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公主府上的下人到鸢尾跟前来通报的时候, 鸢尾也吃了一惊,其实知晓佛子的背景的细想一大都能够想到佛子同西凉圣使的关系。
历代佛子均出自西域, 西域亦是西凉佛家文化的发源地,相比较已经算是礼重佛子的大齐来说, 西凉的君主对于佛子才是真的尊敬。
皇上从前忌惮,不愿轻易动佛子的性命便是有西凉这一层关系在。
西凉后来突然发兵, 也未免没有知道了佛子在大齐被囚受罚的原因。
只是鸢尾没有想到, 西凉使臣才进城中, 消息才传了过来, 高僧便已经直接来了长公主府外。
鸢尾不解,倘若真的这样着急见到殿下, 真的还惦记着旧情, 为何当初连着拒绝长公主殿下,又是什么时候偷偷离开了大齐,也未曾告知过长公主殿下一声。
可若是高僧心中没有长公主殿下,又何必特意到长公主府来这一趟。
鸢尾朝房间内看了一眼, 喝得大醉的长公主殿下此时正微红着脸捏着就酒杯哄王鹤知喝酒。
长公主殿下不爱叫他名字, 只叫他鹤知小和尚, 鸢尾总觉得长公主是通过那个名字叫着另一个人。
小和尚此时正被酒呛了一口,满脸通红, 对上祁婠伊的目光脸更加红了,低着头往后连退了两步。
祁婠伊见状,笑得更加欢快了。
鸢尾思索片刻还是没有将这件事情传报进去,而是转身自己去了门口。
她走出长公主府的大门的时候, 第一眼看到佛子之时险些以为自己认错了人,不知为何,这些日子过去,佛子竟比从前受刑的时候还要削瘦些。
十一月的余安城,已经初入冬季,可佛子身上只穿着单薄的袈裟,却像是不知冷一般,静静地立在门前。
若非那额间的红痣,还有这与从前相差无二的气质,鸢尾只以为自己是认错了人,又是一个试图来府上获得长公主殿下的青睐的。
“佛子?”鸢尾将目光打量在佛子身上,语气有些不敢置信。
佛子转头朝鸢尾这边看了过来,目光中有一瞬间的光亮,但很快消散,他点了点头。
“佛子如何到了我们长公主府来了?”鸢尾挑眉问道,语气不大好。
若说鸢尾心中没有不平是不可能的,这些日子她看着自家殿下一日日的消沉下来,看似是纵酒欢乐,实际上哪有从前的半点儿自在。
就连从前一向对长公主殿下管教严厉的皇后见到长公主如此放纵都没有话说。
可长公主殿下因为佛子才落得如今这般境遇,可佛子却因为退缩接连拒绝殿下,到最后还离开了大齐,留长公主殿下一人在这儿。
鸢尾知道长公主殿下心中对佛子定然是有怨的,她没有资格又怨,可她还是为长公主不平。
如今他是代表西凉来谈和的圣使,光明磊落,不会有人再在他面前提起那些曾经的流言,可长公主殿下不一样,多少人指责,她因为一个佛子,因为一段没有结果的感情将自己折腾成了如今这般模样。
所以鸢尾在看到梵珈同样憔悴的面容的时候心中是有一丝畅快的。
梵珈抬头艰涩开口:“公主可在?”声音沙哑得厉害。
“长公主殿下在府中,不过不愿见你。”鸢尾原本听见他的声也是一愣,不过想到自己出来目的,她又奇怪地看了佛子一眼,分明已经是西凉的圣使,怎会给人落魄的感觉,她转身便要走,“佛子还有什么事情要说吗?”
“我想见公主。”梵珈低了低头道,语气中有着说不出的祈求。
鸢尾难以想象,从前那个清冷拒人千里之外的高僧有朝一日会这样低声下气地和人说话,还是和她这样一个奴婢,鸢尾原本准备的讥讽的话登时有些说不出口了。
她往前走了一步:“长公主殿下订下了亲事的时候,曾去找过佛子,可是佛子拒绝了殿下。那个时候,佛子可没有说过有一日还要来找殿下。”
“当时是,逼不得已。”梵珈垂眸道,手指紧紧攥紧,似乎是在隐忍着什么。
“奴婢知道佛子同殿下的情路难走,可殿下愿为了保佛子的性命同意和辛二公子的亲事,佛子却连同殿下见一面都难吗?”鸢尾目光质问地看向佛子,“便是那次是逼不得已,那后来那一次呢?殿下成亲当日,逃婚去寒叶寺寻你,寒叶寺门不开,殿下沿着陡峭的外层山路走到了后山,佛子的居处旁边,那个时候佛子却连回应一声都不肯?”
“佛子可知,那日殿下腿上的伤口不比上次自己去寒叶寺时的伤少,你连辛二公子对殿下的好万分都不及,只是仗着殿下喜欢你!”鸢尾越说越气,也越说越不愿长公主再看佛子。
“来人,将这个薄情寡义之人赶出去!”鸢尾冷着声音吩咐道。
两个侍卫对视一眼,走到了梵珈跟前,无论他们如何赶,梵珈就是不走,他也不还手,就静静地站在那儿,任侍卫动手,侍卫虽然不认识来人,可关于长公主殿下和佛子的故事城中可是传闻不少。
一时间,为难的倒成了两个侍卫了。
鸢尾虽不愿放梵珈进府,却也不敢真的叫侍卫动手伤了佛子,她正要上前赶他的时候,身后传来了脚步声。
“鸢尾,怎么了?”祁婠伊懒散中带着一丝性感的声音从后面传了过来,她此时微醉,是以脚步虚浮,此时还是小和尚在一旁扶着她才叫她不至于跌倒的。
鸢尾的目光有一瞬间的慌乱,她慌张转身看向祁婠伊。
而祁婠伊此时的目光已经定在了来人身上了,鸢尾心中暗觉得不好,又转头去看佛子,佛子此时也看着祁婠伊。
不知为何,方才看着佛子憔悴的面容的时候鸢尾都没有如此感觉,她发现佛子的眼眶好像有些红了。
两人长久的对视是祁婠伊先结束的,她身子轻轻倾斜了一下,险些跌倒:“小和尚……”她轻声唤了一声,似是抱怨,又好像是亲昵的呢喃。
梵珈眸光一动,一只脚微微抬起,正欲往前走。
却见祁婠伊身旁的少年朝祁婠伊身边走了一步,白皙的脸上泛红,有些不好意思地解释道:“我还以为公主不需要我扶了。”
“怎么会呢。”祁婠伊伸手揽住小和尚的肩膀,这才站正,直视向梵珈那边,“这是谁?新来的面首吗?”
“公主,府中还要面首吗?”祁婠伊身旁的小和尚抬头,低声问道。
分明是寻常的语句,可从他口中说出来怎么听怎么觉得委屈。
祁婠伊也感受到了,目光柔和地看向小和尚,正要说些什么。
“是。”梵珈捏着拳道。
这下莫说是祁婠伊,就方才想要赶梵珈离开的鸢尾都震惊地抬头看他了一眼,不想他竟会认下这样耻辱的称呼。
祁婠伊闻言轻笑了一声:“好,那便留着吧。”
小和尚朝梵珈那边看了一眼,他琥珀色的瞳仁和梵珈的一样清澈单纯,只是此时眼中带着怨气,那怨气全是冲梵珈去的。
祁婠伊却是全然没有注意到一般,伸手轻拍了下小和尚道:“咱们回去吧。”
小和尚脸上全是乖巧顺从,就像是方才炸了毛的猫咪一瞬间便被祁婠伊的话顺毛了。
两人走在前面,鸢尾也跟在后面,梵珈走在最后。
鸢尾心中略微忐忑,可祁婠伊一路上也不看她一眼,她便更加煎熬了。
直到走到府中花园的时候,鸢尾才低声问道:“殿下怎么知道外头来人了?”
“你方才在门外磨蹭了那许久,我又怎的看不见?本宫只是饮了些酒,又没有瞎。”祁婠伊懒懒地斜了鸢尾一眼。
或许这些日子的颓废堕落影响,又或许是她此时饮了酒醉态妩媚,现在的祁婠伊一举一动不见当初的活泼可爱,有的只是性感勾人。
鸢尾闻言忙也跪在了地上:“奴婢知错,奴婢不该擅作主张,还请殿下责罚。”
虽然祁婠伊并未明问她的罪,可鸢尾知道,此时的祁婠伊是动了怒了。
“起来吧,这次罢了。”祁婠伊道。
鸢尾闻言起身,心中却明白,这话是说下不为例了。
祁婠伊到了自己的房间之后,这才发现梵珈也一路跟着她来了,她朝鸢尾那边摆了摆手。
鸢尾登时意会,走到了佛子跟前,低声道:“佛子,请跟奴婢来吧。”
梵珈皱着眉看了一眼还跟在祁婠伊身旁的小和尚,手指紧了紧,还是跟着鸢尾走了。
他们两人离开了之后,祁婠伊这才注意到了自己身边的小和尚一般,她皱了皱眉道:“你怎么还留在这儿?”
“公主接下来该更衣了,我来帮公主吧。”小和尚不好意思一般,只抬头看了祁婠伊一眼,便又很快低下了头,眼中却是跃跃欲试。
“不用了,你下去吧。我自己更衣都不会了吗?更何况我这房中下人也不少。”祁婠伊吩咐道。
小和尚并没有因为这句话就放弃,反倒是大胆地朝前了一步,一反平日里的乖巧,伸手扶在了祁婠伊的腰上:“公主将我带着身边不少日子了,就不想吗?”
“你一个小和尚,胡说的什么鬼话。”祁婠伊轻“嗤”一声,直接伸手拨开了小和尚的手。
“可是公主,我不是小和尚,也不是小孩,我今年已经十六岁了。”小和尚看着祁婠伊的眼睛固执道。
祁婠伊这才想起,这王鹤知原不是小和尚来着,他是那日她在街上捡回来的,只因为他没有头发,祁婠伊也一直叫他小和尚,府中的人便也跟着这样说了。
其实他本就不是和尚,也不受清规戒律限制。
而她,今年其实也不过十七岁。
祁婠伊茫然地看着小和尚,似是才记起来一般,道:“原是我记错了,你回去吧。”
“公主。”小和尚轻唤了一声,他每次这样说话的时候祁婠伊都不会拒绝他,他这是在试探最后一次。
“去吧。”祁婠伊毋庸置疑地看着他。
小和尚只能行了个礼告退了。
而才在他走到门口的时候,祁婠伊又对外头问道:“梵珈呢,他不是说自己是来府上做面首的吗?那便叫他来伺候本宫更衣。”
小和尚不甘地往后看了一眼,祁婠伊此时正闷头趴在桌上,房中有两个近身服侍的下人。
门口还立着两个守门的侍卫,小和尚目光往上扫了一眼,在长公主府中留的这些日子让他知道,门口这两个侍卫其实只起着传话的作用,而真正保护着祁婠伊的两个近卫此时应该就在屋顶上。
作者有话要说:所有不以分手为目的的闹别扭都是在打情骂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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