祁婠伊朝前看去,怀中抱着的玉瓶紧了紧,平静地唤了声:“宣城。”
眼前女子突然笑了开,屈身行礼:“给长公主殿下请安。”
“平身。”
“长公主可是要去辰宁宫了?正好一同前去。”宣城公主说完便毫不客气地跟在了祁婠伊身边。
祁婠伊只平淡瞥了她一眼,倒也没有多言,径自往前走着。
她的寝殿是距离辰宁宫最近的宫殿,皇上当初将她放在皇后的膝下养着,待她稍稍大些的时候,便将落霞殿给了她,只不过当时说的却不是为了亲近皇后。
“既然顺平也大了,便将落霞殿给她,离勤政殿也近些,无事便可来勤政殿陪朕。”皇上大袖一甩,便将此事落定,不知让公主多少妃嫔红了眼。
落霞殿那是除过辰宁宫距离皇上平日里议政歇息的地方最近的一处宫殿。
这一众妃嫔当中,最眼红的,当属遥素宫的淑妃娘娘了。
当年她与元妃最得皇上心,她与元妃明争暗斗那么些年,最后元妃生了个小福星,彻底成了皇上心中的白月光。那白月光比她母妃还要厉害,简直不费吹灰之力便将皇上的关心抓得死死的,谁也比不上。
两人一路安静地走到了辰宁宫门口,因的祁嫣容在这里,所以她没有再继续方才被打断的话题。
祁婠伊还有几分奇怪,她原以为祁嫣容这么巴巴地跑过来,定然又要像往常一样刺她几句,谁知两人行了半晌无话。她隐约还能瞧见祁嫣容脸上的得意之色,似乎正等着一会儿看她笑话。
祁婠伊在心中笑了一声,踏进门去。
宴会方才还静着,这会儿祁婠伊一进殿内,众人都闻声看了过去,祁婠伊常年在宫中,见到这些人的机会并不多,还有一些是从前未曾见过的,所以她听到殿内有暗暗的吸气声,倒也不足为奇。
她底下是掐银挖红细边绣花袄子,外披一件正红色鹤氅,面容明媚,推门的一刹间似乎将所有阳光都带进了大殿。
她快步走进大殿,进了门之后便将鹤氅解开,身后宫女在她身后接住,将鹤氅抱在手中跟在祁婠伊身后。
祁婠伊生得是一副明艳长相,细眉杏眼樱桃口,墨发凝脂朱砂唇,像是三月里开出的繁花,向着太阳,散发着光芒。而祁嫣容不同,她是明媚的面容,分明在一般人眼中她才是更容易勾人的那一个,可却偏因这一分媚失了庄重贵气,美得有些俗了。
宣城公主在后面愣了一愣,竟不自觉地往后看了看,天还是阴沉着的,并没有日头升出,又低头扫了一眼自己身上的藕粉色长袄,只觉黯然失色,分明同是精心打扮而来的,可她却输了一大截。
就像当年,分明是同年月出生,可她不过晚了祁婠伊三天,就那三天,她们之间便是天壤之别。
她是众星捧月的顺平长公主,是皇上心尖尖上的宝贝皇女,而她不过是个寻常妃子的孩子,就连封号,也是十五岁及笄的时候有了封地才给的。
一想到这里,宣城公主眼都红了,朝祁婠伊那边瞪了一眼,回了自己的位置,静候着祁婠伊一会儿将那个玉瓶放到皇上皇后面前。
她几乎是小跑地到了殿前,靠近上座的位置,隔了几步屈身行礼:“给父皇母后请安,今日母后寿辰,儿臣庆祝母后,形如牡丹之雍容,气如皎月之升,生如南山之寿,不骞不崩,母仪天下。”
语罢展颜朝上座一笑,皇上与皇后皆是一笑,皇上道:“快些起身,上来坐着。”指了指自己身侧另一边的位置,当即便有太监领了意思,在那处添了坐垫。
“多谢父皇,多谢母后。”祁婠伊朝上座瞧去,捧着手中的红梅对皇后眨了眨眼睛。
皇后目光一顿,笑道:“这个丫头,还是这般口齿伶俐,特地赶了这些话儿来哄我开心的。”
“母后寿辰,儿臣所言句句发自肺腑,怎么敢信口胡言?”祁婠伊一本正经道,将那红梅朝桌上一摆,这才坐到了旁边的位置。
她坐到皇上身侧之后并不安分,一直朝底下的位置上看着,右边二排第一个,原应是她的位置,她朝那边看得多了,皇上也意识到了:“顺平。”
祁婠伊闻言看向皇上:“父皇,儿臣坐在这里实在是有些心虚。”
“你还有怕的时候?”皇上哼了一声,眼中满是笑意,“回去吧。”
“是,儿臣这就回去。”祁婠伊应了声,朝皇后那边看去,皇后朝自己点头,她这才大步回了自己原本位置。
方起身的时候,耳侧正传来皇上的夸奖:“今日这个玉瓶不错。”
莫说是祁婠伊,便是皇后也被这话惊讶了一番,她朝皇上那边看了一眼,祁婠伊只是步子顿了顿,并未停下,只是往自己位置走的时候似乎不比方才洒脱,慢了一些。
“那还是赵家公子遣人寻来的。”祁婠伊淡声回答,兴致不似方才那般高。
皇上闻言朝另一边看了一眼,赵家公子今日却是不曾来,今日千秋节皇后不欲大肆操办,便只算得家宴,寻来的公子姑娘都是多有考量的,赵家公子虽为太傅之子,却并不在列。
祁婠伊回到自己位置上的时候,感觉到周边有目光朝自己这边看来。
她低声问身边那个小宫女:“你是如何得知这件事情的?”
小宫女一愣,未曾料到公主回了下列位置,竟是为了问自己这件方才忘了问的事情。
祁婠伊目光平静地看着她:“我并不曾注意过这件事情,你为何会突然提醒我,是谁找你的,抑或是你自己看到的?”当然,她觉得这个可能性不太大。
小宫女被祁婠伊这突然锋利的话语吓到,忙跪在了地上,身子颤了起来。
祁婠伊笑了笑,话语中带着安抚:“你怕什么?此事于我不利,那人特地让你来提醒我,自然是为我好,我心中只会感激,又不怨你。”
小宫女闻言抬头,想要在公主脸上看出一些情绪。
祁婠伊仍是温和地笑着,她娇纵了些,脾气却不算坏,至少她自己是这么认为的。
“是辛二公子让奴婢告诉公主的。”
“好了,快些起来,这样跪着做什么。”祁婠伊听到这个名字的时候先是面色一顿,随即让宫人起身,这个宫人她印象不深,应不是在殿内服侍的,所以她不怎么记得。
小宫女才从地上起身,祁婠伊方才听到的那个人便走到了她跟前来。
“多谢。”祁婠伊皱着眉头道。
“这件事情臣帮殿下解决了吧?”
“不必。”祁婠伊果断拒绝道。
辛苏安挑眉,看向祁婠伊他话音刚落,公主便果断拒绝,这刻意的退避之心,他算是彻底感觉到了。
也是,毕竟从前还唤他辛哥哥的,现在也不曾唤过了。
祁婠伊见辛苏安垂眸,细密的睫毛遮掩了瞳仁,她似乎在里头感受到了失落,又觉得自己这份拒人于千里之外的态度太过分,毕竟是与自己一同长大的辛哥哥,她又皱着眉头解释道:“这件事情原是我不知,现在既然知晓,自然不会以叶障目,自顾欢喜,我会与父皇说明,父皇也会相信我的。”
听到祁婠伊的解释之后,辛苏安只觉得她单纯而自信,若是旁人,比如他,只会在暗地将这件事情消除了证据,让人无从指证,可她不会,她光明磊落,也自是有人相信。
所以辛二公子闻言只是笑笑,然后将来时拿着的那一杯酒饮尽,最后回了自己的位置。
目光时不时的朝对面那边看去,果然见祁婠伊没有在位置上坐一会儿便又起身,方才皇上为她添的位置还在,所以她又坐回了那个位置上。
上位还有顺平长公主一直都是底下人关注的重点,所以她这一来一回的动作也没有瞒过众人。
“怎么又过来了?”皇上对此倒是没有什么意见,随口问道。
“父皇,儿臣有话要对你说。”祁婠伊朝皇后那边看了一眼,她不想要母后听到,毕竟这梅花是特地为她送来的。
当然,也不全是,她的母妃也爱梅花,尤其是红梅,母后和母妃是同一天生辰,两人又向来十分亲密。
有一年皇后生辰的时候,她曾在房中捧着梅花叹气,祁婠伊得知了原因,便将那一枝梅花光明正大地摆在了桌上。那时候的祁婠伊还小,不知道皇上看到之后的表情是何意思,但这个习惯就这样继续了下来,往后的每年她都会特地去摘一枝开得最好的红梅来摆在这里。
皇上闻言宠溺地笑了笑,极为配合地将头朝祁婠伊这边倾了倾,耳朵对着她。
“父皇方才觉得那个玉瓶好看?”
皇上没有想到她特地过来竟是为这件事情,点了点头。
“那赵家公子果然如薛离哥哥说的一样不是个东西,那玉瓶竟不是他的,乃是他从人手里抢来的。”
皇上面色不定,却也不怎么好看了,不过仍是耐心问道:“可知是谁的?”
“这便是儿臣要与父皇说的了,儿臣想要派人出宫找到那人,将玉瓶还与那人,当然,那人若是愿意卖自然最好,若是不愿,那就只能将玉瓶归还了。”
皇上赞同地点头,随即沉了脸:“可知道错了?”
“儿臣知错了,所以儿臣这才尽量弥补嘛。”祁婠伊抱着着皇上的胳膊撒娇,“父皇原不原谅儿臣?”
皇上撑不住这副严肃的面孔,不一会儿便又笑了出来:“你呀,父皇怎么可能对你生气呢。”
然后这对皇家父女便在众人面前,正大光明地继续咬耳朵:“这件事情为何不愿让你母后知道?”
“今日是千秋节,乃是母后的好日子,怎么能在这个时候告诉母后这样的事情坏了她的心情呢,父皇说是也不是?”祁婠伊歪着脑袋小声道,眼里写满了自己最乖的字。
“对对对,我们顺平最乖了。”皇上笑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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