梵珈和静心离开以后,祁婠伊在床上靠着发呆,倒也没有真的在想什么,不过是脑中一片空白的发呆罢了。
意识回笼的时候她隐约在房中也闻到了一缕淡淡的檀香味道,似有若无的撩拨着祁婠伊的思绪。
她原先房中是必得熏香的,到了这里之后,一切从简,熏香自是没有带的,寒叶寺从来不会有熏香的习惯。
这檀香味道,应是梵珈身上带的,她隐约觉得有几分熟悉,大约是那日在了无殿内闻到了,记不太真切了。不过也无所谓,毕竟整个寒叶寺烦有焚香之处,皆是这个味道。
虽然这样想着,可她总归是意识回来了些。
许久过后,锦葵捧着药碗进来。
黑糊糊的药汁子,祁婠伊看到的第一眼便觉得这药极苦,她眉头紧皱,甚至直接放下了帘子躲进了里面,将嫌恶明明白白地写在了脸上。
“砧基道人遣人将药材送过来了,这是方才在后头熬的药,公主喝了药会好受一些。”鸢尾劝道,在后面端了个果盘,不是什么珍贵果子,但是在这个冬天的寺院了头能有的果子吃已经是不错了。
祁婠伊嫌恶是嫌恶,但也知晓道理,伸手作势要接过那一碗汤药。
后头鸢尾见她接了药碗,便走到床边将果盘递至祁婠伊跟前。
祁婠伊手捧着那一碗药,目光看着果盘,咬着牙直接灌了下去。苦药入喉,才刚咽下去,她便伸手在果盘中取出一片果子送进口中,用力嚼了嚼,又咽了下去,这才似活过来了一般,出了一口气。
药效没有那么快发作,祁婠伊背靠着枕头,问道:“这里是寒叶寺,不是应该全是修佛的和尚吗?怎么会有什么道人?”
锦葵似是也没有想到祁婠伊会关注这个,想了想,跟祁婠伊解释道:“我早上听静心师父说的,这砧基道人也算是佛教中人,不过与一众一心修佛的不同,砧基道人专负责采纳东西,管理香火后库,大抵都是些黄白之物的交易。”
祁婠伊若有所思地点了点头,倒也不能觉得奇怪,这么大一个寺院总归要有人来管账,要让那些一板一眼没有人性的和尚来管账,她想想都觉得不可思议。
“不过……寒叶寺有香火钱吗?”祁婠伊真实疑惑。
整个寒叶寺从里到外都透着一股穷劲儿,看着便不像是有钱的样子,而且又被佛梯隔断,能上来的人恐怕不会太多,就这样的一所寺院,哪里来的香火供养?
锦葵也不知道,只能朝公主笑笑,看出了公主的想法,用表情告诉她自己赞同她的猜测。
祁婠伊不纠结于此,她显然对砧基道人本人更感兴趣一些:“既然这个道人时不时就要出去,那我想要他带些东西应该也可以了?”祁婠伊挑眉,笑得有些放肆。
两个宫女不只知道公主要想做什么,只能低着头等她发令。
“将那个砧基道人请来,就说本宫有事要他相帮。”祁婠伊歪了歪头,对锦葵道。
锦葵应下离开,祁婠伊身子往后缩了缩,似是有些怕冷的样子,然后低着头想了一会儿,突然想到了什么一般,声音低了些对鸢尾说:“我记得辛二公子送的那个包袱里头有些金银首饰,拿出来一些。”
鸢尾应了。
辛苏安是周到了些,她这些日子用到的药一部分是她自己带的,还有一些自己也想不到的都是辛苏安给的包袱里头的。
他给的包袱里头还有一个小包袱放的全是金银珠宝这类钱财,祁婠伊当时只觉夸张,自己来的是寺院,还是一个在山上的寺院,怎么可能会有用到这种东西的时候呢。
她当时嗤之以鼻,觉得是辛苏安太过小心周到了,现在看来,他是真的周到。
虽然从未来过,却也将她此行可能遇到的困难想了个明明白白。
等了一会儿,锦葵便带着那个砧基道人进来了。
果然如锦葵所言,这个砧基道人身上还穿着浅灰色僧袍,大概是她来到寒叶寺见过的和尚不够多,这个砧基道人是她所见最为圆润的一个,也是最靠近世俗的一个。
他进来之后先合掌朝祁婠伊行了个礼,脸上还是笑着的,这样灿烂的笑容,祁婠伊很少在其他和尚脸上见到。
“公主安好。”他约莫三十多岁,跟祁婠伊说话的时候笑得脸上的肉都挤到了一起。
祁婠伊应了一声,觉得这声音有几分耳熟,可又想不清楚自己是在哪里听到过,最终只能摇摇头归于自己发烧昏倒的时候,这个砧基道人曾在自己房间里说过话,只是自己不记得了。
“听闻道长每日都可以下山,不知可是真的?”祁婠伊挑眉问道,也笑着。
“是,小僧常需采购寺中所用之物,所以每日都会下山。”砧基道人回道,“不知公主叫小僧来是有何吩咐吗?”
“本宫想要请道人帮忙带些东西。”祁婠伊听他这么说了,便直白地将自己的目的说了出来。
“这……公主也知道,小僧虽为采纳,却仍是寒叶寺僧人,须得受戒律管辖。”砧基道人一本正经道。
祁婠伊朝鸢尾使了个眼色,鸢尾立即将方才取出来的银两朝砧基道人那边递去:“道人放心,公主要带东西,自然不会让道人用自己的银两,这多出来的,全是公主对道人的感谢。”
砧基道人看着鸢尾,犹豫着接过了那一小袋银两,还小幅度掂了掂,里头的重量让他惊讶。
犹豫和贪婪同时出现在了他的脸上:“可是……”
祁婠伊勾了勾唇,笑得放肆又嚣张:“本宫被父皇派到这里来不过是学习佛法两个月,又不是真的失了势,你一个小小道人,为本宫做事是应该的,他日若有人发现,也只说你太过听话,是个忠僧,你觉得呢?”
“况且,本宫要你带的又不是什么难带的东西,你怕什么?”
砧基道人很快被祁婠伊说服,笑着点头应了下来:“不知道公主要小僧带什么东西?”
“要一只烧鸡,两坛酒还有……”祁婠伊认真地想着,一个一个说了出来。
砧基道人原本的笑容都维持不住了,这是些什么东西:“公主要带的这些东西……好像都是寺院里禁止的。”
别说是砧基道人惊讶了,就连两个宫女也都惊讶,原以为公主在此时大费周折是想要带些什么重要的东西回来,若说公主睡着这个床不舒服想要重新买一个回来她们都相信,可是却点了两样无关紧要的东西。
“寺院里面要是有的话,我还用得着你吗?”祁婠伊理所当然地睨了砧基道人一眼。
这两样其实也并不是什么难事,砧基道人点了点头。
祁婠伊笑着继续道:“还有……”她朝砧基道人勾了勾手指。
砧基道人一脸疑问地往前走了两步,又走了两步,在隔着祁婠伊两三步远的时候停了下来。
祁婠伊用气音在隔着他耳朵不远的地方说了句什么,砧基道人的脸色立即变得奇怪了许多。
两个宫女隔着一段距离,并没有听到祁婠伊说了什么,见到砧基道人这副表情,也起了好奇心,可见祁婠伊故意小声说的,便也没有人敢多问。
“这……”砧基道人脸色仍是奇怪。
祁婠伊瞧着他怀中的那一包银两挑眉:“不行么?”
“可以可以。”砧基道人忙点头应道,生怕她反悔似的。
原以为是多么难办的事情,听了之后才知道原来这么简单,这些事情他从前就做过不少,自然没有什么可怕的。
“你明日什么时候出去,大约什么时候能回来?”祁婠伊又问道。
“卯时下山,在申时以前就能回来。”
祁婠伊看着他想了想,觉得他这去一趟的时间比自己来一趟时间要久得多了,倒也没有别的想法,点头表示自己知道了。
“去吧去吧。”祁婠伊还朝砧基道人眨了个眼。
“公主是要喝酒吗?”鸢尾一脸的紧张,祁婠伊想要吃肉她可以理解,毕竟这寺中什么荤腥都不见,便是她也觉得无味得很,可是酒是公主在皇宫中都很少碰的。
祁婠伊摇了摇头。
鸢尾放松了。
“给别人喝的。”祁婠伊又解释道。
鸢尾更紧张了,这寺院中除过她们全是和尚,都是戒酒戒荤的,公主若不是自己喝,又是给谁的?她看了一眼锦葵。
锦葵目光朝门外扫去,似安慰她一般,那里站着两个近卫。
鸢尾这才放下心来,看了眼冒出喜悦火花的公主的眼瞳,心中仍觉得有什么地方不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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