出了殿门,另有太监上前,领她去了淑贵妃宫室。
淑贵妃面无表情,拿着一本书在看,看起来怎么呆萌萌的?她宫殿里全是书,摆满了一屋子。
墙上挂着一张红楼梦的传单,画的是黛玉葬花,旁边用瘦金体写着:愿侬胁下生双翼,随花飞到天尽头。
可惜,天尽头,何处有香丘啊,徐丹霞心中一叹。
淑贵妃像没看见她似的,她也没出声,左右打量着书架。
半晌,淑贵妃才发现她的存在,声线很平,慢悠悠地说:“你来了。”说完便落了座。
徐丹霞躬身一拜,道:“见过贵妃娘娘。”又没了声音,抬头一看,淑贵妃似乎是又看进去了。
她也不尴尬,坐到了淑贵妃对面。
良久,淑贵妃抬头看见她在这里,眼神中居然有点惊讶,好像是奇怪她为什么会在这里。
只听淑贵妃道:“你的字,极好,我看过之后,就想见见你。初次见面,本应送你些礼物,不如我送你几本你喜欢的书,然而你喜欢的我未必舍得。”
徐丹霞就喜欢有意思有特点的人,她笑道:“那我拿去抄录完毕,再拜托二殿下送回来,可好?”
淑贵妃点头赞同了这个想法道:“好。”又道:“你与承泽很好?他也向我夸你,说你好。”
橙子?!哦,承泽。徐丹霞略一思索,便明白了,她笑道:“二殿下博闻强识,平易近人,我与二殿下也算是一见如故,相谈甚欢。”
对着一位母亲,还有什么比夸她的孩子更能令她高兴的吗?没有!
然而淑贵妃与旁人不同,她直勾勾地看着徐丹霞道:“你大约是被他给骗了,他心思深,从不与人一见如故。”
徐丹霞生平第一次有一种被人堵住的感觉,有点噎得慌。皇室不都是母凭子贵,子凭母贵的吗?居然还有这种母子关系,神奇。
徐丹霞挑了一本喜欢的,与淑贵妃道别,准确的说,是被淑贵妃送走。
才出淑贵妃宫室,门外侍女屈膝道:“徐姑娘,长公主殿下有请。”
今天是什么日子?!
不过李云睿还是要见见的,毕竟这可是澹州刺杀的最大嫌疑人。
又换了侍女领路,徐丹霞被带去了长公主李云睿所在的广信宫。
一看见长公主,徐丹霞的表情差点没绷住,几乎要当场裂开。
长公主一身白色羽衣,身上那是鹅毛吗?!
那是什么刘海?奇奇怪怪的。
徐丹霞打量着李云睿,同时也被李云睿打量着。
见过礼后,李云睿也没让坐,就这么看着她。徐丹霞站着被李云睿看了好长时间,才听她道:“你生意做得好,听说你进宫,就想着见见你。”
徐丹霞正要意思意思客套一下,就听她说:“如今见也见了,你走吧。”声音中似有厌恶。
看着徐丹霞的身影离开,李云睿一压眼帘,喃喃道:“真讨厌,和她一样。”
徐丹霞对庆帝和长公主的反应一概不知,她走在路上,思索着今日发生的事。
总觉得非常危险,但是又不能走了,尤其是北齐。
北齐、南庆大战在即,她那日又看到了言冰云的脸……
还是老老实实待着吧。
她一直想的是京都这些人怎么看待范闲,从来没想过他们是怎么看待她的,尤其是……陛下怎么看她。
不畏皇室,敢对太子行凶,把私人感情看得大过皇权,捉不到杀不了,还巨有钱……,陛下只会觉得——
如鲠在喉。
让一个帝王如鲠在喉的人,会是什么样的下场?
“徐丹霞。”
范闲的声音打断了徐丹霞的思路,定睛一看,大白鹅也在。
大白鹅一感受到主人的视线,顿时跟打了鸡血似的,飞扑过来,然而并没有像它想象中那样,得到主人的怀抱和笑脸。
它亲爱的主人,对它避如蛇蝎,直接飞走了。
等它转过身去,发现自家主人飞到了带它来的男人身边。大白鹅只觉得身边飞过冷风和树叶,是那么的孤独和萧瑟。
大白鹅:主人不亲自过来抱我,我大白鹅就是死,从这里跳下去,也不会理她的。
范闲看了看大白鹅,又看了看徐丹霞,见她神游天外,以为发生了什么大事,话一出口,却是调侃道:“徐丹霞,你这进一趟宫,怎么还六亲不认了?”
徐丹霞抬起头,回过头,强颜欢笑:“大白鹅,过来啊,妈妈不是针对你。”
大白鹅接收到主人的召唤,立刻飞扑过去,委屈得嘎嘎嘎直叫,拼命往徐丹霞怀里扑。
徐丹霞被鹅毛扫了一脸,她两手抓住鹅身,大白鹅的翅膀动不了了,她把大白鹅放在地上,捧着鹅头道:“让妈妈缓一缓啊。”
范闲又问道:“不是,你到底怎么了?”
徐丹霞抿抿唇,表情一言难尽,“我见到长公主了。”
范闲不明所以,问道:“所以呢?”
徐丹霞拿着书捂脸道:“我这辈子最好的演技都用在广信宫了。”突然她放下手,抬起头对范闲说:“你是没见长公主,她那什么审美,穿的那……”
她好似鼓足了勇气,一言难尽道:“我乍一看还以为徐大白鹅成精了呢。”
言罢,从衣襟里掏出两块糕点,自己吃一块,递给范闲一块。
“大白鹅成精?!就为这个你难以直视它?它也太惨了。”范闲接过糕点,吃了一口,眼睛一亮,夸奖道:“可以啊,哪儿来的。”
徐丹霞一笑:“陛下那儿拿的。”
范闲一噎,看看糕点,“你可真虎,在宫里还敢连吃带拿的。”嘴上说着,但还是诚实的吃完了点心。
“什么呀,都拿到手里了,他让我走,我总不能放回去吧。滕哥呢?”大白鹅终于来到了主人的怀抱,满意的把脖子放在主人的肩膀上。
范闲一拍脑门道:“没来得及跟你说,滕梓荆家人没事儿,那个买地图的王启年还记得吧,他怕我不肯放过滕梓荆的家人,就把他们送到城外去了,还伪造文卷,其实人好好的。”
“我去,我唏嘘了一天,啥事儿没有?双喜临门啊这是,他不请吃饭说得过去吗?”总算是没事儿,也算是不幸中的万幸了。
“我好不容易把人劝走的,就说等你出来去他家的,走吧。”说完又问:“你刚才进宫都发生什么了?”
四下无人,徐丹霞点点头:“我们进去后,陛下把我晾在一边,给梅执礼上了一杯蜜水,我闻到味儿我就饿了,饿的太专心,只听见梅执礼说他今日会失足落水,求陛下饶过他家人,陛下说让他自己辞职,保他衣锦还乡。”
她长舒了口气道:“梅执礼走后,陛下让鉴查院把他在回乡的路上做成马匪截杀。”
范闲皱着眉头,道:“陛下够阴的呀,这是杀鸡儆猴?”
徐丹霞瞪了他一眼,没好气地说:“你说谁是猴呢?”
范闲嘿嘿笑着,道:“我不是那个意思,你接着说,接着说。”
“然后我一看,我就自己积极认错,陛下让我给太子道歉,又让我去见了淑贵妃,再就是长公主叫我,本来还想问她澹州刺杀的事,她没给我说话的机会,就是一直盯着我,好悬没在我身上盯出几个窟窿,然后就让我走了,没了。”
徐丹霞略略一说,范闲却没打算略略一听,他疑问四连:“为什么见淑贵妃?长公主干嘛盯着你啊?陛下叫你进宫就为了让你道歉?他在公堂上让你当着众人的面给太子道歉不是更好吗?”
徐丹霞含糊的回答:“淑贵妃喜欢我的字,她的宫殿里还贴着一张红楼的传单,长公主说我也做生意,就像见见我,陛下的我也不知道。”
范闲不疑有他,道:“淑贵妃倒也罢了,长公主我看不是好意,陛下……我也看不透。”
给范府报平安,范闲和徐丹霞买了点礼物,一起去了滕梓荆家里。
在滕梓荆家不远处一架秋千上,看见一个吃糖葫芦的小男孩,两人都看出这糖葫芦上被下了药。
徐丹霞走上前去,笑眯眯地问:“小朋友,这糖葫芦谁给你的?”
小孩从秋千上下来,也笑着说:“我爹,姐姐你真漂亮,你吃糖葫芦吗?”
给自己小孩下药,真是不知道该说什么,范闲和徐丹霞齐齐无语。她从大白鹅身上拿出几个铜板,笑道:“好,你请我吃,我也请你吃。”
拿着糖葫芦的徐丹霞跟着范闲离开,看不见那小孩之后才扔了糖葫芦,“后爹吧这是。”
进了滕梓荆家,滕梓荆正在给儿子做小木剑,见他们过来,就打招呼:“来就来,怎么还带东西?”看着徐丹霞道:“看见你没事儿,我就放心了,陛下传唤你什么事儿啊?”
范闲把礼物放下,“就是些点心,给你儿子的。”替她回答道:“陛下让她给太子道歉。”没说实话,只是道:“她在公堂上说了难听的话。”
“还能比你问澹州刺杀更难听吗?”滕梓荆放下心,也调侃道,把妻子喊过来,没有介绍,那妇人便拜道:“小范大人,徐小姐。”
两人忙道不敢,滕梓荆的妻子又招呼儿子,没想到就是刚才那小孩,他见了徐丹霞便笑着说:“姐姐,糖葫芦甜吗?”
徐丹霞和范闲对视一眼,一起看向滕梓荆,徐丹霞先道:“滕哥,你什么路数?我还以为是后爹呢,原来是你呀。”
滕梓荆一下子明白了,讪笑着解释:“怕他吃坏了牙。”
范闲惊奇道:“有你这么当爹的吗?”
滕梓荆妻子听的云里雾里,笑着引他们进门,席上宾主尽欢。
滕梓荆去日已定,这桌饭算是送别。
徐丹霞翻墙回了自己家,终于睡了来到京都之后的第一个好觉,大白鹅见她疲惫都没有闹她,让她好生感动。
醒来时,天已经快黑了,洗漱一番后拉出一根红色发带将上半部分头发束起,找出一件花纹很少的窄袖交领红衣穿上。
三指阔黑色长绸腰缠住了腰身,剩下的部分一直垂到膝盖上,这么随意一收拾,就算是好了。
侍女刚把饭菜放下,正好范闲端着一个冒着热气的玻璃杯走了进来,徐丹霞无比肯定,那就是珍珠奶茶。
“就是这个味儿,我的天,没想到在这儿居然还能喝上这玩意儿。”猛吸三口之后,徐丹霞喟然叹道,“范闲,你都是什么神奇宝贝。”
范闲挥手让侍女退下,笑着说:“吃了饭再喝,没人跟你抢。”
这是谁抢的事儿吗?徐丹霞又喝了一口,半杯下肚,“得趁热喝。”
范闲两臂交叠放在桌上,手指搓着衣袖,道:“你胆子够大的啊,都敢打太子了,京都都快装不下你了。”
徐丹霞想起当时情状,咽下嘴里的珍珠,“嗨,当时没想那么多,真生气了我。”
范闲抿抿嘴,疑问三连:“你上辈子在娱乐圈也这样?滕梓荆的事刺激到你了?你是不是特别想离开这里?”
她有些意识到不对了,抬头看了看范闲的脸色,不太好,有点严肃,不是平时嬉皮笑脸的样子。
范闲用平时八卦的表情笑着说:“第一天郭保坤,第二天二殿下、打人,今天上公堂,来到京都之后,事情是有点多,连我自己都有些不适应。你要是不喜欢可以继续去云游,兄弟怎么会让你为难呢。”
放下手里的奶茶,徐丹霞反驳道:“在娱乐圈怎么了?脾气好不代表没脾气好吧,听到难听话我照样会怼的,只是不会动手。今天是实在生气,上辈子我也没遇见这种随随便便就要人命的事儿啊,要是遇见了,我肯定也动手。”
听完之后,范闲放了心,觉得自己大约是钻了牛角尖了,遂道:“那就行,兄弟我还以为你活够了呢。”
徐丹霞笑骂:“我呸!你才活够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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