秋高气爽,今日是范府的赏菊宴会。在庆国,古往今来,很多诗会和宴会都有贵族举办,而也会邀请皇室,而现在是秋日,正好是菊花开放的时候,争妍斗艳,而自从范闲诗仙的那三百多首诗句里出了关于咏菊的诗句“采菊东篱下,悠然见南山”之后,今年的赏菊宴会,比往日更加热闹了。
只不过,这范府的后院里,女主人们……
“六万!”
“砰!”
“等会儿!我杠!”
“怎么每次都是你啊?”
“九万!”
“胡了!!”
随着林婉儿的高高兴兴的一声“胡了”,这场只持续了不到一刻钟的牌局,宣告结束。林婉儿兴奋的伸出手:“给钱吧?”
范若若脸上带着笑意,从袖子里摸出了二十两银子:“给,嫂子。嫂子的手气还是那样好,每次赢得最多。”
林婉儿接过范若若的银子,笑眯眯的收进小钱袋里:“唉,芝儿,华儿,你们呢?”芝儿只管将牌重新推了:“嫂子,我哥说了,今天的牌钱,他负责给我们俩报销。”华儿也不客气:“哥哥现在在和范大人聊着,估计等会儿就过来了,我们再来一局。”
林婉儿笑了:“之前子弦表弟来给我们贺新婚,我还担心之前赢了太多,以后他再也不来了。他这般大方,我也就放心了,来来来,我们再来一局!”
她们放着这菊花不赏,诗句不咏,偏偏玩上了这最质朴的游戏。只因是范家现在的少主母——依晨郡主娘娘开局,没人敢说个不字。
当蓝蔻在前院告别了范建等一行人之后,匆匆忙忙赶往后院的时候,就看见了这四个打得火热的女子,哪里还有什么贵女的教养:“咳咳,蓝氏子弦,拜见郡主娘娘。”
“胡了!!”林婉儿又推了牌,正好和蓝蔻的那声拜见相吻合:“唉,子弦表弟来了?快快快,上桌!”
蓝蔻要上桌,自然也有人要下桌,这个时候,范若若自然而然的将位子让了出来:“还是我吧,我去前院帮哥哥看看。”蓝蔻就接了范若若的位子坐下了。
林婉儿道:“先前两位蓝家妹妹可输了不少,子弦要不要先把这欠的给还了?”
蓝蔻心里笑道,她今日来,特意备了足足一千五百多两银票,就是为了这个时机的,要告状,加上多花钱,才能达到自己的目的:“不知道我家两位妹妹欠了郡主娘娘多少?”
“嗯……”林婉儿若有所思,“刚刚也打了不少时间了,两个妹妹,芝儿妹妹是三百多两,华儿妹妹稍微多点,是四百多两,所以……你看着就给八百多两吧。”
……
不到半炷香的时间,两个人,输给了郡主,八百两银子。蓝蔻肉疼的看向自己的两个妹妹,蓝芝一如既往的朝着蓝蔻眨巴着美眸笑着;而一向内敛的华儿,此时也是露出了一丝谄媚的笑意。
合着这两人就因为自己之前的那句话放肆的输是吧?照这样下去,他就是带一万两银子也不够她输的,她从怀里摸出了银票,数了数,递给林婉儿:“娘娘,给。”
林婉儿拿了银票也不数直接塞进了钱袋里,开始洗牌。
有了蓝蔻上桌,林婉儿也胡得不如之前快了,只是因为,之前的四个女人,是单纯的为了打牌而打牌;而现在有了蓝蔻,多了份心思,所以一局结束得慢了些。
说实话,蓝蔻的牌技还不如她的两个妹妹,但是架不住她心思多,边打边聊天,聊着聊着,就聊到了范闲的诗句。
在林婉儿她们还在对范闲的诗句赞不绝口的时候,蓝蔻就拿着牌在心里嘀咕了:若是现在李白,杜甫都在的话,棺材板都要被掀起来!
“哥哥?哥哥?你怎么发起呆了?”蓝芝拿手在蓝蔻的面前晃了晃。
蓝蔻这才回过神来:“没什么,只是,想起了几个月前在北齐的时候的事。”
蓝华不解:“哥哥怎么突然想到了在北齐的事?
“因为,在北齐的时候,表哥也背过诗词,还挺不错的,你们在这里聊着,我便想到了那句。”蓝蔻表面上没什么表情,但是心里已经在盘算小九九了。
“哦,相公还背了什么诗词?说说。”林婉儿的好奇心被唤起了。
“咳,”蓝蔻清了清嗓子,“昨夜雨疏风骤,浓睡不消残酒,试问卷帘人,却道海棠依旧。知否,知否,应是绿肥红瘦。”
“好词啊!”蓝芝听闻,赞叹道。
林婉儿却在这个时候皱起了眉,出牌的速度慢了些,嘴里不停的念叨着其中的几句,像是要琢磨透似的:“海棠依旧……”
恭喜你,盲生,你发现了华点,蓝蔻不语,又摸了一张牌,嗯?红中?再看看自己的这副牌……已经有三个红中了,她将牌一推:“抱歉了,娘娘。”
四张红中暴露在三人的面前,惹得其余三人都是目瞪口呆。
根据概率论来说,在一次牌局之中能够同时摸出四张红中,那是小概率事件,可是,偏偏被自己遇上了:“娘娘,给钱吧。你们两个也欠我钱,回去之后,从你们的月钱里扣。”
林婉儿像是忘记了之前的那句词,有些吃惊的开始从小钱袋里掂量银子:“我打了这么久,都没摸出四张红中。子弦,你的手气是真的好啊。”
“娘娘过奖,下官再好也敌不过娘娘牌技高。”蓝蔻想着,自己赢了这一局,怕是花光了所有的运气了。
果真不错,整场下来,她的两个妹妹多多少少还赢了十几局,但是,她就这四张红中一局,其余的,都是林婉儿独霸一方。一千多两的银票,输得只剩下一百两了。
若不是范闲和言冰云前来找自己商议正事,她怕连着一百两都保不住。从牌桌上起身的时候,两腿因为坐得久了,一个没站稳,跌进了言冰云那边。
此情此景,见证者:范闲,林婉儿,蓝芝,蓝华。
范闲是一脸震惊,外加十分紧张。生怕这其余三个人看出这两人之间有些什么端倪。等他准备转移自己妻子的注意力的时候,就发现,自己的妻子,手里握着银票,脸上看向这一对的样子,一脸姨母笑。
嗯?发展不太对。咦?怎么了连蓝芝和蓝华都是一脸磕到了的神色?
当然,两个当事人是没有发现的。言冰云扶着蓝蔻,让她慢慢站稳:“这么不小心?”
“抱歉,坐久了。”蓝蔻把手杖抓稳了,也站稳了。
言冰云本来是想和蓝蔻商量一下关于明家的那笔走私银子的事情,可是:“你今天穿的什么?”
蓝蔻看了一眼自己身上,哦,绿色的,不过,是那种近似于官袍颜色的暗绿,上面绣着八枚红色金叶片,没有越制:“没越制啊。”仔细想了想,哦,冰云是在意这个颜色:“配合今天的场景嘛,我又不是戴着绿帽子。”
言冰云有些无奈:“先去前厅吧,很多人都到了。”蓝蔻点点头,和言冰云并肩先离开了这里。
看着二人离去的蓝芝,和蓝华紧紧跟上去,在二人背后,嘴角扬起了一个不可名状的微笑,心里暗暗想道,嘿嘿,又可以继续了。
等到了正厅的时候,他们才发现,这次范家还真的请了不少人来:首先是蓝家,言家,再是柳家,还有一些户部的人,连监查院三处的人都给请了不少。最让她意想不到的是,大皇子李承宁居然也在其中!
她怎么没看出范闲的面子有这么大?大皇子才刚回京不久,这么快就联系上了?
只是……李承宁的目光,好像一直在她这边?嗯?不太对劲,她顺着李承宁的目光看过来,看的不是自己,而是自己身后的……两个妹妹。而义父……怎么好像也在看她的妹妹们?
蓝蔻挨了一下言冰云,凑过去和他咬耳朵:“事情都准备好了,等过了这正厅的宴会,范闲就给暗号,到时候我就行动。”
言冰云心里还是抽了一下:“自己小心。”
蓝蔻轻轻点了点头,其实,要做些什么,她的心里很没有底。怕吗?怕。因为她对后面发生的事一无所知,她所有的希望,现在都寄托在了范闲的身上。
范氏正与范建谈得起劲,这时候,言若海却来到了她的面前。这言若海虽说收了她儿子当义子,但是毕竟还是那古怪的性子,所以,除了蓝蔻与言若海之间来往稍多些外,其余的蓝家人对其来说都是一年一次的见面。
言若海朝范氏行礼:“蓝老夫人。”
范氏起身回礼:“言大人,不知言大人此次特意来寻老身,是有何事?”
言若海定了定神:“言某人此次前来,是想为犬子向蓝老夫人求亲的。”他也不拐弯,直说了。
范氏先是怔住,随后反应过来:“言大人,小言公子虽是与我儿交好,可是,未曾见过小言公子亲近过我蓝家女儿,不知言大人此次来,是像我蓝家哪位女儿求亲?”
言若海道:“蓝老夫人请放心,待宴会中言某问问犬子的心意,再下结论也不迟。此次过来,只是先给老夫人打个招呼。”
笑盈盈送走言若海之后,范建摸摸胡须:“妹妹,我看,这小言公子八成看上的是你家阿芝。”
范氏忙道:“哥哥休要胡说,我这芝儿向来是大门不出二门不迈的,往来之间只有蓝府,范府和淡泊书局,那小言公子甚至不曾与他见上几面,华儿就更别说了。”
“言若海这人,我还是算了解一些的,”范建饮了几口酒,“做事总是十成的确定之后才动手的。他既然向你家提亲,一来,可能是猜中了小言公子的心事;二来嘛,可能就是小言公子亲口所说。我劝妹妹,好好看看你家哪个女儿和小言公子亲近些吧。”
范氏有些迷惘地饮了酒,但是紧接着,一个大胆而荒唐的想法出现在她的脑海里,让她毛骨悚然,她看向了正在与言冰云攀谈的蓝蔻……
赏花宴的饭局,是在一座二层小楼上开席的。
这顿饭,蓝蔻心里装了事儿,吃得慢,而且觉得索然无味。在她一边的坐着的正是范闲与言冰云,范闲倒是像往常一样,而言冰云依旧冷着个脸,让人看不出表情来。
但是饭总是要吃完的,蓝蔻就这样把自己的饭给嚼完了,放下筷子,小声地对范闲说:“可以开始行动了吗?”
范闲看了看天色:“可以了。”
蓝蔻定了定神,深吸几口气,起身:“蓝某不胜酒力,先行告退了。”
“圣旨到!”
几桌人吃得正欢,突然间,外面来了一位老太监,蓝蔻正要离开,看见了这太监,一眼认出是当时皇帝身边的侯公公,所有人都停下碗筷,除了范闲之外,跪在地上听旨。
侯公公将圣旨展开,用尖锐的声音念道:“奉天承运皇帝诏曰:三色为矞,鸿禧云集。靖王世子李弘成,朕胞弟独子,节操素励,忠正廉隅,过加冠之年无有妻室。范氏长女范若若,京城世家之后,诰封懿德,行端仪雅,礼教克娴,执钗亦钟灵毓秀有咏絮之才,今及芳年待字金闺。潭祉迎祥,二人良缘天作,今下旨赐婚,赐册赐服,垂记章典。民本以国兴关乎家旺,望汝二人同心同德,敬尽予国,勿负朕意。钦此!”
此道圣旨一出,满座皆惊,所有人的目光不约而同的朝着跪着的蓝蔻看去。连范闲都惊呆了,朝着蓝蔻看去,言冰云亦是如此。
……谁能告诉她这是个什么展开吗?
她名义上的“未婚妻”,范若若,现在,被靖王世子李弘成,光明正大的,用一纸圣旨,抢了过去。
侯公公念完这圣旨,对范建说道:“范尚书大人,大喜啊,接旨吧?”范建原先也是反应不过来,在侯公公的催促之下,还是双手颤抖的接过了旨意:“臣,谢主隆恩。”
侯公公又转身对靖王李治恭喜道:“大喜啊,靖王殿下。”
靖王当然高兴啦,这婚就是李弘成告诉他之后,他去请旨的:“有劳公公走一趟,小小心意,不成敬意。”说着给侯公公塞了银票,侯公公欢欢喜喜的收了银票,扬长而去。
蓝蔻一下子成为了全场的焦点。她有些踉跄被言冰云扶了起来,正要拿手杖的时候,她瞄到了手杖上的宝石……绿的;今天自己穿的衣服……绿的;今天自己戴的玉冠……翠翠的……
“爵爷真可怜……”
“是啊,听说本来两家商量好的,过了这阵就办婚事的,谁知道……”
“可别说了,靖王殿下和世子殿下还在呢。”
“我本来还想着爵爷这身好看,可如今……”
“这算不算蓝家和靖王府交恶了?”
“远些吧……别惹火烧身……”
李弘成恭恭敬敬的朝着范建叫了声岳父大人。顾不上范家的震惊的眼神,朝着蓝蔻那边,斜了一眼,仿佛在昭示着自己的胜利。
蓝蔻现在觉得,自己站在这里,多呼吸一口,就是罪过了:“范闲……”
范闲走过来:“子弦。”
她机械的看向范闲:“这是你计划中的一部分吗?”
范闲忙否认:“我没有!我不是!我不知道!”他真的不知道李弘成居然给他来了这么一手,就是为了若若?!
“蓝子弦,你也别过于悲伤了,这不关范闲的事儿,”李弘成走到蓝蔻面前,“我也是心疼若若,毕竟,你这身子,实在是,难以托付。”
蓝蔻看着眼前的人,她发誓,若不是她家的人都在,她一定会上去打他两巴掌。不管他是不是什么世子,这与是否夺走范若若毫无关系。只是因为,这一来,全京城的人都知道她蓝家与靖王府交恶了,以后,还有谁愿意冒着风险去娶她家的妹妹?
我本无心与你争斗,是你,把我家推到了风口浪尖上。我本不想站队,是你,把我名义之上,推给了太子殿下……
李弘成,今天的仇,我记住了!!
靖王这个时候把儿子推到一边:“蓝小爵爷,您若是卖老朽一个面子,臣倒愿意为你说媒。”
“……”蓝蔻看着这父子俩一唱一和,“不知,殿下想为臣作哪家的媒?”
“唉,”靖王道,“不用如此生硬,若是小爵爷不嫌弃的话,我们家,毛遂自荐,不知小爵爷对我那女儿如何看?”
柔嘉郡主,靖王的独女,李弘成的亲妹妹,蓝蔻将手杖驻地良久:“……多谢殿下好意,不过……臣下日后,会将一辈子,奉献给大庆,儿女私情,还是算了吧。”
李弘成原本就看不起蓝蔻,范若若是他所爱,蓝蔻身子不好,所以他让父亲去求了旨,这皇帝还真就答应了。这次靖王提出让自己的亲妹妹嫁给他,本就是攀高枝了,他,居然不领情:“蓝子弦……”
蓝蔻拿了手杖,朝着范家人行礼:“舅父,表哥,子弦不胜酒力,先行告退。”又看向言冰云:“冰云,对不起……”言冰云颔首后,蓝蔻就率先离开了这小楼
“蓝子弦!”李弘成正要走,走过蓝华身边的时候却不小心被绊了一跤,摔倒在了地上。
见蓝蔻要走,蓝家其余的人自然就没有呆着的必要了,尤其是范氏和蓝芝,蓝芝失礼地气冲冲的跑了出去去追哥哥。范氏起身,满腔愤懑:“诸位随意,老身先行一步了。”
话刚落音,屋外传来好几声碰撞的声音。还有蓝芝万分焦急的声音传来:“哥哥!!哥哥!!你怎么样,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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