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是你舅舅家!”皇帝一席话说出来,霍太后老脸有些挂不住,梗着脖子喊了一声,“你舅舅多不容易啊……”
这样的话,皇帝已经听了多少年了,无非就是那些话唠唠叨叨地来回说。
但是皇帝就很纳闷了,霍家不容易,可这些年,难道还不够风光?凭着外戚的身份,扒着太后各种要好处,如今的霍家,哪儿还是当初那个霍家?
霍太后不知儿子已经心生不耐,更对霍家愈发不满,犹自在那里念叨着。最后,觉得还不够,又加了一句,“哀家也知道你为难,到底有皇后在……”
听到这里皇帝再忍不住,霍然起身,沉声道,“母后,荣王妃之事不要再提。朕也不愿意让人指着鼻子骂昏君!”
甩袖子走了。
这还是皇帝头一次在霍太后跟前如此。这么多年了,只要霍太后哭一哭,做儿子的总会妥协。突然来这么一手,霍太后的哭声就戛然而止了,看着皇帝头也不回的背影,伸出带着长长的护甲的手指,颤巍巍的,“他,他……”
忤逆不孝这几个字在嗓子眼里徘徊了下,到底没冲出口。
想到被打击得几乎晕厥过去,最后是被人扶着出宫的荣王妃,霍太后心疼得不行,决定必须跟皇帝摆明了态度,不给上玉牒,她就不与皇帝说话!
这头儿还没想完,看见皇帝又转身走了回来。霍太后顿时不哭了,脸色冷淡,心里却稍稍熨帖了些——不管怎么说,儿子就是儿子,不可能看着亲娘难过甩袖子就走的嘛。
她昂起了头,等着儿子来赔不是。
显然这一次,太后娘娘想错了。皇帝折回来,并不是要与太后道歉的,这一次他更不打算让步。
“母后,荣王妃不是晕了?不好留在宫里,让人即刻送她回去。”皇帝只觉得一颗龙头都累得不行。险些把小霍氏给忘了——这要是在宫里多待一会儿,再哭着回去,得让人怎么想哪?
霍太后目瞪口呆地看着皇帝身后的两个内侍躬身进去,扶了荣王妃出来。
荣王妃连句话都没来得及与霍太后说,就被人半扶半架地送出了宫去。
昏昏沉沉地回到了王府,可巧荣王不在王府。
荣王妃一头扎进寝室扑在床上,想想到这么多年,自己一直因如今的身份沾沾自喜,却不知道早就被人当做了笑话。实在忍不住,自己一个人就哭了个昏天黑地。
“母妃?”
一个怯弱不已的女孩儿被人簇拥着着进来,见荣王妃哭得伤心,眉尖动了动,轻轻地唤了一声。
她就是荣王妃所生龙凤胎中的姑娘,小名就唤作欢儿。胎里带来的弱症,十来岁的年纪,看个头儿倒是不矮,但就是清瘦得厉害。小脸巴掌大,就显得两只眼睛大得出奇。
秦欢看上去娇弱不堪,似乎一阵风就能吹走。可服侍她的人都知道,这位郡主,性子可是不那么好。
荣王妃一抬头,秦欢便看到了她那一双烂桃似的眼。
“母妃这是怎么了?”她甩开扶着自己的丫鬟,走到床前,一挑眉毛,“您不是进宫去了?莫非宫里还有人敢给您气受?”
她有些诧异。宫里有太后娘娘在,有贵妃娘娘在,哪次她母妃进宫去,不是被人捧着的?巴结还来不及,谁还敢怠慢她母妃呢?
荣王妃坐直了身子,拭去眼角泪花儿。她满心里都是屈辱,□□王不在,又能和谁去说?
“母妃没事,大人的事情,你就不要问了。”话是这么说的,□□王妃抬头看看秦欢那一头又黄又软的头发,十来岁了连发髻都梳不起来,还要戴上假发髻才能插戴钗环,心里一酸,眼泪又掉了下来。
“我苦命的欢儿……”荣王妃抱着秦欢便又是一阵抽泣。
秦欢被她勒得有些憋气,“母妃到底怎么了?”
想到一种可能,她眯起了眼睛,“是不是您进宫去,在皇后那里吃了委屈?”
她不大能够看得起周皇后——不过仗着是孝文太后的侄女,才做得了后位。如今的太后娘娘,可是姓霍不姓周!
“您就没有和太后娘娘说一说么?”因身体不大好,秦欢虽然也得霍太后的喜欢,可进宫的时候并不多。她年纪又不大,平日里的所知,都是从荣王妃处听来。在她的心里,皇后再是一宫之主,那上头也还有太后娘娘压着呢。更何况,陛下平日里也是更宠爱她姨母如贵妃多些,不是么?
女儿这样关心自己,叫荣王妃终于好受了些。
平静了一会儿,才爱怜地摸着秦欢瘦瘦的小脸,柔声说道,“好孩子,你别问了,回头我与你父王说。”
又叫了服侍秦欢的人过来,细细问了秦欢这两日的饮食如何,可有按时吃药。丫鬟正低头回着话,外边有人来回说,荣王回来了,正在外边的书房里。
荣王妃连忙又揉了揉眼角,叫自己那双勾魂眼更加红肿些,轻轻一推秦欢,“去请了你父王过来。”
这是母女两个玩得很是默契的小把戏了。
虽然荣王妃顶着荣王真爱的名头,□□王殿下,也并不是只有真爱的。总还有那么几个不算太真的爱宠,也在府里等着雨露均沾。
为了显示自己的大度贤惠,荣王妃又不能明着拦。
秦欢小时候,动不动就要请太医吃药。荣王妃便借着这个,无数次地将荣王从侧妃的院子里拉回来。
等秦欢大了一点,病倒的就母女轮着来。
所以荣王妃这么一说,秦欢便明白了,带着丫鬟匆匆去了外书房。
这边荣王妃便让人将自己的头发散了下来,躺在床上默默的继续流泪。
荣王赶来的时候,看到的就是妻子面色苍白,双目紧闭,两行清泪顺着眼角往下流。玉色的枕头上,已经被浸湿了一大片。
“这,这是怎么了?”荣王吃了一惊。早上的时候,不是还说太后娘娘有意将霍湘指给秦斐,所以进宫去了吗?
“王爷?!”睁开了眼,荣王妃适时地挣扎着坐起,手忙脚乱地找帕子,却又找不到,只好用袖口拭了拭泪,“怎么这时候过来了?”
说着,就要下床。
“你不要动!”荣王是个非常英俊的中年人,最是怜香惜玉,见不得女人落泪,忙揽着妻子,让她靠在自己的怀里,很是温柔地问道,“哪里受了委屈不成?告诉本王,本王替你做主。”
闻言,荣王妃一眼看向丈夫,幽怨极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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