梵珈即便是在吃糖人的时候也依旧慢文斯理, 动作优雅。
祁婠伊原本是想要看他被一个糖人难住的样子, 可没有想到,却被也梵珈吃糖人的样子迷住了,她盯着梵珈的脸呆愣片刻,随即转过了脸。
梵珈吃完了糖人才重新回到桌前开始义诊, 祁婠伊在一旁百无聊赖地玩儿着自己方才在街上买回来的小玩意儿。
她手中捏着一根细细的红线, 抬头望了一眼正在给人抓药的梵珈, 微微出神。
正在这个时候,眼尖的十三瞧见了, 嘴快道:“公主你还是将这根红线买回来了?”意思是祁婠伊很宝贝这根红线一般。
十三用的是寻常声音大小, 周围人留心的都可以听到。
祁婠伊心虚得手抖了下,几乎是下意识的往梵珈那边看了一眼,见他没有看过来,这才放心,心底却又有一股莫名的遗憾。
十一闻言也朝祁婠伊手中看了一眼,是公主方才停留在一个老婆婆的摊子前买的, 她当时只停留了一会儿,很快便离开了,不知道什么时候又买了回来。
不过十一不像十三话多, 只是看了一眼,没有多问。
祁婠伊也觉得自己这举动有些蠢,她故作不屑道:“我方才看着这手绳好看便买了回来,现在瞧着,倒也没有那么有意思。”语气像是跟谁置气一般, 还随手将红线扔在了一旁,脸上满是不在意的样子。
她当时见到老婆婆的买的红线手绳还是很感兴趣的,脑海中第一个便浮现出了梵珈的身影,在想要买的时候,老婆婆问了一句:“姑娘是送给心上人的吧?”
祁婠伊脸红了一阵,却是买了一些旁的香囊一类的玩意儿。
等到她回来的时候,又见到了那位老婆婆,这才买了一根回来。
原本也没有想着送人,只是当时记起老婆婆的话,脑中一片空白,便买了回来。
只是她决定得晚了些,红线卖完了,只剩下了一根,老婆婆不愿卖,还是祁婠伊软言说了好久才得来的。
她眼不见为净,带着鸢尾回了客栈。
走到一半的时候,又后悔了,只能借故说自己有东西忘记了,自己回去拿。
结果等她重新赶回那里的时候,红线已经不见了。祁婠伊看了一眼来来往往的人,又想到老婆婆当时说不愿卖给自己的原因是红线只剩下了一根,这红线本就是为了姻缘的,若是只买一根,只怕不吉利。
祁婠伊只能用老婆婆的话安慰自己,将红线放弃了。
十三注意到她重新走出来是想要寻什么东西,问道:“殿下可是丢了什么东西?”
祁婠伊自然不好说是自己又来寻自己方才丢了的红线,只道:“我方才买了个璎珞,怎的不见了?”
她借故又往地上看了两眼,确认是真的找不到了以后这才离开。
晚上,祁婠伊在寺院之中养成了习惯,现在虽然可以用饭了,却也没有吃。
她躺在床上翻来覆去没有睡着,最后只得将衣裳披上,出门。
她才将自己的门推开,便注意到梵珈放假的还有亮光,她想了想,上前敲了敲门,一边在心中想,才不是想要看他,毕竟出门了,自己只是担心没有人帮他背后的伤口上药。
祁婠伊敲了敲门,里头没有动静,她皱了皱眉毛,又敲了三下。
这才听见里面有传来声响,不过还是没有人来开门,就在祁婠伊怀疑里面是不是发生了什么事情的时候,门开了。
梵珈将门打开,自己站在门口,面容有些疲倦,眼皮微微耷拉着问道:“公主?”
“我睡不着,见高僧灯还亮着,便来瞧瞧。”祁婠伊说着往里面瞥了一眼,但因为梵珈拦在门口,什么都看不到。
“贫僧还有些药方要抄,公主还是早些歇息吧,若是还睡不着,贫僧等会儿给公主找找安神香。”梵珈垂眸道。
祁婠伊对上他琥珀色的眼瞳,因为疲倦,所以梵珈眼睛比平时睁开得略微小些,可她却在里头看到了与平日不同的更多的色彩。
祁婠伊心下疑惑,试探道:“那便多谢高僧了,现在不方便取吗?我明日还想要早起。”
梵珈头往下垂了垂,眼中带着些抱歉,没有说话,祁婠伊便明白了。
她也不是个非得逼着人说出来的人,见梵珈不愿她进去,她便知进退道:“那便有劳高僧了。”
梵珈修长的手指轻叩在门边上,祁婠伊的话说完,他的手指便微微朝里蜷缩了些。
祁婠伊目光从他的手指上划过,上头不似往日的冷白,沾了些红色,祁婠伊面色一变,目光重新落在梵珈的脸上,觉得他不只是疲倦,脸色也有些苍白。
“其实我过来还想要问问高僧背上的药可换了?若是没有换,我便寻十一来帮高僧换药。”祁婠伊手指掐紧,注意着梵珈的神情。
“多谢公主关心,方才静观已经帮贫僧换过了。”梵珈低声答道。
祁婠伊手指松了松,这句倒是没有撒谎。
她往后退了一步,礼貌道:“义诊辛劳多苦,高僧还是早些歇息吧,若是有抄不完的,我也可助高僧一二。”
梵珈扣在门上的手指动了动,睫毛微微扇动,动了动嘴唇,仍是拒绝道:“多谢公主。”
祁婠伊转身离开了。
她在房间中坐了一会儿,静观便带着安神香来敲门了。
这也在祁婠伊的意料之中,她让静观进来,一边安放安神香一边状似无意问道:“高僧经文抄得如何了?”
静观也不疑有他,知道祁婠伊方才去过房间,以为她是知道的,便道:“还没抄完呢,也不知今日是怎么了,竟开始抄经了。”
祁婠伊眸光一动,随口道:“劝劝高僧早些歇息吧。”
“是。”静观应了一声,随即便告退了。
祁婠伊在房间中却更睡不着了。
次日一早,祁婠伊见梵珈是面色苍白、眼下乌青,便知晓他昨晚定然也没有听劝早睡。
她也没有多说什么,用过饭后,便同梵珈一起去了外面。
不过这一次,祁婠伊没有只坐在一旁看着梵珈和静观忙碌,她在一旁看久了,也可以帮梵珈拿药材。这样一来,梵珈便只需要坐在凳子上诊脉开药便行了。
梵珈一开始想要阻拦祁婠伊,可她也不是个轻易听他话的,他只得作罢,任她在一旁帮忙。
今日一早人便很多,队排得很长,梵珈也耐心一个一个诊脉。
他正跟祁婠伊念药材名字的时候,后面突然来了一个年轻男子“扑通”一声跪在了梵珈面前:“求圣僧救救我爹吧!我给您磕头了!”说着便往咚咚咚地将头往地上撞,脸上涕泗横流。
梵珈忙将人扶起来,静观闻言便往后瞧去,他懂得一些医术,便上前先查看了一番,才道:“确实不容乐观的样子。”
男子的爹是被抬过来的,此时正闭目躺在一旁,面色苍白发黑,实在没有什么好气色。
梵珈看了一眼静观,静观立即明白,朝队伍前头一站,开始解释:“眼下有位病人危在旦夕,禅师不得不先救他,还请施主们体谅。”
队伍里面很多人都表示理解,只有少数人没有说话,他们的病也很着急,不过毕竟是义诊,便也没有说什么反对的话。
其实任谁原先排着队突然被插队心中都会不舒服,可此时人命关天,排队的人心中的那些不舒服也消散一二。
相比之下,昨日那个强行要插队的壮汉才是无礼又蔑视人命,梵珈最终的诊脉结果不过是着了凉,染了风寒,连重药都不必,只需在家中将养几日身子便可大好。
可那男子却为了这样一桩小病强行插队,想也是平日里凶悍惯了的。
静观解释的时候,梵珈已经走到病人跟前听诊问情况。
祁婠伊也跟着走到了跟前,梵珈在问那位病患的儿子病状,祁婠伊便在一旁问病患儿媳:“这么严重怎么不一早请大夫?之前有看过大夫吗?说是什么病了?”
儿媳被问的有些哑然,只面色尴尬地解释道:“是个顽疾,从前寻过大夫的,说是看不好。”
“一个都看不好吗?”倒也不是祁婠伊对梵珈的医术没有信心,只是他到底只是个禅师,若是大夫们都医不好,梵珈又怎么医。
儿媳面色更尴尬了,似有些不想答的样子:“也是有能医的,只是我们请不起,请来了也难治。”
祁婠伊明白了过来,也不好意思多问了。
那边梵珈从开始把脉开始便眉头紧皱,一副不容乐观的模样。
病患的两个儿子看得着急,搓着手在一旁来回走动。
梵珈听完所有情况,摇了摇头,表示难治。
两个儿子听完便更加着急了:“您不是神医吗?求求您救救我爹吧!”男子说着便又要磕头。
梵珈忙将人拦住,无奈道:“贫僧实在不是神医,此番下山义诊为的也是救一些无法医病的病患,并非专解杂症。”
病患的儿子却像是将梵珈当做了救命稻草一般,只想他出手相救。
梵珈最终无奈地叹了一声,道:“病者实在就医得有些晚了,此病原不是什么大病,只是一直拖沓,才成了现在这般。罢,贫僧便写一个药方子吧。”
祁婠伊听到梵珈说人送来得晚了,便歇了要给他们钱让他们去另寻名医的想法。
想必这病从前是能治好的,现在却不一定了。
梵珈将药方子开好,才道:“为今之计,只能尽力一救了。”他从身上取下来最后一袋子银钱,“这些银两你们拿着,去买药材或是另寻个名医皆可。”
病患儿媳见到梵珈还给他们银两,登时眼睛一亮。祁婠伊朝儿媳看去,眼中有几分疑惑。儿媳注意到祁婠伊的目光忙收敛了神情,作势抹了抹眼泪。
两个儿子却是十分诚恳地跪地哭谢。
梵珈有些无奈,他并非擅长应付这样场面的人,相比较来说,他更喜欢安歇拿了要直接走的,只平淡道一声谢便足矣。
他将人从地上扶起来。
只有十三在一旁笑了一声,只觉得这个场景有些奇怪:“两个儿子在那边求人谢人,两个儿媳只顾着抹眼泪,倒是没有一个人真的看一眼病患。”
十三的话才出口,祁婠伊便朝他看了一眼。
十三立即住口,祁婠伊却将他的话听进了耳中,这么一想,好像十三说得也没有错。
不过,左右人已经救了。次日一别今后也不会再见到了,他们做人如何,与她又毫无干系。
却没有想到,第二日,祁婠伊便又在这里见到了这几个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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