祁婠伊并没有在宫中留多久, 她回了长公主府后便回了房间歇下了。
时至今日,住在哪儿对她来说好像都没有什么区别了。
昨夜她抱着膝在床上坐了一宿, 到了这会儿才能稍稍休息一下。
睡梦朦胧之际,好似看到了梵珈的身影, 他就站在门口身上是那身一如从前的红色袈裟,眉目清冷, 可看看向她的时候, 顷刻温柔, 他朝她伸出手来。
祁婠伊见状伸手要放在他的手上, 可他却越退越远,她怎么追也追不到。
梦的最后, 他站在了一个她怎么也触不到的远处, 身上带着如浮屠塔上一般的佛光,照亮她也刺伤她。
她从梦中惊醒,才意识到方才都是梦境,现实中她连看他都看不到。
她捏着手腕上的佛珠, 这是他留下的唯一一样东西了, 还有便是那根红线, 这是他们之间最后的牵绊。
两个丫鬟见状忙拿着帕子上前为她擦去额上的细汗:“殿下魇着了?”祁婠伊自打方才醒来之后,便一直坐在床上发呆, 也不知道在想些什么,目光也一直盯着一处。
“没有,做了好梦,未曾想醒来了。”祁婠伊低声回答, 从锦葵手中接过湿面巾,盖在脸上,终于恢复清醒。
鸢尾和锦葵对视一眼,两人都不敢说话。
“你们怎么进来了?”还是祁婠伊先出声问道。
“驸马……”锦葵的话说了一半,被鸢尾一掐,又改了口,“辛二公子来请殿下去用膳。”
祁婠伊手上动作一停,良久才应道:“好。”
锦葵和鸢尾脸上露出惊喜的表情,原以为祁婠会直接拒绝的,却不想她直接答应了下来,这是不是说明,殿下已经愿意试着慢慢接受驸马了。
事已至此,她们最大的希望就是公主能够看得开一点,稍微开心一点,不要像之前那般,整日呆在房中,活活闷出病来。
只是到了饭桌上他们才知道,方才她们的惊喜都是多余的。
因为饭桌上祁婠伊一句话也不说,只安静地低头用饭,辛苏安给她夹菜,她也不理,直直静静吃着自己饭,不管辛苏安说了多少句好话,一概不理。
“过两日回辛府……”
辛苏安的这句话被祁婠伊打断:“我就不去了。”
辛苏安闻言放下了筷子:“怎么了?可是身体有所不适,还是……”
“不想去,就不去罢了。”祁婠伊打断他道,语气平淡道,说完也放下了筷子,“我吃好了,先回房了。”
“好。”辛苏安低声应下。
两人丫鬟在后面看得心惊胆战,只怕两人中间谁突然生气,尤其是辛苏安。公主出嫁后与驸马同住公主府,次日回宫拜见皇上皇后,第三日去驸马家中,都是规矩,可现在祁婠伊直接拒绝了,已经是直接在打驸马的脸了,好在驸马没有生气。
祁婠伊回了房中,两个丫鬟还是于心不忍地来劝。
“殿下,奴婢听说辛二公子在家中因为是庶出没有少受委屈,此番回辛府,殿下若是不去,只怕辛二公子会受到右相夫人的打骂。”
“打骂?”祁婠伊疑惑道。
“非但如此,此时一旦传出去,城中人只会说辛二公子软弱无能,成了长公主驸马,却不得公主之心,殿下若是不去,不是平白给那群人议论吗?”
“那就让他们议论吧,我去了他们的议论声就会笑吗?”祁婠伊随意道,“更何况这亲事不是辛二公子自己求来的吗?他设计让父皇赐婚的时候就该想到会有这么一天。”
祁婠伊说着关了门,不在房中留人。
丫鬟无法,只能守在门外,方才劝说的话也不能再说了。
回辛府那日,无论下人如何劝说,祁婠伊还是没有去辛家。辛苏安在得了她上次的拒绝之后也没有来逼她,自己一个人回乐辛家。
那一日辛苏安在辛家发生了什么祁婠伊不知道,只知道那日他回来没有多久,便又出去了,下人来报,说是出去喝酒了。
祁婠伊看了锦葵一眼:“他的事情,不必来我这里报。”
锦葵听了之后忙叩首认错,慌张地去看祁婠伊的表情,祁婠伊只是挥了挥手,将她打发出去。
锦葵这才松了一口气一般,退了出去。
夜里时候,门外突然传来一阵急促的敲门声音,祁婠伊一惊:“谁?”
“我!”门外传来辛苏安的声音。
祁婠伊心下一慌:“你怎么来了?”
她还以为前些日子两人之间虽未明说,却都明白了,他们只是有个夫妻的名头,但她是不会让他进自己房中的。
门外没有声音,过了一会儿,门直接被从外面推开了。
祁婠伊身子往后缩了缩,看着与往日不大相像的辛苏安:“你进来做什么?”
似乎是感受到祁婠伊的害怕,他笑了一声,坐在了凳子上:“我来做什么?你是我明媒正娶的娘子,我来看看你都不行吗?”
祁婠伊握着的短匕手紧了紧:“你我二人之间没有任何夫妻情分,你应该是知道的,若非你设下圈套害我,我也不会在这儿。”
“对啊,你从未将我当做你的夫君。”辛苏安苦笑一声,想起今日在辛府里面听到的话,他眼中满是苦涩,“今日回辛府,母亲说我活该这一生没有人爱,我从来都是讨人厌的,果然是如此。”
如果是从前,祁婠伊听到这话定然会安慰他,可现在,她只是平淡地问了一声:“如今辛家有辛二公子住持大事,右相夫人又怎敢在你面前说这些过分的话?”
辛苏安闻言笑得更加苦涩了,他也没有解释,只是看着祁婠伊道:“原来你也会觉得这些话过分吗?”
“七岁那年,一个尚在襁褓之中的婴儿救了我,救了我全家性命,自那之后我便在心中立下誓言,此生辛苏安的性命便是殿下的。”
祁婠伊闻言只是冷笑一声:“所以你就是这样恩将仇报的?”
辛苏安没有说话,拎着酒坛子又往口灌了一口酒。方才他推门的时候祁婠伊便闻到了一股浓重的酒气。
“后来那个公主一路长大,我一直陪在她的身边,原以为只要默默守护着她便是了,后来才发现,早已经对她情根深种。”辛苏安深情地望着祁婠伊道,他从前从来不会说这种话,所以也叫祁婠伊这些年一直拿他当哥哥一样看待。
“那又如何?我喜欢的,从来都不是你这样心思不纯,城府极深的人!”
“即便不是我,也会是别人的。”辛苏安低声道。
祁婠伊闻言身子一僵,手指松了松,因为她的动作,衣袖微微往上了一点,正好露出一截细嫩的手腕。
祁婠伊还未反应过来,辛苏安已经上前握住她的手腕,他离她极近:“即便是他连连拒绝你,你还是放不下他吗?”
祁婠伊奋力挣扎,却挣不脱他的力气。
辛苏安目光紧紧盯着祁婠伊手腕上的那一串佛珠:“那日烧掉了一串,原来还有一串。”辛苏安被她手腕上的佛珠刺激得失去了理智,直接伸手将串佛珠扯下,扔在了地上。
祁婠伊忙去捡:“你混账!你给我滚出去!”她在地上捡起那串佛珠,这是生辰那日梵珈送的那一串,也是她如今唯一的念想,她宝贝地将佛珠放在手上,仔细地检查了一遍,所幸没有摔碎。
辛苏安却直接上前扯着她的衣裳就要来亲她,祁婠伊一边对外面喊着:“来人哪!”一边抽出袖中的短匕刺向辛苏安。
只是祁婠伊的力气哪里敌得过辛苏安,还不等碰到辛苏安的胸口便被他握住了手腕,祁婠伊看向门口,还是没有人进来,她目光一沉,手中的匕首迅速转了方向。
还处在醉酒之后的辛苏安被祁婠伊的动作惊到,瞬间清醒了一大半,想要阻止已经来不及了,只眼睁睁地看着那只被自己紧攥着的手握着一把短匕划向自己的脸,血液从脸上流了出来。
“殿下!”才推门进来的鸢尾惊叫出声,忙慌乱着上前要去为她寻药。
祁婠伊却只是笑了一声:“这样,毁了容貌的我,你可还喜欢?”
辛苏安怔愣回神,只匆匆忙忙说了一句对不起便离开了。
鸢尾只守在祁婠伊身边哭:“殿下这又是何苦呢?”
这一晚上鸢尾和锦葵不知道劝了多少遍,祁婠伊都不愿给脸上上药,她们哭,她便笑着说:“我觉得这样也挺好,至少不必再提心吊胆,整夜睡不好了。”
要知道,自从她住进这长公主府开始,便没有一日是安心的。
第二日一早,辛苏安便带着大夫上门来为祁婠伊治脸上的伤处,直接被祁婠伊拦在了门外。
辛苏安站在门外道歉,他扇了自己的脸一巴掌道:“对不起,昨晚是我喝多了酒冒失了,做出了让你害怕的事情,这大夫是城中名医,可保你脸上伤口不留疤痕,你即便是怪我,不愿见我,也要见见大夫吧?”
辛苏安了解祁婠伊,知道容貌对于一个女子来说有多重要,也知道从前祁婠伊有多在乎多骄傲自己的容貌。
祁婠伊没有开门放他们进来。
里面两人丫鬟都跪在祁婠伊面前,只求她让大夫瞧一瞧脸上的伤口,祁婠伊一概不理。
今早净过面,她脸上的血迹清理干净,伤口处结了痂,脸上看起来有些吓人,可她却半点不觉得有什么,还坐在镜前看了半晌,最终满意地笑了。
辛苏安再收到祁婠伊那边的是当天下午,祁婠伊带着锦葵去了辛苏安那里,连往日的客套也省了,只道:“辛二公子的人果真是聪明伶俐,不过在我身边这么久也算是腻了,所以给辛二公子送回来。”
祁婠伊说完话便转身离开。
辛苏安忙拉住她:“婠伊,昨晚是我一时糊涂,我向你保证今后再不会有这样的事情发生了。”
祁婠伊低头看向辛苏安的手,辛苏安手指一松,祁婠伊便快步走了,停留的短暂时间中未正眼看辛苏安一眼。
“倘若我答应叫佛子住在府上替你隐瞒呢?”辛苏安悲痛喊道。
祁婠伊步子一停,也只是停顿片刻,还是离开了。
祁婠伊回到房间的时候,鸢尾心中还是不可置信,忍不住问道:“殿下,锦葵她真的是……竟然是辛二公子的人吗?”
昨晚的事情,原本祁婠伊一开始喊的时候她们都听到了,她原本是要进去的,可被锦葵拦住了。锦葵劝说她,殿下与驸马已经成亲,两人若要一直僵持也不是办法,她们这些做下人的还是莫要管这些事情为好。
她最终还是推门进去了,可是晚了一步。
也就是这一步,害得祁婠伊变成了现在这副模样。
她原本是求殿下责罚自己的,不想殿下听了她的话后却说锦葵是辛二公子的人。
作者有话要说:最后的虐了,盖锅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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