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郡主,那位受伤的公子醒了。”芷儿侍奉完傅纪言,亲眼看着傅纪言喝了药才安心地将药罐端下。
“噢?那她怎么样了?”慕容敛歌轻哼一声,宇文长陵果然命硬,看来还是救活了她。
“可是他,他醒来怪怪的。”芷儿欲言又止,神情有些不甚自然。
“继续说。”
“那位公子醒来之后,感觉不像个正常人,倒像个傻子一般,还说自己什么也不记得了,只记得自己叫傅纪言。”
“什么?”慕容敛歌挑眉,宇文长陵居然失忆了,这倒并不再自己的算计内,她还以为宇文长陵醒来之后会大怒,会以死明志呢,特意在药里下了失魂散,断了他的气力。
看来自己是要去见见宇文长陵了。
“傅公子,我们郡主来了。”芷儿在门外通报了一声。
听到芷儿说郡主来了,傅纪言赶忙扶着自己不听使唤的身体站了起身,有些摇摇晃晃。
只听门“吱嘎”一声开了,只见一身轻装便服的女子进了门,女子身着简单的青色摇曳腰裙,青丝用玉簪简单挽起,素颜清雅面庞淡然,双目湛湛有神,十分好看。
傅纪言看着眼前进来的姑娘竟有些痴了,这人怎么那么眼熟。突然,傅纪言脑中一闪,是她。忍不住上前快步走到慕容敛歌面前,激动地双手抓住慕容敛歌的双臂,眼神炯炯:“是你?真的是你?你是仙女姐姐。”
慕容敛歌显然被傅纪言这般无礼的举动惊住了,这人是眼下在做什么?
慕容敛歌从小不喜被人多碰触,尤其是陌生的人。小时候从来都是被皇爷爷抱着的,自从燕国被灭,国破家亡,再也没人这样抱着她了。于是赶忙挣脱她紧紧握住的手,退后一步,拉开两人的距离。
有些不解地望向傅纪言,声音有些愠意:“望公子守礼 。”
傅纪言听到“公子”二字才意识到自己还是男子打扮,心忖,原来这些人儿都还不知道自己的女儿身份呢。当然,这不是现在要去解释的,遂又急切地对慕容敛歌说道:“我认识你,你是仙女姐姐啊,我在梦里梦到我坠入河中,感觉快被淹死的时候是你救了我啊?”
看到傅纪言如此激动,慕容敛歌暗暗想到:莫不是宇文长陵真被撞坏了脑袋?她很难想象那个驰骋沙场、骁勇善战的宇文长陵跟眼前这个傻里傻气、眼神无辜的人有半点联系。
“可是我并不认识你。”虽然慕容敛歌心里忖了一番,但是还是决定顺着傅纪言的话说下去,她倒要看看宇文长陵到底葫芦里埋了什么药,说不定是在装傻,北齐人人都道宇文长陵才智过人,即使她眼下受伤了,也不得不防。
“对哦。你肯定不认识我。”傅纪言这才突然恍然大悟,自己是在梦中见过眼前的女子,既然是自己的梦里肯定她不知道啊,于是脸上露出有些害羞的笑容道:“对不起,是我无礼了。”不过我认识你就行。
又再仔细观察打量了一番眼前的女子,明眸皓齿,眼神精光,却给人一丝冷清之感。继续问道:“你就是这里的郡主?”
“是,我就是郡主。”我们不是在战场上照过面吗?何须多此一举的问?但慕容敛歌还是淡淡地回复。
“我听说是你救了我。”这人在梦里救了自己一次,现实中又救了自己一次,当真是自己的救命恩人,傅纪言正色道:“我叫傅纪言。那姑娘你叫什么名字啊?”既然是自己的救命恩人,理所应当应该自报家门,自己掉到这个不知名的时代里,还是需要结交朋友的。
言毕,傅纪言兴冲冲地伸出手来,准备与慕容敛歌握手示好。
慕容敛歌哪里知道这说明古怪性的动作,愣在原地片刻。遂轻身走过傅纪言,不带一丝温度地道:“我叫慕容敛歌。”
傅纪言讪讪地收回手,又再一次意识到自己的脑袋抽了,怎么对古代人做现代的礼节呢。尴尬地收回手去挠了挠自己的脑袋道:“原来是慕容姑娘啊,谢谢你救了我,在下真是感激不尽。”遂学着古代人的说话方式回答慕容敛歌。
……
————————————————北齐护国山庄—————————————————
戌时时分,北齐国这个时候已经家家点灯,整个北齐国的京都兆阳城已经是灯火通明。唯独护国山庄灯火稀落,有些了无人气。
宇文克刚跟皇帝晚议完回到护国山庄,心下有些孤寂,便不知不觉地走到玉璞溪的房门前,自己多久没有见过她了呢?
自从两个月前北齐国与后燕疆域之战大败,后燕郡主慕容敛歌率领十万精兵大败北齐,北齐元帅宇文单被当场射杀,少将军宇文长陵至今生死未卜……玉璞溪当时听到这个噩耗当场昏厥,约莫半个多月都未曾出门。
宇文克知道这个打击对她来说太大了,如果这场仗赢了,许是山庄内应该是张灯结彩,大红字贴上,好不喜庆。可如今的山庄,真是人人都透露着悲伤与哀痛,本来准备张贴红子的门和床子上如今系上了白绫,疆域之战退败的将士们只将宇文单元帅的尸体找到了,千里运了回来,可是宇文长陵至今下落不明、生死未卜。逃亡回来的将士们都曾目击宇文长陵将军被敌军所困,受了重伤,口吐大量鲜血,栽倒在地,恐怕这种情况,宇文长陵也定凶多吉少。
也不知道璞溪怎么样了,宇文克心里担心到,自己也是时候去关心一下了。于是宇文克思量了再三,手轻轻地敲了两下门框:“璞溪,你在吗?”
屋内虽然亮着微弱的灯光,但是却也没有人回应,按理说璞溪该回应他才是。
又敲了几下门,宇文克确定屋内没有人,才收回手,此时的玉璞溪不在房间内那会在什么地方呢?
宇文克不禁眉毛蹙到一起,原本俊俏的脸庞上挂着有些忧心的神情,转过身来径直朝宇文长陵的房间方向走去。不用说,此时的璞溪若不在自己的房中,应该在长陵房内,因为他了解璞溪。
走到中苑中,见宇文长陵房间内掌了光,门也开着,宇文克知自己所料不差,果然璞溪还是在这里。
思及此,宇文克没有给自己停留时间,便缓缓地走进房间内,只见玉璞溪一身淡蓝色石榴裙,坐在宇文长陵的床沿上,外边披着一袭青色纱衣来抵挡这深秋的寒冷,发丝随意地绾起来,原本白里透红的脸颊看起来了无生气,一双泪眼有些婆娑,原本流盼生光的眼睛此时却发红的有些让人心疼,竟有了几分病美人的气质。宇文克见玉璞溪这如纸片人的样子,不禁有些心疼,缓缓地走到她身边,语气轻柔:“璞溪,你还好吗?这么多日了,我担心你身体,所以我来看看你。”
玉璞溪听声音知道是宇文克来了,但并未理睬他,坐在床沿上,自顾自地整理着宇文长陵平时穿的衣物,动作轻柔、神色忧伤。
宇文克见玉璞溪没有理睬他,心下有些失落,自己难道真比不上宇文长陵吗?哪怕是一丝丝,她都不肯看自己一眼吗?心下有些怨念也有些无奈,倚着床帷,继续劝解她:“璞溪,堂弟他,他不会再回来了,你不要再……”
还未等说完,玉璞溪听到宇文克说到“不会再回来”这几个字,内心像被刀绞一般疼痛,随即打断了宇文克的话,斥责道:“他会回来的,他不会不回来的。”眼睛有些发红的望向宇文克,有些愤懑,又有些痴怨。
宇文克从来没有见过这样的玉璞溪,从小他们三人一起长大,宇文克是宇文家族的外亲人,虽然姓宇文,同宗族,但着实跟那实力强大的宇文家族没有太大关系,也就按照亲戚关系,与宇文长陵互为堂兄弟,且常年寄居宇文家。而玉璞溪是当年玉康之孙女,玉康是宇文敌手下得力副将,灭燕大战时,为救宇文敌,深陷敌营,万箭穿心而亡。临终前将自己的孙女曾托付与宇文敌,于是宇文敌也视玉璞溪为己出。
自己的印象中玉璞溪总是如阳光般一样明媚,笑容如春风般一样和煦。不知不觉地他们三人一起成长了十多年,玉璞溪这么多年来一直都没有生气过,无论他跟宇文长陵小时候怎么捉弄她,她都回报以天真纯净的笑容,浸透在两人心间。就是这样的玉璞溪,一股善良与纯净的气息围绕着她,也将宇文长陵与他紧紧地围绕在她身边。可是现在的玉璞溪,显然不再那样淡然恬静,她的眼圈红红地,她的脸色苍白,嘴唇泛白,她会忍不住打断他的话,她会愤怒,一切的转变都是因为那人的离开吗?
玉璞溪显然没有观察到宇文克脸上的哀伤与惊讶,依然手中拿着宇文长陵平常常穿的黑色云翔符蝠纹劲装,若有所思的看着。这是宇文长陵平日里最喜欢穿的衣服了,睹物思人,玉璞溪忍不住端起衣服来,缓缓地贴到自己的脸上,闭上了眼睛,却在眼睛闭上的那一刻,泪水流了下来:长陵,告诉我你还活着对吗?
宇文克见她泪水流出来,内心一颤,有些不舍,赶忙走到她面前,关心地从怀中拿出手绢来想为玉璞溪擦拭,却在手绢要碰到玉璞溪脸颊处停住了手,缓缓地收了回来。也许他还是没有勇气这样做。
只听到玉璞溪流着泪,嘴中不住地呢喃:“长陵他会回来的,他不会抛下我而去的。他说只要他能平安回来,就回来娶我的。”两行清泪打湿了她的衣裙。
宇文克没了气力,也坐到床边,手上轻轻地拽着手绢,看着无声哭泣的玉璞溪,有些心疼,也有些嫉妒。璞溪,若上战场的是我,若我不能回来了,你会为我流泪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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