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盼：“！！！”
季爷爷和季奶奶站在离叶雨和付忠国不远处。
两位老人根本也没有想到会遇上他们, 一脸的惶恐不安。
下意识地背过身去, 贴着墙根站着, 仿佛这样做就能隐藏起来，但身子却止不住地微微颤抖。
但就是这样, 在这人来人往的医院反而更加显眼了。
大家都急冲冲的，突然出现两个与众不同的人, 反倒是更加吸引眼球。
以叶雨推着付忠国前进的路线，若她不做点什么，他们肯定会撞上。
“叶雨！”顾盼顾不上其他，直接大吼一声！
叶雨和付忠国二人听见顾盼的喊声回头。
在她们身后不远处的季爷爷季奶奶也听见了顾盼的声音, 知道她是在替他们打掩护，趁着二人回头时, 赶紧混在人群中离开。
顾盼一边注意着季爷爷季奶奶的动向，一边观察叶雨和付忠国两人。
等季爷爷季奶奶和她们二人擦肩而过, 脸上绷紧的表情一松。悬着地心总算是安稳落下。身子忍不住轻呼了一口气。有惊无险。
这才将全部心思放在叶雨和付忠国那头。
而被顾盼喊住，却久久没有得到回应的叶雨皱着眉头，忍不住提高音量：“怎么了？”
“你们有没有需要带的东西？到时候我们给你们带回来。”顾盼随便找了个蹩脚的理由。
就连叶雨也略带诧异地看向她, 什么时候顾盼这么热心肠了？
不过她这么一问, 她还真想起她要买个东西。
微微压低身子，靠近付忠国, 声音温柔得几乎要掐出水来：“付大哥, 你等我一下。我马上回来。”
“嗯。”
看着付忠国轻轻点头，叶雨这才脚步轻快地朝顾盼走来。
顾盼：……”
她只是为了找个理由，那么随口一说, 万万没想到叶雨还真有需要她带的东西。
等叶雨走到她面前，她脸上带着笑，轻声细语地问道：“需要我带什么？”
叶雨看了林山一眼。
顾盼秒懂，对着林山：“小山，你去那边等我。”
林山比谁都听顾盼的话，也不多嘴，抬脚就往顾盼说得方向走。
叶雨看着林山走出去，才压低声音慢慢说道：“顾盼，你借点钱给我。”
顾盼：“……”
你这是在逗我吗？我们关系有好到可以借钱了？你是不是对我们这点头之交的舍友感情有些认知不清晰？
叶雨也不想开口借钱，可她实在是没有办法。
她那二舅娘的确是在市医院上班，可她二舅娘一向看不起她们一家。
她在付忠国面前打了包票，大话已经放出去了，现在让她自己打自己的脸她实在是做不到啊。
若是其他人，她也就认了。可那是付忠国，她是不可能在付忠国面前丢脸的，就算是打肿脸充胖子也要充！
而她身上带来的那点钱已经用完了，她也是不得已才会开口向顾盼借钱。
见顾盼脸上流露出几分吃惊，叶雨脸颊直接涨红，双手紧紧握住。
她发誓，以后绝对不会再向任何人借钱！只有别人向她借钱的时候！
现在她只是暂时蛰伏，龙困浅滩罢了。
等到明年高考恢复，她到时候凭借高考进入城市，再用她上辈子的经验，到时候分分钟让这些看不起她的人对她刮目相看。
她心底的豪言壮志，顾盼是一点也不知道，但看着她脸色千变万化，也不难猜测她心里复杂的想法。
但借钱这个事情吧，如果换做是之前的话，借个几十块她也是不在意的。
但现在季临渊还躺在病床上，费用不小，后续的治疗费更是令顾盼头大，她现在是一分钱恨不得掰成两半花。
在这个时候叶雨找她借钱，她是说什么都不会借的。
叶雨注意到顾盼的动作顿了顿，眉头也轻微的皱起，揣测这人怕是不愿意借她钱。
虽然心里不愤，但她确实很需要顾盼借给她钱，拉下脸面，声音里带着几分祈求：“顾盼，你是知道我的，一般情况下，我哪是这种会去找人借钱的人，我……我也是实在没办法，迫不得与才向你开这个口的。不过你放心，等我有了钱，我一定会立马还给你的。”
顾盼许久的静默无言，这不是她愿不愿意借钱的问题，也不是叶雨有多需要这笔钱的问题。
而是现在她手里的钱自己都不够花，哪里还有多余的钱匀出来给别人。
可叶雨这样求她，大家又是一个宿舍的，以后低头不见抬头见的。
真的是左右为难……
过了许久，她才理清了自己的思绪，犹豫了一下，试探的张了张唇：“大约要多少？”
叶雨正想要回答，顾盼后面的一句话一出，她整个人就呆住了，像根木桩子似的杵在那儿，眼睛里满是不可置信。
“你说什么？”
顾盼知道她的惊讶，可现在确实是她手里正急需用钱的时候，不得不又低声重复了一句，一字一顿，清清楚楚：“十块够不够？”
“什么！！十块！！”
叶雨的声音一下子变得又尖又锐，声音响亮，大到让站在稍远处特意回避的林山都忍不住好奇地望向她们二人。
她眼睛里写满了震惊，有些不相信她的耳朵里听到的，也不敢相信这话是从顾盼的口里说出来的。
是她疯了吗？！十块！当时她给送季临渊到医院的人都不了这点钱。
现在却给她说个十块就想把她打发？！她这是什么意思！！
叶雨的反应让顾盼心底冷笑，借钱给你是情分，不借给你是本分。
就叶雨这态度说的好像十块不算钱似的。
在70年代，十块钱能干多少事，你是不是心里没点AC数？！
一个鸡蛋才不到一毛钱，十块！我能吃鸡蛋吃到吐！
本来还想方设法匀了十块给她，但看看就现在她这态度，她是脑子里养金鱼才会借钱给她！！
顾盼扯起嘴角似笑非笑：“我还有事先走了。”
说完之后就对着林山喊道：“小孩儿，走了。”
一直注意着这边动静的林山，就等着顾盼姐喊他。
现在一听到顾盼的声音，林山大步流星走到顾盼面前。
“顾盼姐走吧。”
两人转身，并肩准备离开。
顾盼刚刚转身，胳膊就被人拉住。
顾盼回头，脸上没有什么表情，轻轻挑眉：“有事儿？”
看到顾盼这样的反应，叶雨也知道刚刚自己的反应太过于激烈了。
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头，有时候退步不也是为了更好的进步吗？她现在是有求于人，她就忍一手。
眼中闪过冷冷的光，暗地里险些咬碎了一口银牙。
垂下眸子遮住眼底的冷意，调整好自己的表情，再抬起头的时候，她脸上的表情就变成了诚惶诚恐。
似乎是真心实意的为刚刚自己的表现感到歉意，声音也特意放得轻柔极了：“顾盼，对不起，我刚刚是因为太着急了，没有注意到自己的语气。”
见顾盼脸上的冷色是没有一点消去的意思，心底不断打鼓，暗自懊恼，她刚刚就不应该那么激动的。心里又念到，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头，这只是一时地蛰伏罢了。等日后自己发黄腾达，像顾盼这种人，哼！！
她脸上带着讨好的笑意，再次道歉：“顾盼，我知道你这个人一向大方，俗话说得好，宰相肚里能撑船，你肯定不会因为我刚刚一时失态而生气的，对不对？”
叶雨一个高帽子直接给顾盼扣下去。
“不对！”
顾盼的回答让叶雨错愕，摸了摸耳朵，不确定自己刚才是不是出现了幻听。
顾盼才不吃叶雨这一套。顾盼本想着，念在是低头不见抬头见的舍友，才狠下心来，打算从手里匀十块出来。但就这！？
“我说不对。”顾盼再一次重复，让她听得清清楚楚，明明白白，“我这个人一向小肚鸡肠，一毛不拔。”
顿时叶雨整个人都傻了。
她也没有想到她那一句话会让顾盼有这么大的反应，不就是语气有些激动和震惊了吗？至于吗！
顾盼这人也太过小气了！
而且本来就是，她对外人随随便便就是15块，而她好不容易把姿态放得那么那么低，这样找她借钱，她才只愿意借十块。什么意思！！
十块？她能不震惊吗？！
都这个时候了，叶雨心里还不停地在挑顾盼的错误，一点都没有意识到自己的错误。
这个时候她眼里的愤懑和不甘暴露无遗。
顾盼将她眼里的东西看得明明白白，无意和她过多牵扯，看书的时候就知道叶雨这个人固执而自私。
现在她总算是彻底见识了，这何止是固执自私，这分明就是脸大如盆，她长这么大就从来没见过这么厚脸皮的人！！这是什么刘鬼蛇神！！
古人有云，敬鬼神而远之。
对于叶雨这样的，她惹不起，她还躲不起吗？
顾盼抽出被叶雨拽住的手臂，拖着林山极速离开。
叶雨抬起的手愣在半空中，没有想到顾盼会走得这么急，她的手就这样干楞在半空，脸色沉闷。
看着二人的身影越来越远，叶雨狠狠跺了跺脚。
再让她追上去，当着林山的面给顾盼借钱，打死她都做不到。
要是让村里的人知道她问顾盼借钱，不消两天就会传得满村风雨，谁都知道了。
那她瞒着付忠国向顾盼借钱还有什么意义呢？
叶雨攥紧双拳，眼中划过一道厉色。
走在前面的顾盼感觉如芒在背，她敢肯定此刻站在大门口的叶雨一定是眼睛都不眨的盯着她。
而且不需要用脑子想，都知道叶雨这回肯定是记恨上她了。
顾盼带着林山在外面乱晃了一圈，感觉时间差不多了，随手买了点便宜的东西。
像林山这样单纯木讷地小少年，在路上也明显感觉到顾盼有些不对劲，但他也不多言，因为他知道顾盼姐是个好人。
自从她来到他们家，他们家里的肉多了，菜多了，更重要的是笑声也多了。
每一天，奶奶都是乐乐呵呵的，不像之前，每天都愁眉苦脸。
他真的很喜欢很喜欢顾盼姐，是打心眼里把她当做自己的姐姐，亲的那种，不，比亲姐姐还要亲的那种亲。
再一次回到医院门口，顾盼将手里买的东西递给林山：“你先上去吧。”
林山觉得顾盼不对劲，几次张了张唇又闭上，最后实在是忍不住，有些担心的问道：“顾盼姐，你没事吧？”
顾盼这才反应过来，她在林山身边实在是太过不设防了。
抬手捂住肚子，皱着眉头，脸上露出有些痛苦的表情：“我肚子不太舒服。”
林山赶紧扶住顾盼：“姐你没事吧？”
顾盼：“……”
这小孩这么没眼力劲儿，你以后别说我是你姐……
也许是顾盼眼中的怨念太重了，林山破天荒的懂得了顾盼的意思。
尴尬地挠了挠脑袋：“顾盼姐，你是要去厕所吗？”
顾盼：“……”
她感觉这孩子没救了，这事能这样在大庭广众之下问出来吗？
而且还是他一个男孩子问一个女的？他难道真的没觉得有点点不对劲吗？
顾盼抬眼看他。
林山一脸质朴和懵懂，眼睛里面写满了单纯和天真。
他是真的不明白……
顾盼放弃了：“你先上去吧。”
“好吧。”不知道为什么，他总感觉他从顾盼姐的口中听出了一点嫌弃的意思。呆头呆脑地挠了挠头。
顾盼一脸心累地站在大门口看着林山上楼。
等他离开，才转身朝院外走。
她之前和季爷爷季奶奶说好了，在医院左手边500米外的小巷子里相见。
她在外面耽搁了这么久，也不知道爷爷奶奶有没有等着急。脚下的步子，不由自主的就加快了许多。
抬头看了看天，夜幕已经徐徐拉开，只见天边那层白色的气雾逐渐变成了灰暗色。
风力也逐渐加大，先前还感觉不明显，这会儿风吹在脸上，感觉有些刺骨的凉。
不知道是因为今天的事情太多，太累了它产生的心理作用，还是今天就真的这么冷。
“滴答。”
小雨点落在她的眼睫毛上，真的下雨了。
顾盼不敢在外面多耽搁，季爷爷季奶奶还在巷子里等着她呢。
她抬起手遮在头上，急匆匆地往巷子跑。
路过一家成衣店，顾盼的脚步顿住。
转身走进门店。
不到三分钟，顾盼便从门店里走了出来。比起进去的时候，手上多了一个大袋子。
将袋子紧紧的抱在胸前，顾盼脚步匆匆往约定的地方跑去。
不到两分钟就跑到了约定的地方。
抬着眼四下观看。
脸上的神情越来越焦急，她攥着手站在那儿，在巷子口焦灼的踱来踱去，一会儿朝左边看去，一会儿又探身往右边望去。
季爷爷季奶奶去哪儿了？
她的眉头紧紧的皱起，不可能呀！？
她和林山就耽误了一小会儿，算起来连20分钟都没有，怎么可能就这么一小会儿时间，人就不见了呢？
顾盼眼皮狠狠地跳了跳，心里升起了不好的猜测。
不会是出事儿了吧？
心里一旦有了不好的猜测，人就止不住的越来越慌张了。
细小的雨滴砸在脸上，她也没有来得及擦。
焦急的她甚至想在这里，高声呼喊季爷爷季奶奶的名字，可是她不敢……
万一被叶雨或者是付忠国听见……
毕竟这里离医院不过就500米的距离。
正当她心慌神乱，急得像热锅上的蚂蚁一样的时候。
耳边传来熟悉的声音。
“顾盼。”
眼睛一下子就热泪盈眶了，她居然有一种喜极而泣的感觉。
立马跑上前抱住季奶奶，难免声音有一些加大和委屈：“你们跑哪儿去了？急死我了！”
季奶奶抚着顾盼的后背不断的给她顺气：“好孩子，好孩子。别急别急，别慌，我们这不都好好的吗？”
顾盼知道时间紧迫，也没有多的时间来询问到底发生了什么事，现在季爷爷季奶奶能够平安无事地出现在她面前这就足够了。
“没事就好，没事就好……”
连续说了好几声，不知道是在安慰季爷爷季奶奶，还是在安慰她自己。
等心情终于平复了一些，顾盼将手里的包拿给季奶奶。
季奶奶一下子感动的说不出话来：“你……你这孩子又乱买东西。”
虽然话语看起来有些责怪地意味，但季奶奶的声音里因为感动而有些轻微颤抖。被顾盼听地真切。
顾盼直接将东西强硬的塞进季奶奶的怀里：“奶奶来不及了，不说了，我先赶紧把你们送走。”
现在总觉得医院这里是哪儿都不安全，生怕突然就冒出一个人出来。
一心只想赶紧解决这件事情。
季爷爷更加明白事情的急迫性，拉着还想再说的季奶奶：“先别说，等临渊好了，我们一家人聚在一起好好说。”
“对对对……”奶奶敲了下自己的额头，“我们得先回去，不能给孩子们添麻烦。”
“奶奶不麻烦的，你和爷爷奶奶是我们这些小辈最宝贵的财富。”
奶奶本来悲伤的心情被顾盼这句话一下子就治愈了。
“走吧。”
盼探出身子朝巷子外面望去，因为下雨路上都已经没有几个行人了，就算有人也都低着脑袋躲着雨急急匆匆的跑过去。
应该不会再有人注意到他们了，顾盼引着两个老人往车站走。
等到了离车站还有几百米的距离就停下了，让老人躲在屋檐下躲雨。
自己跑去了周边的一个小巷子里。
找到了脸上有着一道长疤的男人。
“周哥。”
被她唤作周哥的男人回头看向她。
男人的额角处有一道长长的疤痕，让本就满脸横肉的脸上更是增添了好几分凶狠。
顾盼心里就像是揣着一只小兔，惴惴不安。
她也不知道她现在所做的这个决定是不是正确的。
但要把季爷爷季奶奶平安地送回去，还真只有靠这个人。
在她打量周哥的时候，周庆生也掀起眼皮看向他。
不像别的男人看见她第一眼就满眼惊艳，这个男人眼底无光，看东西就好像看着死物，没有什么波动。
对上这样的眼神，顾盼心底更是没底了。
但为了季爷爷和季奶奶，顾盼咬着牙，鼓起勇气又唤了一声：“周哥。”
“嗯。”
周庆生轻轻的应了，将嘴中叼着的烟拿下，别在了耳后。
也是他这个动作，顾盼才注意到他的耳朵居然缺了一角。
莫名奇妙的想着他们村里的那个半边耳，眼里带着警惕和戒心。
不着痕迹地往后挪了一步。
“呵。”周庆生嗤笑一声，“怎么？怕了？”
语气戏谑而无情，同时又充满讽刺。
伸出舌尖抵了抵的牙齿：“这么胆小，还敢跑到我这儿来？”
语气逐渐变得危险起来：“不要命了？”
“要。”顾盼下意识的回答。
周庆生脸上扬起奇异的笑容，这个小姑娘还有点好玩。
曲起手指敲了敲身边的桌子。
“扣扣”两声落在顾盼耳朵里，让她无端升起一股畏惧的心理。
情不自禁地皱了眉头，就听见周庆生的话。
“说吧，找我有什么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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