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那日之后, 辛苏安为了叫祁婠伊放心,搬去了辛府居住, 他不厌其烦地带大夫去长公主府,每一次都被祁婠伊拒绝。
祁婠伊好像丝毫不觉得脸上留着那道疤丑, 出门的时候也半点不遮掩。
后来,整个余安城的人都知道了, 顺平长公主自毁容貌, 长公主驸马不敢接近, 搬去了辛府。
这传言没有过多久便变了, 变成了顺平长公主厌弃驸马,自毁容貌, 驸马依旧深情不改, 日日为长公主寻药。
时间拖得越久,祁婠伊脸上的疤痕便越难以恢复。
所以即便是祁婠伊不愿见到辛苏安,他仍是每日领着大夫去长公主府门口候着,再后来, 大齐政务繁忙, 辛苏安不能自己前来, 只能派下人带着辛苏安前去了。
大齐有了南疆的助力,拿下区区一个北漠原本并不是什么大问题, 却不想,西凉突然出兵,与北漠联手,共同攻齐, 原本的稳胜局瞬间变得不确定了起来。
甚至可以说,胜算渺茫。
之前薛离被派出去后至今未归,皇上又加派了沈清见出兵昌河,抵挡西凉来犯。
只是西凉的出手实在叫人有些措手不及,大齐军队连连败退,朝堂之上皇上也动了不少次怒,可都是无济于事。
花青去长都寻薛离的那一日,祁婠伊少有的进了宫,特地去送她。
她成婚之后进宫的次数少了,少有的几次进宫也从未遮掩过自己脸上的伤疤,宫中之人明面上不敢议论,可私底下没有少讨论这其中的故事。
就连皇后见了祁婠伊脸上的伤疤都是连连叹气,最终也没有说出话来。
反倒是长欢公主,见到了祁婠伊脸上的伤口之后心疼得流出了眼泪,还捧着她的脸吹气道:“呼呼,阿姊不痛。”
祁婠伊听得心头一颤,将目光转向皇后。
皇后朝长欢公主伸手,长欢公主立即便欢快地朝皇后那边跑去了。
祁婠伊之前一直排斥着这个皇妹,因为她同自己相像,一样是没有了母妃被母后抚养,一样是得了父皇的宠爱。长欢公主也总会给她一种抢走了她宠爱的感觉,所以她对长欢公主一直从心底里是排斥的。
直到此刻,她才觉得,自己已经接受了这个皇妹。
与北漠的战事一直持续了整整一个月,这一个月皇上从一开始的暴怒到后来的颓废不振,最终病倒了在了床上。
祁婠伊也进宫去勤政殿探病过几次,之前一直不愿相见的两个人因为这一场战事得到了少有的安宁相处的时间。
皇上有时候病得昏昏沉沉,会盯着祁婠伊的脸看半晌,最终连连叹气,可从不提他爱过的那位欢嫔,也从不提祁婠伊的母妃。
祁婠伊想,或许父皇是爱那一张脸,可他对她的宠爱也从不曾作假,因为她出生的祥瑞也好,因为她是他的第一个女儿也好,因为她那像极了他所爱之人的面容也好,她都是独一无二的。
祁婠伊留了一会儿便离开了,出门的时候,正好碰到了祁嫣容。
祁婠伊轻勾起了嘴角:“真巧。”
“哪里巧了?我是知道你今日进宫特地来这里找你的。”宣城公主幽怨地看了祁婠伊一眼,目光触及到她脸上的伤疤,想要多看两眼,却又怕祁婠伊因为她的目光觉得不悦,最终只是看了两眼又慌忙将目光转向一边。
“要看便看?你什么时候这么扭捏了?”祁婠伊斜了宣城公主一眼,丝毫不在意她的目光。
这下反倒是宣城公主不好意思了,她嘴硬道:“我没有想看,我只是没有想到你竟然真的敢自毁容貌。”
祁婠伊目光黯了黯:“区区容貌,换来今后生活安宁,有何不可?”
“我的亲事推迟了。”宣城公主道。
“哦,所以你是来炫耀的?”祁婠伊挑眉看向她,其实心中已经明白宣城公主是特地来关系自己的,只是嘴硬得很,不愿直接说出来。
宣城公主气恼地瞪了她一眼:“前些日子我去长公主府上,你不见我。”
“你来炫耀,我为何要见你?”祁婠伊莫名其妙地看了宣城公主一眼,然后走了。
宣城公主在她身后追着她:“你分明知道我不是来炫耀的,你还故意如此说,当真是虚伪!”嘴上说着虚伪,宣城公主的脚步却也没有慢下来,跟着祁婠伊坐在了她的轿子上。
最后两人一同到了长公主府,祁婠伊看也不看宣城公主一眼,自顾往府中走,宣城公主也快步跟在她的身后。
宣城公主之前从未来过长公主府,今日一看,才知道父皇对祁婠伊是又多偏爱,这长公主府的规格已经远超了祖制的长公主府该有的规格,里头的景致陈设,也无一不精致,无一不珍贵。
“父皇待你是真的不薄!”跟着祁婠伊到了她的房间之后,宣城公主不由得感叹了一句。
祁婠伊一边指着下人为宣城公主倒茶,一边斜了她一眼道:“会不会夸人?同样是皇妹,长欢小公主可比你嘴甜多了。”
“你!”宣城公主被她说得一口茶水险些呛出来,“长欢小公主?不就是占了你宠爱的那个小公主,你竟还会夸她?”
“我可没有你这般小气。”祁婠伊端着茶盏一本正经道。
宣城公主正要说话,外头进来了个下人通报:“殿下,辛二公子来了。”
“不是说了让他不要再来了吗?”祁婠伊抬头不悦道。
宣城公主小心翼翼在一旁道:“这些日子朝政繁忙,右相是彻底病了,右相府的是事务都是辛二公子在处理的,这样他还有时间来长公主府看望你,当真是难能可贵。”
祁婠伊转头去看宣城公主,宣城公主立即闭嘴不言了,好是好,可不喜欢也确实是不喜欢。
可宣城公主安静不过一会儿,又小声问道:“不过你真的不想治好脸上的伤疤吗?”
祁婠伊这次是直接瞪了宣城公主一眼。
辛苏安这么久像是已经习惯了祁婠伊拒绝他,在得到了拒绝的话之后也没有在门外久留,只是留下了药膏和药材便离开了。
祁婠伊也还是照例地将药膏扔在了一旁。
宣城公主张口又要说话,祁婠伊目光紧盯着她,宣城公主忙道:“我这次不说你的事情了,我要说的是我的事情。”
“我不打算推拒和沈清见的亲事了。”宣城公主认真道,“左右我也没有个喜欢的人,如果是他,也能给母妃带来好处,也正好是父皇指婚的人,那再好不过了,毕竟如果不是他,也会是其他一个任何一个世家子弟,又或者是他国和亲,沈清见是最好的选择了。”
宣城公主这一次说的的确是她自己的事情,可祁婠伊却不免想到之前辛苏安所言,即便不是他,也是旁人,可若是他,还是一个好的选择。
她突然有些明白当时辛苏安那句话的意思了。
父皇不会同意为她和佛子赐婚,在那种情况下,倘若没有辛苏安算计,不是他,父皇也会找另外一个在他看来合适的人选。
宣城公主不知道祁婠伊在想什么,她伸手捏了一块糕点送进口中,过了一会儿发出惊叹的声音:“这是你去哪里寻来的厨子,竟然做得出比宫中还要好吃与的糕点?”
“这是杏月姑姑做的。”祁婠伊道,“我母妃从前身边的人,你自是没有尝过她的手艺。”
宣城公主明白了过来,默默伸手又拿了一块糕点。
祁婠伊送走了宣城公主之后,才一个人在坐在窗边细细玩着手腕上的佛珠,上次与辛苏安争吵,刻了莲花的那一粒佛珠上碎了一点,摸着有些扎手。
“殿下可是对辛二公子动了恻隐之心?”鸢尾一直跟在祁婠伊身后,自然清楚祁婠伊是从宣城公主哪一句话开始失神的。
“我觉得,她说的,好像也并无道理。”祁婠伊思考良久,才道,紧接着又补充一句,“可是他派人追杀佛子,确实错了,若非是他,那个小和尚不会死,佛子也不会受了一身的伤。”
“可辛二公子现在似是诚心待殿下的意思,他也跟殿下道过歉了。”鸢尾低声道。
“可他没有跟小和尚道歉,没有跟梵珈道歉,他们都没有开口说过原谅,我又如何替他们说原谅?”
“殿下……”鸢尾还欲再劝,被祁婠伊挥了挥手示意退下了。
鸢尾并不想考虑那么多,她只觉得长公主殿下如今活得太累了些,她想要殿下做个对自己来说稍微轻松一点的选择,可殿下过不去心中的那道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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