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7章 Chapter.37

    东京法务局户籍科第四分室, 室长专属办公室内。

    “国常路小姐,请稍等一下。”

    身后传来宗像礼司的声音,纱织即将离开的动作顿住,转身看向他。

    这个男人声音犹如低鸣的大提琴, 十分优美醇厚, 但纱织每次见到他镜片后闪烁深邃的双眼和嘴角莫测的笑容, 都会下意识揣摩对方的想法。

    只可惜石板选择的王权者都有些不似常人, 不论是御前大人还是面前这个男人,纱织都无法完全揣测出对方的想法。

    所以比起费心的和他们打交道, 她更愿意去当一个普通家庭主妇啊。

    有着焦糖色长发的女人站在门边,半侧身回眸望着他。

    走廊上的灯光的打在她身上,精致的侧脸轮廓被勾勒出优美的线条, 琥珀般的眼底缀着零碎的暗光。

    宗像礼司从办公桌后站起,信步走到她身侧, 望着她认真道“您的提出的合作方案以及布局都无可挑剔, 并且从我个人的角度来说, 我十分欣赏您的才智。”

    半小时前,宗像礼司在雨幕中迎接了这位特别的来客。

    有过上次的短暂合作,他对非时院少主的行事作风也有了些了解。

    这个外表温柔美丽的女人实际上果敢而理智,只身一人就敢在他氏族地盘内威胁他,并不只是仗着那层身份的底气, 拿捏人心想法的程度也是他难以望其项背的一点。

    “sceter4的职责也包括维持秩序和守护和平的现状, 如果能将所有现存和潜在的威胁一举消灭, 那的确是个十分让人心动的提案”

    只是现在看来, 比起那些被精心培育出来的过人才智,她的大胆和果敢也让他自愧不如。

    不过说出我会掌控住整个事件,如果造成的任何糟糕的结果,那就让我来承担。这样极度自负的话,已经不能称之为大胆,而是狂妄了吧。

    纱织看着面容严肃冷峻的王权者,好整以暇等待他接下来的话语。

    果然,宗像礼司顿了顿,语锋一转“但要做出这样复杂庞大的安排,即使您是代表非时院前来,我等也需要仔细考虑,再向上级汇报等待答案的批复。”

    sceter4的执行权实际上来说还是国家拥有,宗像会这么说纱织也不感到意外。

    不过想必也有不相信她的原因在内吧,毕竟这一任的青王是个时刻冷静克制的男人,要让他彻底了解投资所面临的巨大风险和有关回报后,他才能做出正确的判断。

    “没关系,”纱织笑了一下眼眸弯弯的,她轻声道“我相信宗像室长总会站在正义的那一边的。”

    她话语中的笃定让宗像礼司挑起眉。

    他推了推眼镜,眼中带着一丝趣味“这还真是极高的夸赞,不过我对正义的定义还是保留意见。”

    正义是一个非常复杂的词汇,包括公平、公正、公道等多重含义在内。即使是宗像礼司努力坚持着大义的信条,也无法坚信自己做到了完全的公平和正义。

    那又有一个有些奇怪的问题。

    国常路纱织如何知道自己的决策就是正义,就是正确的事情呢

    “确实没法证明呢,”纱织想了想,说道“嗯,那么请允许我换个说法吧。”

    她抬眸望向宗像礼司嘴角带着笑意“宗像室长的选择将会是影响命运的选择,。”

    无关于正义和正确与否,只是漫长人生中面临的一次选择,却足够改变一切的命运。

    仅仅是他个人的决定便会影响命运么

    宗像礼司顿了顿,半晌,恍然后有些愉悦地低笑起来。

    从字面上理解这句话并没有错误。可这是语言对思维的影响,他会下意识去思考自己做出的选择所导致的后果,并且认为是自己独立思考后做出的决定。

    但实际上无论他答应还是拒绝,恐怕以她的能力,最终的答案都只会走向她想要的那一个。

    在对方离开后,他从抽屉里取出一副未完成的复杂拼图,沉吟片刻很快将缺失的几个不确定角落补充完整。

    窗外的淅淅零零的小雨不知何时渐渐停下,不久后太阳也从云层后跃出,重新将阳光洒向湿润的大地。

    望着逐渐清晰明了的拼图,宗像礼司摘下眼镜望向明朗的窗外,他勾起嘴角,低声道“那就让我相信一次命运的选择吧。”

    纱织在离开sceter4后并没有立刻赶回横滨的家中。

    自从那天发生在工厂的事件险些牵扯到织田作后,纱织就决定要解决那些影响到她和丈夫普通日常的潜在的威胁们。

    根据非时院的资料显示,比水流为人十分谨慎,只通过网络向junge的成员发布命令,不论是获取信息还是追踪起来都十分困难。

    而那团狐魂,也就是名为狐直烟的男人,因为能力的特殊性则更加棘手,只能从他组织的那些袭击案件下手。

    非时院并不是纯粹的战斗组织,面对这两个甚至更多她所不知道的敌人,光靠非时院的力量是不足够的,宗像礼司和他的氏族都是她计划中的重要一环。

    因为比水流能够入侵网络的问题,纱织没有选择使用电子通讯设备,而是亲自去了趟sceter4。

    而上午她让夜斗送点心时顺便捎去的信件,黑子和草薙哥他们应该也收到了。

    不过在一场象棋是需要两方都有所准备、势均力敌时,才能够厮杀地酣畅尽兴。她的棋子已经就位,那么接下来,就是期待对方的反应了。

    雨停后的东京很快恢复了以往的繁华。

    收起遮雨棚的商家支出食物气息芳香的小摊,吸引一片顾客前来排队。

    纱织也加入了一家咖喱面包店排队中,再领取号码牌后,她和普通顾客一样安静地在一旁等待自己的号码被叫到。

    这家咖喱面包店在网上的评价十分不错,不过因为都是现场制作和即时售卖的规定,经常不到两小时就售罄,也没有外卖业务,让纱织来了几次都扑空。

    虽然是油炸食品,但偶尔给作之助换换口味也是不错的选择。

    这次碰上纱织就决定哪怕是来不及赶在丈夫下班前回家,她也要把这份惊喜带到。

    咖喱的香味从食品店的小窗口飘出,油炸裹着面包糠的面包发出滋滋的响声,直到被炸至两面金黄,裹着咖喱馅儿的面包中间砰地鼓起,才将咖喱面包夹起,沥油后放入纸袋中递交给客人。

    在一旁排队等候的纱织期待地等着轮到自己,她几乎能想象出作之助因吃到美食而惊喜地露出微微吃惊的表情。

    唔,虽然排队有些麻烦,但想到作之助会开心的话也就值得了,不过如果能因此给她几枚充满感谢的吻,也不是不能接受啦

    琥珀色眼眸的姑娘嘴角扬着,左侧脸颊处微微印出一个浅浅的梨涡,琥珀色的长发柔顺地披在肩头,连发丝都似乎沾染了她愉悦的心情,发尾微微卷成柔和的弧度。

    有着墨绿色短发的青年站在不远处小巷口上,安静地看着她。

    当纱织注意到这股视线顺着看回去时,周边也开始弥漫起一股白色的朦胧雾气。

    咖喱面包店的排队号已经快喊到她了,纱织看着不远处巷口的比水流,抿了抿唇,还是迈步向他靠近,最终在距离两米外的地方停下。

    “还以为你会不敢过来。”

    墨绿色短发的青年歪了歪脑袋,一只眼睛湛蓝,而另一只眼被厚重刘海遮挡透住,只在动作摇晃间隐约露出藏在发丝后的奇异的绿色瞳孔。

    因为常年不怎么晒太阳和运动,比水流的身形意外的瘦弱,皮肤也极度苍白,唇色略淡。

    尤其配上他清俊却没什么表情的脸,宛如橱窗中易碎的陶瓷艺术品,很难联想到对方竟然是潜藏在暗中,令人防不胜防的强大王权者。

    比水流看着她说道“上一次见面还是在御柱塔吧。”

    “本来不想以这样的方式见面,但最近非时院似乎也行动了起来,再加上今天屏蔽一切监控和通讯设备,说明你已经也做好和我战斗的准备了吧”

    就像她在监视对方一样,比水流同样在暗中观察着她。

    不过战斗的话,就算现在兔子亲卫集体赶来,比水流也能轻易杀死她。

    可她现在还安然无恙的站在这里,就说明对方至少现在没有要杀她的想法。

    纱织没有回答,而是瞥了眼他的双腿“资料显示你都是坐在轮椅上。”

    她还以为比水流因为多年前挑战黄金之王失败,受到打击太大,于是身心受损连带双腿也一并残废了

    而且成为残疾人士后自卑地潜藏起来,打着积蓄势力的由头实际上在等待心理阴影愈合,重回自信后再东山再起什么的,这么分析起来也不是不可能嘛

    像是听到了纱织的腹诽,比水流歪着脑袋,语气却没什么变化“是短暂的。”

    受迦具都事件影响,他的确双腿不利于行。但因为轮椅的指向性太明确,比水流选择短暂的抛弃轮椅。

    但这样的姿态是由异能维持的,无法坚持太久。

    纱织淡淡道“这样吗,那真遗憾。”

    也不知道是在为了他遗憾,还是遗憾他还能够站着。

    纱织此时的冷漠和平常温柔的模样有很大不同,像是刻意的防备也像是展露出真实的天性。

    但比水流没有感到奇怪,他们是对立面的敌人,不需要多么和谐友好。

    隔壁的食品店飘来浓郁的咖喱味,似乎也有人注意到下过雨后还起雾的反常天气,讨论的私语声传入两人耳中。

    白雾中传来磐舟先生无奈地提醒“流酱,我们没有太多时间哟。”

    比水流点了点头,他出现后的这两分钟也足够亲卫兔子们发现并快要赶到了。

    纱织“看来时间不是很充足”

    比水流也不避忌自己没有为这次见面有太多的准备,他说道“的确,听说你最近离开了非时院,本来是想劝说你加入我的氏族,但这次时机不对只好等待下次机会了。”

    纱织愣住。

    所以他是来招安的而且还打算有下一次看上去似乎还很诚意满满

    “唔,”她旋转着左耳的耳钉,缓缓道“女人是很容易变心的,所以抱歉,我现在短时间内并不打算离开非时院”

    纱织淡定的仿佛前段时间忽然撂担子跑去结婚的人不是她一样。

    她的一切资料都是对外隐藏,只有非时院的族人和熟人了解,除非她身边的人中出了叛徒。

    比水流“这样吗。”

    出乎纱织意料的是,比水流平静地接受了,脸上也看不出惋惜之色。

    只是他接着开口,却让纱织神色蓦地沉下。

    “我认为我们是同一类人,你早晚会意识到这一点,然后站到我们这边的。”他说道。

    纱织顿了顿,琥珀色的眸子瞬间如锐利的刀锋般剜向对方。

    她看着青年,冰冷的琥珀色眼眸中一片冻人的寒冰“你应该搞错了什么,我和你不会是同一类人,也不可能是。”

    比水流“啊啊,原来你是这么想的吗不过没关系,我们很快就会再见面了。”

    青年第一次勾起了唇角,他人偶般冷清的脸上露出无畏的笑容。

    他说道“不久的将来会是一场热闹的狂欢,而我,也会用现实向你证明那一点的。”

    四周传来一阵脚步声,大概是兔子们终于赶到。

    磐舟天鸡推来轮椅赶在被发现前带着比水流离开,纱织站在原地冷冷地看着他们的背影消失在雾气里。

    这并不是她和比水流的第一次见面。

    早在多年前他与黄金之王决战时,纱织就知道十四年前迦具都事件后活下来的不只有她。

    可除了都是幸存者之外,她并不认为她和比水流有什么相似之处。

    所以打算向她证明的话,他是打算重演迦具都陨坑事件吗不,对于幸存下来的人而言,那是不能被提及的残酷噩梦。

    雾散去后黑袍的亲卫悄然出现在她身边“少主,需要去追吗”

    纱织摇了摇头,轻轻地勾起嘴角“不用,光凭兔子抓不到他的。”

    而且也没有那个必要了。

    因为啊鱼儿自己上钩了。

    能够称上狂欢,全国内上下最近的大型活动中,就只剩下一样学园都市的大霸星祭。

    纱织回到家中时,果然丈夫已经先她一步下班回家了。

    横滨的雨停得比东京要晚一些,大雨才刚刚转小,玄关处的男士皮鞋表面还沾着一层水珠。

    纱织脱下高跟鞋,转身将门关上,浴室内传来哗哗水声令她皱了皱眉。

    她忘记提醒作之助今天的天气了,他一定是淋雨回来的,要是感冒就糟糕了。

    等织田作从浴室里走出来时,客厅里飘荡着一股红糖姜茶的香甜气味,暖气也被调到令人舒适的温度。

    是纱织回来了吧。

    他下意识往客厅走去,可半开放式的厨房和客厅都没人在,只有客厅的茶几上摆着一杯姜茶,还微微冒着热气。

    发丝上的水珠滴落下来,顺着肌肤纹理流进衬衫之下,织田作坐在沙发上端起姜茶喝了一口,后知后觉才想到自己没拿毛巾。

    要是水落在地板和沙发上就糟糕了。

    他刚想站起身,视线一黑,头顶一块宽大的白色毛巾压了下来。

    接着一双手温柔的替他擦拭起来。

    “作之助可真是的,怎么头发都没吹干就出来了如果感冒怎么办呀,最近流感这么严重”

    耳边是熟悉的温柔絮叨,织田作紧绷的身体瞬间放松,老实地坐在沙发上继续低头喝茶。

    纱织跪坐在织田作身侧,虽然嘴上在抱怨,但擦拭头发的动作却轻柔得过分。

    被水珠浸透的衬衫紧贴在肌肤上,显露出背部的肌肉性感线条,却在衬衫的遮掩下,显得更加性感。

    纱织擦着擦着,视线也就忍不住下移,悄悄咽下口水。

    嘤,作之助身材为什么那么好

    明明过着一样的生活,为什么她要时刻担心长胖,对方身材却和男模一样好得过分还是说作之助在她不注意的时候有悄悄锻炼

    胡思乱想间,身侧传来丈夫的声音,纱织愣了一下才反应过来“嗯怎么了。”

    织田作视线落在茶几面上另一个纸袋上,上面的包装写着东京咖喱面包的字样,并没有发现纱织莫名的紧张。

    他问道“是特意去东京买回来吗”

    纱织眨了眨眼,探身将用烤箱加热过的咖喱包递给织田作,然后继续手上擦拭他头发的动作,随意道“唔也不算特意”

    头顶的毛巾微微遮盖了半边视线,递交到手中时还能感受到咖喱面包的热气的沉甸甸的重量。

    “其实是稍微去拜访了一下国中时的朋友。”他听到纱织温柔地解释道。

    接着她像是变魔术一样,放下毛巾,从身后取出两张方形卡片状的通行证。

    上面除了他们的照片和简单个人信息,还印着幸介他们的名字和学校。

    学园都市除了学区内的学生和住民,不允许外来人口进入,而这样的家属通行证是唯一去学园都市的方法。

    纱织晃了晃通行证,笑盈盈道“所以下下周幸介他们在的体育祭,我们也可以去参观啦”

    空调的暖风吹在身上驱散了凉意,弯着唇角笑盈盈的妻子在暖黄的灯光下渡上一层柔光,水润的眸子明亮温柔。

    他的妻子似乎一直是这样,从淋雨后会贴心的打开暖气,偶尔准备的小惊喜,每天不重样的早餐,为他精心搭配的穿着,她总是在尽自己最大的努力去营造出他想要的生活。

    不仅是纱织因他而改变,织田作认为自己也在不知不觉中早已被驯服。

    现在让他失去这样美好的一切,恐怕比死亡更难以接受。

    看着纱织微笑的表情,织田作不由地与她一起翘起嘴角,他微微凑过去吻在她唇边。

    唇角的温热一触即分,纱织还没反应过来,就听到丈夫温和低沉的声音在耳边响起。

    “谢谢,纱织。”

    谢谢你给我这样的幸福生活。

    纱织回过神时,织田作脸上温柔的神情已经消失,正端正地坐在沙发上。

    她呆呆地摸了摸唇角,又看了看顶着张扑克脸认真地拆开纸袋,专心吃着咖喱面包的织田作,总感觉自己刚刚似乎错过了一次能更加亲密的好时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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