前站定,他说道:“蓝小爵爷,这是,来送人的?”
对于费介,蓝蔻还是很尊敬的,在她看来,这是院里主办里最为亲和的一个:“费老,我来送冰云,能否让我与他单独说两句。”
费介摇摇头:“抱歉了,小爵爷,院长吩咐,言冰云已经踏上了马车,在到达北齐之前他不能下车,你们有什么话,就在这里说吧。”
她这次出门急,除了送别的礼物和她身上的斗篷,没有带斗笠和任何雨具:“好吧,多谢费老。冰云,我有话对你说。”
言冰云挑开这马车的布帘,看到了蓝寇,淋得湿透了,一只手捏住缰绳,一只手拿着他送给他的手杖:“你说吧,我听着。”
蓝寇抹了把面上的雨水:“冰云,上次的事,是我对不起!我不是故意的。”
“……我知道……”
“我还是那句话,”虽然现在这么多人,我说不出来,“我与言伯父都在这京都等着你平安归来!”说到这里,她下了马车,从马上取下来一个小木桶和一块布,布包裹着什么东西,像是一本书。
她走到马车前,将这坛子和书递给言冰云:“这木桶里的葡萄酒,是我们第一见面后酿下的,我原本想着,和弟弟妹妹们一起喝,现在送给你了;这书,是我上次送你的《陈情》,这书已经完结了,上次送你的没写完,你到北齐后,闲来无事,可以看看……”
言冰云接过这两件礼物,在他的记忆里,酒都是用坛子或者是珍贵的器皿盛着的,这木桶,还是第一次;至于这本包装精美的书,他从前也是闲来无事的时候,翻了翻,这里面,那个叫魏无羡的少年,让他印象很深,上次的剧情,在那个叫不夜天的地方,戛然而止,他曾经以为,那就是结局……:“蓝寇,说实话,这本书,是你写的吗?”
蓝寇站定,摇了摇头;“不是,这故事,是我听来的……我只是执笔,将这故事记录了下来。”说着说着,她抹了抹眼角的水,不知道是泪水还是这雨水。
言冰云将这书轻轻的放置在马车上,又将这身边的笼子与海德薇一起递了出去:“海德薇,还是给你照顾……我有言辉就够了,北齐险恶,海德薇还是养在京城的好。”
蓝寇已经被冷得发抖了,颤抖的手接过装着海德薇的笼子,立即将这笼子收到斗篷之下,生怕海德薇的羽毛淋湿了。
“帮我照顾好父亲,”言冰云说道,“还有,你加冠,我怕是不能赶回来了。”
蓝蔻嗤笑:“无碍,至少我没有错过你的。”翻了今年的花灯节,她就要十八岁了,而言冰云早在三个月前就举行了加冠礼,已经二十岁了。
费介本来是不想打扰他们两人的,而且……这旁人似乎也插不进手,但是……任务要紧:“小爵爷,时间不早了,而且,你这也淋透了,该回去,洗洗,再生病往三处跑,我可不在啊。”
蓝蔻看向费介:“有劳费老了。”
费介看了眼撩开布帘的言冰云:“老实说啊,依照言冰云这性子,在遇上你之前,我还真没想过,他会有个这么把他放在心上的朋友。你放心吧,在到北齐之前,我会保证言冰云的安全。”
蓝蔻道谢:“那,我们就此别过吧。”
言冰云闻言,放下了布帘,刚才柔和的眼神,又恢复了冰冷,仿佛没有存在过一样:“出发。”车轮在泥泞里压过一道道痕迹,蓝蔻看着车队远去,直到消失得无影无踪。
言冰云走了,她从今后的日子,算是平静了……但是,真的是平静吗?她笼中看着眯着眼睛舒服的睡着觉的海德薇,笑了,兵来将挡水来土掩吧。
与此同时,蓝府蓝芝的房间里。
蓝芝刚刚回到房间里,看了眼书桌上,吓出一身冷汗,随后翻开了桌上仅剩的一本《陈情》,看了看后面的番外后,跌跌撞撞的跑向那大箱子,开了锁,翻了个底朝天,没有,还是没有!
她的典藏呢?!她好不容易写出来的典藏呢?!没了!刚刚她被娘叫去了一趟,就把两本都放在了桌子上,这一转身的功夫谁拿走了?!这书要是被别人拿到了的话……
这结果她想都不敢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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