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8章 结局

    时间又过了很久,久到连言绾都可以说出简单的话了,久到百姓都快忘了京都里有个叫范闲的人劫过法场带走了陈萍萍那个大奸臣,久到言冰云这个院长真正的在监查院里扎下了根,蓝蔻在这八处的主办位置上坐稳了位置。

    一日休沐,蓝蔻闲来无事,兴致勃勃的穿上女装,带着已经三岁的言霁和蓝采鹤出门游玩。在一条街下了马车,这条街上有很多小孩子喜欢的玩偶店,也有当初费介开的高档胭脂铺。蓝蔻牵着儿子们的手在这里逛着,但是言霁走着走着,就停了下来,眼睛一直在盯着一个地方看。

    蓝蔻注意到了儿子的视线:“霁儿,怎么了?”

    “娘,那个哥哥是怎么了?眼睛看不见了吗?”言霁出于礼貌,没有用手指向那个方向。但是蓝蔻还是顺着言霁看的那个方向看去。

    言霁所看的地方,离叶府很近,这个台阶之上,坐着一位头戴着斗笠的身着黑衣服的貌似只有十五岁的年轻人。这个年轻人的眼睛之上蒙着黑布,有些茫然的看着这世间的一切。

    范闲的叔叔!!

    那位大宗师!!

    蓝蔻忙将儿子抱了起来,匆匆买了玩具之后立马驾车回府了。说实话,她担忧范闲,这次极地之旅,范闲能活着回来的几率只有一成,但是,老天爷仿佛是给了范闲的存活的机会,哪怕只有一成的几率,都能让他平安归来。

    这位黑衣大宗师就是最好的证明。

    言霁和蓝采鹤看着娘亲的样子,眼里虽是有些不满意今日的短短的旅程,但是还是不打算说。回了府中之后,言霁刚刚从车上下来,便一骨碌溜回了后院,穿过后院,摸到了言冰云的书房的位置。

    “叩叩叩。”他肉嘟嘟的小手轻轻敲了敲门。

    门外的护卫见是言霁,便没有阻止言霁的动作,依旧坚守着。

    门开了,言冰云依旧冷着个脸,见到原本不应该这个时候在这次出现的言霁,有些意外,但是还是放他进来了。

    于是,这书房里就有了个比较诡异但是滑稽的场景:言冰云一脸正气的坐在椅子上,前面摆着的是公文,但是他桌前站着的不是给自己汇报情况的下属,而是自己稚气的儿子,只是这儿子如今的站姿,在言冰云面前像是被他曾经纠正过一样,看来言霁是逃不脱要进监查院的命了。

    言冰云正襟危坐:“今日为何回来得如此之快?”

    言霁道:“父亲。”他能在娘面前喊娘,却不敢去喊言冰云微“爹”:“今天下了马车之后,我看见了一个人,这个人蒙着黑布,穿着黑衣服,眼睛好像看不见了。”

    言冰云闻言,眉头皱得更紧了:“你确定是眼睛蒙着黑布?”

    言霁小鸡啄米一样点点头:“是,我和娘说了,但是娘很快买了东西就把我和弟弟带回来了。”

    言冰云道:“今日之事,你要记得,不许和任何人说起,你祖父问你你也不能说。”

    “霁儿知道了。”

    “去找你祖父吧。”

    在儿子离开之后,书房里又进来了一个守卫不能挡的人:“蔻儿。”

    蓝蔻下了车就看不到言霁了,进了门才看见言霁一个小短腿跑得歪歪扭扭的,朝言若海的房间奔去了,就猜到这小子肯定是去了言冰云的书房:“知道的人清楚霁儿是你的儿子,不知道的人还以为霁儿是你为监查院从小培养的心腹。”小小年纪,她的优点一个都不学,言冰云的谍报倒是学得有模有样。

    关于子女的教育问题,使得这夫妻双方在婚后第一次产生了争执。言冰云的观点是,男儿报家国,言霁是言府长子,应该承担起义务,为国效忠。

    而蓝蔻的观点是,孩子喜欢什么就让他学什么,不能逼着,以后进不进监查院全看孩子自己的意思。

    蓝蔻心疼言冰云,更心疼儿子,她不太愿意让儿子重新走上言冰云的道路,这条路太辛苦了。夫妻双方谁也不让谁,最后蓝蔻实在是被言冰云逼急了,一怒之下抱着儿子们和女儿回了蓝府,第二天早上一纸和离书呈到了监查院言冰云的办公处。

    据当时送这封信的人回忆道,院长接过信,脸上先是有了一丝的笑容,拆开信之后,先是震惊,随后是黑脸,然后愤怒至极的拍了桌子,把这信撕了个粉碎!

    这信就是和离书。

    闹得越来越大,最后言若海和范氏出面调停,蓝蔻才带着孩子们回到言府。二人各退一步:言冰云会带着孩子们去监查院适应一下环境,然后学习,看看孩子们若是喜欢这种成长方式,就让他们在监查院呆着;若是不喜欢,以后另说。

    蓝蔻也知道自己一时气急闹大了,当着别人的面怎么都拉不下面子,等到和言冰云单独相处之后才敞开了心扉。于是,那天晚上,言冰云开足了荤,甚至过量。

    于是,第二日,监查院传来八处主办因为调停妹妹的夫妻关系操劳过度而告假的消息,与此同时,言院长身边的“低气压”也不复存在了。

    但是,遗传学还是有道理的,比如言霁,都说三岁看小,现在的他活生生就是当年言冰云的谍报模样。

    言冰云道:“一年多了,他终究还是回来了。”

    “在他去极地的时候我就知道他要回来,他与宫中那位,终有一战。”蓝蔻坐了下来,准备饮茶,刚揭开盖子,仿佛是想到了什么,又将盖子盖上了。

    “你是想到了什么?”

    “M82A1。”

    “?”

    从相识到如今,他们一共认识了快十年,但是言冰云就是对蓝蔻口中无时无刻冒出来的一些词汇有些不甚理解。他有些时间甚至有个想法:蓝蔻,究竟属不属于这里?

    他曾以为蓝蔻是另类,但是他看到了范闲,才知道,原来另类也有同伴,只不过少。或许有些地方,只有他们彼此之间才能够理解。

    “冰云,这几日,答应我,无论你从宫里听到什么,看到什么,都不要轻易去宫中。”

    瞧,他的妻子又在说这类的话了,不过,她但凡是说这些话,总能沾上八成是对的:“好。”蓝蔻惊异于他这次如此容易被说动:“这还是我的言冰云吗?”

    “一直都是。”

    话说出口了,不能收回。

    第二日,言冰云在下了职,从监查院回去的路上,先是听到从宫中传来的一阵巨响,这巨响不像是平常的火炮之类发出来的,随后不久,从宫中,射出一道彩虹般的光。

    然后,一切归于沉寂。

    饶是再不能多想,言冰云也明白了一件事:宫中的那位,驾崩了。

    何为监查院?一年前的那天晚上,范闲将一沓信纸给了言冰云看,这是范闲第一次给外人看叶轻眉的信纸。

    在此,言冰云才真正的了解了,当初设立监查院的初衷:监查圣上。他佩服于这位叫做叶轻眉的女子的思想超前大胆,有些想法甚至在他的脑海里是大逆不道的。可是陈萍萍院长却在做,他坚信着他的信仰。如今,他是监查院的院长了,门口的那块石碑,依旧是落满了灰,但是不妨碍他每日都会在这块石碑前站一会儿,看看这块石碑上的豪言壮语。

    只是,这豪言壮语,何时能成真?这还真不是他说了算,只能是一代人一代人积累下来,从陈萍萍开始,到范闲,再到他,下一任又是谁?言冰云自从坐上这个位子就开始在想这件事。可是,这件事,暂时无解。

    陛下驾崩之后的几日里,监查院里,无论是新人还是老人,都迎来了两位让他们曾经无比崇敬和敬畏的人物:陈萍萍和范闲。

    陈萍萍在之前言冰云各大处主办幽禁的那个密室里,将新老主办都召集了回来,看了一圈,人都在,人都还在。

    这里,站着监查院的三任院长:陈萍萍、范闲、言冰云;

    这里,站着监查院的三任提司:五竹、范闲、言冰云。

    这里,还站着各位新老主办,以及为监查院劳作一生的人。

    而今日的主题就是:正名。为当年那次陛下准备向监查院伸手从而逮捕陈萍萍的行动之中的潜藏之人,正名。

    范闲拍了拍沐铁的肩膀:“上次扇人一巴掌,可真让人养了很久啊。”沐铁看向已经习惯了坐在黑暗中的蓝蔻,还是有些拉不下脸。范闲知道,男人脸皮薄,但是有些事情,还是说开了的好。

    蓝蔻摆手:“算了,表哥,不必了,要是当时是我不知道真相,没有和冰云的那层关系,我怕也是会一巴掌扇向言冰云的脸。”

    “你舍得扇言冰云的脸?”范闲坏笑。

    蓝蔻耳根子瞬间红了:“……舍不得。”

    陈萍萍推着轮椅,来到了他们二人跟前:“孩子,我还是老话,你,想去哪?”

    这个问题,之前还是在她十年前第一次入监查院的时候,他问过自己:“回院长,我,这个人,还是想在八处苟着。”

    “浪费了。”范闲嫌弃的说了一声。

    “的确浪费了。”冷先生和费介一致认为:“要不你跟着一处或者四处都可以啊。之前瞒得这么好,你这资历,也算是监查院里的老人了。”

    “回院长,而且,我真的不太想,当主办,我觉得我还是做回小职员比较好。”蓝蔻再次为自己谋福利,一年主办,虽然是坐稳了,但是累啊。她轻功再好,不会真气,基本就是个废材。她资历再老,站在这一堆人里,也是年轻的。

    陈萍萍摇了摇头:“孩子,你理解错了,我是问,你以后,想去哪条路?”

    蓝蔻这脑回路一下子没有转明白:“子弦,不知道,院长在说什么。”

    “既然不知道,那,我这老跛子,给你指条路。”陈萍萍抬起了手,蓝蔻突然觉得背后一凉,再转身,影子不知道什么时候闪到了自己的背后:“影子大人,您这是要干什么?”

    “失礼了。”影子说完,手脚利索的松了她的玉冠。

    蓝蔻惊慌失措的马上捂住了自己的头发:“院长,您……”

    “范闲的要求,”陈萍萍看着她,又看向言冰云有些焦急的神色,“他说,你很好,这辈子,其实不用活得这么累,至少,在监查院内不用活得这么累。”

    冷先生道:“不是,影子,你这松了子弦老弟的发冠是怎么回事?很失礼的。”

    范闲捂着肚子嗤笑:“不是,难道大家都看不出来吗?”蓝蔻横了范闲一眼,但是很遗憾,范闲没看见。

    费介倒是理解了范闲口中的笑意:“哦,我说难怪你受了伤明明这监查院三处内有人可以医治,你还要跑回家去找宫中太医。搞了半天,居然是个小妮子!”

    “这……”

    “怎么会这样?”

    “十年了,不会吧?”

    “陈院长都说了,还能有假?”

    “老言,你知不知道啊?”

    沐铁心里尤其感到心塞:感情他是打了个女人?

    这些人里面,表情最为淡定的,除了陈萍萍和影子,就是言若海。

    范闲对沐铁说:“还是道个歉?”

    沐铁这才迈了步伐:“之前,多有得罪,还请蓝……蓝,小姐……见谅。”

    ……

    蓝小姐?她已经预感到言冰云要拔剑的趋势了。

    范闲忙改正:“错了错了。再来给大家介绍一下,靖武公府家主,言冰云夫人,蓝蔻蓝子弦。”

    不愧是经历过风雨的监查院官员,在一番惊讶之后,立马恢复了常态。其实,他们其中也有人怀疑过蓝蔻是男是女,但是因着此人是陈萍萍带进来的。所以大家只能把怀疑的种子给深深埋进土里。

    “表哥,我今后……”还能在监查院工作吗?

    范闲挑眉:“问你老公。”言冰云自是道:“自然可以。”他已经习惯了“老公”这两个字的称呼了。

    陈萍萍和范闲当着监查院众主办的面,揭开了蓝蔻的真实身份,其意思就是说明,要让蓝蔻继续在监查院呆下去,这个秘密,虽然不能再外面现世,但是在监查院内,她是公开的。

    这是范闲送给蓝蔻的礼物,感谢她的支持与理解,更者,是为了他那可可爱爱的小花:“我够意思吧?”

    “嗯,我得把你供起来一辈子感谢。”虽然不是想象中的那种,但是一想到以后的日子,有人撑腰,她就觉得,前途一片光明。

    他范闲“父可敌国”,她虽然做不到能够成为这玛丽苏之子,但是日后她也是有人罩着的人了。

    “但是八处主办的位置……”范闲道。

    “我觉得,这位子还是给老纪比较好。”不等范闲把话说完,蓝蔻就开口了。

    纪繁息已经从“好兄弟”变成女人的消息里走出来了:“啊?我?”

    范闲摸了摸鼻子,这小妮子果然是没有什么上进之心,一条咸鱼。谁说她变了?这不和以前一样吗?

    “那个,子弦,”纪繁息小心翼翼的走到了蓝蔻的身边,“你都已经干了这么久了,我就……”

    蓝蔻偏过头:“我记得是谁说的,等风波过了就回来的?你回来了,我自然要把这位子交给你。跟着冰云好好干,我看好你。”

    这次秘密会议开了很久,最后,在陈萍萍和范闲决定隐居的话语之中落下帷幕。监查院的力量,重归从前,而言冰云已经坐稳了监查院院长一职,不可撼动了。

    言若海还得留下来,和陈萍萍等一些老人叙旧,她和言冰云先回了言府。原本准备的两辆马车,最后只有言家的马车上坐了人。

    言冰云看着靠在自己肩头的妻子:“范闲突然间在监查院揭露你的身份,是何意?”

    蓝蔻脸上的笑意看起来很轻松:“我猜,一来他是真的想补偿我们,说到底,我们嘴上说着嫌弃他的话,实际上都替他拼过命;二来呢,你记不记得,他家小花,估计到时候就得嫁进来了。”

    说到这里,蓝蔻长叹一口气:“不过,这次他为我说话,不论目的如何,我都觉得现在很轻松。”仿佛是二十多年的担子,终于又有了可以放下的地方。想到这里,她闭上了眼睛,贪婪的呼吸着空气,还有言冰云身上一股淡淡的冷香。

    以后的事情,终究还是有以后的解决办法。

    现在,他们可以享受这难得的温存时刻。

    相识相恋的第一个十年,一切似乎都归于平静,一切又像是刚刚开始,曾经有误会,有磨难,但是他们都挺了过来。

    马车缓缓驶向言府,今日,监查院的院长,又带着他的妻子回了家,像往常一样。

    (正文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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