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日没有从祁婠伊口中问出话来, 之后的几天里宣城公主一直小心注意着祁婠伊的一举一动, 却始终未发现异样。
时间一长,就连祁嫣容也觉得自己那日是多想了。
这样的想法,一直持续到祁婠伊生辰那日。
顺平长公主的生辰,往年都是大办的, 今年自然也不例外, 不过与往年不同的是, 今年寒叶寺也派了僧人过来。
祁婠伊听到的时候,还有些茫然, 她是想要梵珈为自己庆贺的, 不过想的是她过了晌午自己去寒叶寺寻梵珈,不想他竟自己来了,还是这般光明正大地来。
祁婠伊听了鸢尾的话后忙问道:“寻常宴会,不会有寺中僧人前来,他们如何前来的?”
“回殿下,是太后召寒叶寺僧人进宫的。”鸢尾低头解释道, “禅师和一众僧人进宫门之时传的是太后懿旨,旁的便不清楚了。”
“那他们现在人在哪儿?”祁婠伊问道。
“才刚进宫,应是去了太后宫中。”
“那咱们去看望看望皇祖母罢。”祁婠伊说着便站起了身, 不愿再多候一会儿的样子。
锦葵见状才要劝说,便听见外头传来了通报声音:“殿下,佛子来了。”
祁婠伊闻言原本朝铜镜那边走的步子一顿,对门口的宫人欢快道:“快传进来。”然后才坐在镜前将自己妆容细细看了一遍。
今日宫中原本是有宴会的,是以她一大早起来便开始梳妆打扮了, 生辰这日的宴会是大事,她得要穿得稍微端庄些,与平日里俏皮活泼的风格不大相同。
待梵珈走到门口的时候,祁婠伊已经从铜镜前的凳子上移开了,人直接往门口走去。
在见到梵珈进来的时候,祁婠伊行了佛门中礼,合掌唤了声:“高僧。”目光又看向他身后跟着的几个僧人。
梵珈回礼:“公主。”
“好好招待这些与佛子一同前来的僧人。”祁婠伊朝鸢尾看了一眼,鸢尾心领神会,不仅自己带着那些僧人走了,还将殿内留着的其他宫人一并带了出去。
鸢尾吩咐了人带僧人下去之后,自己和锦葵两人守在了房间门口。
待他们都出去了之后,祁婠伊才道:“高僧怎么自己来了?我原是要去寒叶寺寻你的。”
“既允了要为公主庆贺,贫僧便不会食言。”梵珈道,说着从袖中掏出来一个小木盒,递给祁婠伊。
祁婠伊伸手接过,才轻触到梵珈的手指,便觉他飞快地将手收了回去,似不想碰她一般。
祁婠伊略感疑惑地看了梵珈一眼,又将目光移到手上的木盒子之上,眼睛中满是好奇与期待:“是什么?我可以打开吗?”
梵珈点头,祁婠伊这才将木盒打开,里头放着一串佛珠。
这串佛珠祁婠伊之前见到的那些沉重颜色不同,是晶莹剔透的血红色,佛珠上面还刻着字,祁婠伊将佛珠取出来,隐约觉得这佛珠的质感非玉非石,也决计不是木头,倒有些奇怪。
“一生顺遂,平安喜乐。”祁婠伊将上头刻着的字连着念了出来,随后看向梵珈,“这都是你刻上去的?”
“嗯。”梵珈为了这一串话将他自小到大读过的佛经回想了千万遍,最后放弃,只写了这句皇上在祁婠伊才出生时留下的祝愿。
他头一次觉得,佛家万千真言,不及这句话达他心愿。
“贫僧做了这十八颗佛珠的手串,只盼着能佑公主。只是原该是十七颗的,贫僧想着,十七这个数字恐怕公主不喜,便添了一颗。”梵珈解释道。
祁婠伊捏着佛珠,最后一颗上头没有字,却刻着一朵莲花,祁婠伊看到那朵莲花变笑了出来:“原以为高僧聪慧,要做的事情必定样样精通,却不想,原来画画不行,这莲花叫我险些未曾认出来。”
梵珈也不在意被她看低,低声解释道:“原是想刻莲花的,又记起来公主偏好红梅,又想顺着公主喜好刻成红梅,可红梅刻了一半,又怕没有莲花,这佛家祝愿不灵了。”梵珈说到最后,轻笑一声,似是自嘲,可眼中却有满足,“最后便成了这个样子,叫公主见笑了。”
他说完之后,又补充道:“若是公主不喜欢,我带回去重新刻。”
梵珈说着,便想要将佛珠从祁婠伊手中拿走了。
祁婠伊连忙一收,瞪着梵珈道:“喜欢!我特别喜欢!已经送出去的东西,哪有再收回去的道理。”说着便将佛珠戴在了手上,又将衣袖往下连拉了几次,生怕梵珈再将佛珠抢走了一般。
她哪里听不出来,方才梵珈将那番话说出来便后悔了。
祁婠伊原本还以为梵珈如今终于变得性子外放了些,时不时还总爱说些挑逗人的话,让她脸红心跳,却不想,方才那话一说出来他便又有些不好意思了,还想要收回佛珠。
那样一番纠结辗转的心思啊,情字真是动人,竟然也叫他一个出家之人受了相思之苦。
让一个红尘之外的神佛,也会用“怕”字。
祁婠伊摸着佛珠,又问道:“不知这佛珠是用何物所制?怎的我摸着不像寻常珠玉?”
“是血砗磲。”梵珈回答道,见她喜欢,他也觉得心口处生出了暖意。
只是才回了这一句,他便觉一阵头疼,险些没有能撑下去。
祁婠伊见他猛然间脸色苍白,不知他出了什么事情,登时着急道:“高僧怎么了?”
“无碍。”梵珈摇头。
“怎么可能无碍?”祁婠伊打断他道,又对着外面喊,“鸢尾,去请太医过来。”
“原是些小事,不必公主如此……”梵珈的话只说了一半,因为祁婠伊直接伸手去拉他收进袖中的左手。
祁婠伊心疼地看着他原本细嫩的手上新添的伤痕,哽着声音道:“高僧,你好傻啊,我是大齐的公主,我想要什么没有?还会缺你自己打磨做出来的佛珠吗?”
她自梵珈一进殿内便注意到他今日一直藏着那只手,现在一看,果然有事。
那血砗磲珍贵异常,要打磨成佛珠也是极难,她看着自己胳膊上的几粒珠子,这血砗磲佛珠,也不知晓他忙了多少日才彻底做好。
梵珈察觉到祁婠伊有些生气,也不为自己辩解,只道:“虽他人亦可做成,可与贫僧无干,贫僧想自己做给公主。”
“你这是诚心气我来的。”祁婠伊感动之余斜了梵珈一眼,“高僧惹得我心疼了,又该如何?”
梵珈不说话了。
祁婠伊将他拉到一旁的凳子上,让他坐下,静静候着太医来。
梵珈知道自己方才头疼与手上的伤处无关,可祁婠伊执着地要让太医来瞧一瞧,他知晓自己拒绝不得,只能顺着祁婠伊的意思。
待太医来时,祁婠伊已然自觉往后退了两步,两人之间的距离恰到好处,她对着太医道:“请太医来瞧一瞧,高僧他恐怕是劳累加上手上的伤处引起的,方才头疼了,脸色也不大好。”
太医上前为梵珈诊脉,从一开始的面无表情变成后来的眉头紧皱。
祁婠伊急得将手中的帕子都要揪断了,却又不敢直接着急地问出来,只等太医收回了手,才出声问道:“如何?”
“奇怪,佛子的脉象实在奇怪。”太医摇头道,“分明有呈中虚不足之症,可脉象却并无异常,至多不过是累着了。”
“那……这该如何是好?”祁婠伊拧眉问道。
最终太医只给梵珈手上配制了药膏,又给梵珈开了些中补的药材,让他将养着。
实在是,这种脉象太过奇怪。
太医走了之后,祁婠伊也仍是不能放心下来,梵珈只能宽慰道:“公主放宽心,脉象与这佛珠的事情无关,历代佛子的脉象都不大正常,这也并非什么稀罕的事情。”
“真的?”这句话稍稍安慰到了祁婠伊一些。
“贫僧不敢欺瞒公主。”梵珈低声回答。
“那便好,可你这体虚之症还得多加留意。”祁婠伊又不忘叮嘱道。
“贫僧记下了。”
两人又说了一会儿话,祁婠伊才知晓,梵珈此次前来,是要给太后宫中送些珍稀佛偈竹简,这件事情原本不需要梵珈来的,可他听说了之后立马便跟了过来。
太后听闻佛子亲自前来,也高兴得不得了,还说了晌午的宴会要叫梵珈一起。
不过太后又细想了一番,又作罢了。
毕竟他们宴会酒肉乐色都有,只怕扰了佛子清净,还不如留他们在朝晖殿清修一会儿。
也因为这个原因,梵珈在落霞殿中稍作停留便又离开了,直去了朝晖殿。
祁婠伊也没有功夫再耽搁,在梵珈离开之后去了宴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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